第19章 第十九颗巧克力

“小时候写作文，老师说被写烂了的雨天送伞、半夜生病背到医院之类的梗我都没经历过，可我能从好多地方感受到妈妈的爱，我爱妈妈！”——《小月亮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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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五年级时有好多同学转学，迟悦为了留写纪念就先买了原本毕业时才要写的同学录，但那时大部分人都没有认真去写背面的祝福语，所以等到了六年级，她又买了一回。

        只是后来买的那个同学录不是很好看，她总觉得不合心意。

        这回初中毕业，她早打算好了，一定要买一个集颜值可爱与有趣于一身的同学录。

        无奈镇上的文具店里展出的同学录款式有限没有颜值不说，和可爱、有趣也丝毫不沾边。

        为此，迟悦苦恼了好几天。

        后来还是迟母看不下去，周末专门带她去县里逛了好几条街，让她买到了自己心仪的同学录。

        紫色的外壳，有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戴着可爱的立体兔耳朵眼睛，内页颜色丰富，题目有趣，完全符合她的标准。

        前段时间的“拍照热”过去之后，最近班里开始流行“同学录热”。

        大家陆陆续续都买了同学录，每天都会收到好多张，像发作业一样。

        不仅本班同学，还有外班同学。

        尤其是迟悦。

        全年级的人基本都认识她，她性格又好，即使是平时不怎么和她说话，这个时候也会托人拿同学录给她。

        毕竟，某种程度上说，迟悦这个人在这一届学生的初中生活里多少占了些比重。

        而迟悦不管收到多少同学录，都会认认真真地写好每一张，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

        当然，同样的，除了给本班同学同学录，迟悦也有给外班同学。

        有好些小学同学没有和她分到一个班，但平时在学校遇到都是会打招呼聊聊天的。

        只是迟悦这个人偶尔会有些界限感，她会给一些不太熟的外班同学写同学录，却不太会主动给不认识的同学同学录，总感觉有些小别扭。

        不过到最后，迟悦的同学录还是都被写得满满的，没有剩下一张。

        除了有外班同学主动来要之外，佟馨雨和齐瑄也分别给她写了好多张。

        情谊绵长，纸短笔浅，他们都在下意识避免谈论离别的话题，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

        小学毕业时年纪尚小，不懂离别之后的重逢有多难，且大部分同学都要留在镇里继续读中学，所以大家满心都是终于可以放个大长假好好玩的激动心情，很少有人会因为离别而伤感。

        可现在不同，清河镇只能读到初中，后面大家注定会各奔东西。

        回县里还好，不管是去职高还是去普中，遇见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像迟悦这样要去市里读的，一别，再见就遥遥无期了。

        时间在年少情谊上，总会显得分外残忍。

        离校前一周，二轮复习结束。

        初三学生取消晚自习，放学时间与其他年级一致。

        老师们基本已经让出了主导地位，时间全凭学生自己安排。

        而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老师一离开教室就闹哄哄的，只要上课时间都在安安静静地做题、看书、默背知识点。

        直到毕业典礼前一天。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可气氛一直很压抑，尤其到了最后一节课。

        教室明明还是那个教室，却骤然变得陌生起来，让人有种难言的憋闷感。

        课本资料都已经整理好，今天放学带回一部分，明天毕业典礼结束后带回另一部分。

        不想弄乱已经整理好的大小书包，迟悦索性认认真真地看起同学录来。

        除了她自己的信息页、同学老师签名、合影和大头贴之外，最前面的依次是各个科任老师的寄语，然后就是佟馨雨的五页同学录和齐瑄的八页同学录，其余的同学录都是随机放的。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看那些她熟悉不熟悉的字迹写下的文字，看藏在时光里的其他人心里关于她的故事，看风云流散之前同行这么久的伙伴们的祝福。

        就好像过去的那些天如影像般在她面前回放，她看到自己的成长，和大家的包容。

        时间其实一直都很神奇，它在不知不觉间移动，也一分一秒地见证着每一个人的改变，和一群人的故事。

        吴静在给她的留言中说了她俩的这三年。

        “我很后悔当初因为嫉妒放弃了你这个朋友，明明是你凭实力考了第一名，我却因为自己入学成绩比你高而感觉到了背叛，进而疏远你，漠视你，同时又忍不住要借你的笔记看。”

        “反而是你，即使我当众拒绝借给你笔记，你也仍然会赞扬我的笔记做得好、课文背得好，地图画得好，无论是在同学面前，还是在老师面前。”

        “曾经我不懂为什么你能够做到这样，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这是因为你足够真诚，觉得好的你就会赞扬，不好的你就会批评，无关其他弯弯绕绕。”

        “上次作文课老师读了我的作文，想到文中提及到的去世亲人我就觉得好难过，结果你哭得更惨，好似那些悲伤是你的一样。大家说的没错，你善良、阳光、温和，像太阳一样。”

        “现在，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迟悦虽然是女孩子，却并不小肚鸡肠。

        她一开始不理解吴静的做法，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后来知道吴静只是嫉妒后她就坦然许多，不记恨也不针对，该如何就如何。

        现在吴静提出和解她也没有意见，在给吴静写同学录时还用两个人的名字谐音编了一个前世今生的小故事表明态度。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呀！”

        少年本就多有棱角，吴静有，她也有。

        嫉妒、误解、争吵、排斥、疏离……这些不好的词，也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离别也是。

        齐瑄一开始只给迟悦写了一张同学录，后来看到佟馨雨和她互写了那么多张，就拿了自己的一沓同学录去找她，换了更多张回去。

        不夸张地说，通过写齐瑄的同学录，迟悦探索出了好多种写同学录的方法。

        齐瑄给她写的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很平常的格式，很平常的语气，很平常的用词，连起来像一封长长的书信。

        他写初初遇见时他眼里的她，同学们向他描述的她，他日常观察到的她，在他心里逐渐立体的她。

        他写他交作业给她，递粉笔给她，发短信给她，送巧克力给她，带饭盒给她，和她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他写她取教材给他，叫他的名字，认出他的背影，请他吃糖，教他题目，送他零食，和他一起玩游戏、拍合照。

        一字一句，他将相遇和分离娓娓道来，也将几乎全部的自己告诉她。

        之前将写完的同学录给她后，没隔多久，他又来找她，说要在同学录上加几个字。

        刚好黎静茹不在教室，他坐在她旁边，在每一页的留言最上方一笔一划地写下他想叫她的称呼——“亲爱的”。

        翻页的过程中他未曾抬头，反倒是迟悦在他写完第一张之后一直看着他认真书写的侧脸，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种难言的……帅气。

        迟悦不是没有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齐瑄成了自己的例外。

        她虽然脾气性格好，可向来都很有原则，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纵容一个人。

        然而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和齐瑄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感觉很舒服，很开始，她喜欢和他呆在一块。

        她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或许，就是“喜欢”吧，她猜测。

        齐瑄从来没有向她说过喜欢，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分明在告诉她：“迟悦，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在意。

        我喜欢你，所以勇敢。

        我喜欢你，所以吃醋，

        我喜欢你，所以温柔。

        我喜欢你，所以看向你时，嘴角会泛起弧，眼睛里会有星星。

        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好，即使没有机会叫你一声藏在心里好久的“亲爱的”。

        她只是迟钝，并不是傻。

        齐瑄对她的好，她都有感受到。

        她对齐瑄的特别，自己也知晓。

        章磊问她为什么允许齐瑄在同学录上写那三个字时，她就知晓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例外呀，是会让她心跳加速的存在呢。

        可那时迟悦也只是说了声“没什么”就岔开了话题。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述之于口的。

        何况是他们现在，根本没办法独自承担未来的时候。

        美好的回忆和情感只要存在过，就已经很好啦，不一定非要一个结果的。

        起码她现在是这样想的。

        尽管思及离别，仍然忍不住伤感。

        这种等着分别的感觉太让人难过了。

        道理知道得再多，该有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

        不然迟悦也不会在看着佟馨雨的同学录留言时就绷不住情绪嚎啕大哭了。

        她真的好舍不得啊呜呜呜。

        舍不得共同成长的同学们，舍不得那么温柔的齐瑄，舍不得那么要好的佟馨雨。

        可她毫无办法。

        积压在心头的难受一时喷涌而出，迟悦趴在书桌上，把眼泪和哭泣声都藏进臂弯里。

        听闻她哭了的佟馨雨远远看向她抖动的肩膀，没一会眼眶也红了。

        她原本内向得很，都不怎么和班里的同学说话，独来独往的。

        还是迟悦发现她俩回家的路有重合，主动邀请她放学一起走，带着她释放天性，她才慢慢开朗起来的。

        她们一起吐槽、一起聊电视剧、一起讨论未来、一起互相嫌弃、一起跑着追电动车看帅气的小哥哥……迟悦从来都没有半点好学生的架子。

        后面她要回县里读高中，家也要搬回去，而迟悦要去市里读书，也要搬家，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她也好难过噢。

        迟悦听黎静茹说佟馨雨因为看到她哭自己也哭了，哭得更凶了。

        她止不住眼泪，但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只能哭这一次。

        等到真正告别的时候，一定要笑，不要哭。

        可这场眼泪雨说下就下，要停并不容易。

        尤其是放学后两对红通通的眼睛凑到一起，莫名更想哭了。

        齐瑄从注意到迟悦哭了之后就不由自主心慌起来，他从没见过迟悦哭，也不想看见她哭。

        微弱的抽泣声，接连不断的泪珠，都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泛起微微的疼意。

        可她带着小小抽噎声说话时声音分外软糯，扁着嘴委委屈屈的小花脸也实在可爱，他的嘴角又忍不住扬起些微的弧度。

        齐瑄真的觉得自己没救了。

        就连迟悦哭的样子，他看在眼里也会感觉到“扑通扑通”的心跳。

        唉，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要这么过。

        纷杂的思绪一瞬闪过许多。

        看着从出教室锁好门之后，说了句“都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哭就太不像样子了”就不怎么抬头，也不怎么说话，在努力缓解情绪的迟悦，齐瑄认命地无声笑叹，安安静静走在她身边，替她看着前面的路。

        不管以后如何，起码现在，她在他身旁，他们一起走在一条路上，已经很好。

        不过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有点难受，齐瑄思量着，印象里自家姐姐每次哭的时候貌似都是一吃雪糕就没事了。

        于是路过小超市时，让她俩在门口等着，他进去买了两根酸奶棒出来。

        迟悦之前和他说过喜欢吃这个。

        佟馨雨眼睁睁看着齐瑄出超市出来后沉默着把一根雪糕递到她手里，正要道谢，就看到齐瑄撕开了另外一根的包装袋，把酸奶棒取出来小心递到迟悦手里。

        “……”她的一声“谢谢”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齐瑄区别对待得太明显了，她大概就不该在这发光发亮。

        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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