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昨日，陛下让我去京郊的山上一趟，”冯远暨四下看了看，又凑到陈怀瑾耳边，声音放低了很多：“弟妹的母亲就葬在京郊的山上，陛下让我开棺验尸，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陈怀瑾倏然倒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冯远暨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一把将他拉进继续道：“那是具空棺，里面并无尸体。”

        比起皇兄让冯远暨去挖他岳母的坟这件事，他岳母的棺材是空的更让他震惊。陈怀瑾也顾不上责怪冯远暨事先不同他说，匆忙拉着他进了自己的书房，又叮嘱江篱守好门口，这才细问。

        “你可弄清楚了，确定是我岳母的坟？”

        冯远暨斜他一眼道：“那坟前的石碑上，立碑人处就写着弟妹的名字呢，还能出错？”

        他自己也是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挖人坟墓不是什么好事，他本来也是为了打消陛下的疑虑，却没想到还真挖出问题来了。

        陈怀瑾呆滞原地，双眼失神的望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远暨叹息道：“这事我暂时还没有告诉陛下，只是也瞒不了多久，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陈怀瑾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先央求冯远暨尽量瞒着皇兄，当务之急是要确认昭昭是否知情，无论空坟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她不知情是最好的。

        死人没必要设一处空坟，陈怀瑾考虑再三，唯一的可能便是岳母尚在人世。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冒出来，陈怀瑾心底便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抽疼，既然岳母还活着，那她为什么将昭昭独自扔在林府，让她受尽苦楚。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责怪岳母的，毕竟他带给昭昭的苦楚，才是最多的。

        陈怀瑾双手抵着下巴，望着眼前杯中早已冰凉的茶水，思绪飞回了那日，昭昭说茶得趁热喝才能品出清香，若是凉了，不但入口没有香味，反而有可能导致腹痛，最好杯底朝天，悉数倒掉。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对于昭昭来说，就是一杯她每时每刻都想倒掉的凉茶。

        可陈怀瑾不想被倒掉，茶冷了，再加热便是。昭昭对他的心冷了，他再捂热便是，即便要花上六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他也甘之如饴，不会有半分怨言。

        ＊

        林尚兮留司蓉用了午饭，这才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却没想到陈怀瑾也跟了过来。

        司蓉见了陈怀瑾，便如同耗子见了猫，本来还在与她说笑，余光瞥见陈怀瑾，她立刻噤了声，结巴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林尚兮瞪了一眼陈怀瑾，暗道他真是个瘟神，就不能让她消停一刻，陈怀瑾只当没看见她眼里的嫌弃，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凑上去对被吓得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的司蓉道：“司姑娘，有空可以常来王府坐坐，昭昭很喜欢你。”

        司蓉咬着唇，一双圆圆杏眼朝着林尚兮眨巴了下，林尚兮握住司蓉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抬头忘了眼昏沉沉的天空，温婉笑着，“变天了，恐怕过两日又要下大雪了，雪天路滑的，不用常过来，安心准备入宫的事吧。”

        离陈怀瑾远了些，司蓉便不那么紧张了，闻言欢快的点了点头，如同孩子般的给了林尚兮一个拥抱，看得陈怀瑾眼神一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遏制住上前拉开她们的冲动。

        司蓉的马车摇晃着走远，林尚兮脸色如同六月里的天气，刹那间布满阴云，看也不看陈怀瑾一眼，转身就往大门走。

        陈怀瑾也只好跟上。

        瞧见她气冲冲的模样，陈怀瑾别无他法，只能凑上去陪笑道：“醉花楼最近新聘了一名厨子，听说手艺极好，我带你去尝尝？”

        林尚兮闻言，蓦地停下脚步，耳边步摇上的垂珠打的她脸颊生疼。

        她转身，不可思议道：“肃王殿下，你明知司蓉见了陌生人会怕，你又为何出现在她面前？”

        陈怀瑾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静静凝望了她片刻，温声道：“司蓉马上要成为太子妃了，她得习惯与别人相处。”

        林尚兮脱口而。道：“有我在，司蓉就不会成为太子妃。”

        话出口她便有些后悔，遂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陈怀瑾。

        而他仿佛并不觉得意外，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将她拉进屋子，只叫红梅青竹等人远远守着。

        青竹红梅等人早就习惯了王妃待王爷的态度，若无其事的退到一边守着。

        陈怀瑾将门窗全部关上，这才道：“我劝你不要插手此事。”

        陈怀瑾注视着她后悔的样子，叹息道：“我理解你想要保护司蓉的心，但是天家选妃，怎容你胡乱裁决，更何况以司蓉的身份，不管是太子侧妃还是太子妃，她是必要入宫的，司丞相位高权重，她的女儿进宫更多的是为了制衡。”

        “我只问你，前世司蓉的下场如何？”林尚兮听罢他的话，悄然沉思了许久道。

        陈怀瑾想到前世，一时心下唏嘘，不忍直说，奈何禁不住林尚兮澄澈的目光，只能尽量委婉道：“她身子弱，生产之时体力不支，将孩子生生闷死在肚子里，她自己也……”

        犹记得前世司蓉过世时的景象，太子陈恒悲痛欲绝，不顾陛下斥责，朝臣反对，硬是脱冠为太子妃守了一年陵，更是险些将太子之位也丢了。

        他虽没忍心说出那个字，然林尚兮又有什么猜不到的，孩子都死了，母体自然难活。

        如此算来，她走了没多久，司蓉竟也香消玉殒了。闻得太子在她去后的做法，林尚兮不是不感动，只是那有何用？

        他身为太子，到底还是没保住司蓉。

        林尚兮突然感到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任凭她张大了嘴呼吸，仍是觉得喘不过气，憋闷的厉害。

        陈怀瑾忙伸手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替她顺着气，宽慰道：“没事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有咱们两在，多少能照应一下，定不会叫她同前世那般。”

        林尚兮好不容易缓和过来，一把将他推开，不说话，只是森然冷笑着，直到陈怀瑾似担忧似心疼的面容逐渐模糊。

        陈怀瑾想伸手替她擦擦眼泪，却被她躲掉，只见她抬手胡乱抹了抹眼泪，气虚道：“你出去吧，我会考虑你所说的话。”

        端看她的样子，陈怀瑾便知她根本不打算听自己的话，他叹了口气，妥协道：“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告诉我，能帮的，我尽量帮你。”

        林尚兮静默不语，陈怀瑾亦不想逼得太紧，惹她更厌烦，缓缓出了门。

        他走后，林尚兮久久未动，心里乱糟糟的没个章程。

        既已答应了帮助司蓉，她便不会反悔。何况前世她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定然有人为的原因。

        东宫与肃王府虽相隔不远，但是隔着两道高高的宫墙，就算她有心帮衬，恐怕也是鞭长莫及，何况她到底只是个王妃，辈份上虽是太子的长辈，但到底东宫的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如此，为了让司蓉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她必然不能成为太子妃。

        不止是为了司蓉，亦是为了了却自己心里的遗憾。

        ＊

        天色果然不出她所料，隔日天还未亮，鹅毛般的雪花便飞舞着飘落下来。

        林尚兮醒来时，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一脚踩下去积雪几乎能埋到小腿肚。

        这样的天气，又这样的冷，自是不宜出门了，可没成想王府依然有人拜访。

        青竹在她背后走来走去，恨不得将手里的牛角梳捏碎，恶狠狠道：“她们专挑今日上门，是打量着小姐你必须得见她们吗？真是其心歹毒。”

        相比青竹的暴跳如雷，林尚兮却是云淡风轻，她顺势拿起眉笔，顺着眉毛的方向慢慢画过去，道：“可不是吗，今日大雪封路，出行多有不便，谢氏和林双不辞辛劳的来了，我自然不能不见，否则必得惹出些流言蜚语来。”

        她马上要帮着太后张罗太子选妃一时，此时名声必不能再出问题，否则她真想闭门不见。

        林尚兮左右动了动脑袋，觉得自己今日画的

        弦月眉煞是好看，瞧着便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正适合见谢氏母女。

        只是这唇色不够艳，林尚兮拿起口脂轻轻抿着，含糊不清道：“好青竹，过来替我挽发吧。”

        林尚兮已经让红梅去将人领了进来，倒不怕去迟了，只慢吞吞的收拾着，更是存心想晾着她们。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林尚兮才收拾好，正欲穿衣，江篱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妃，出事了，王爷大发雷霆，吵着要将林家姑娘给扔到大理寺去。”

        “什么？”林尚兮愕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林家的二少爷不是才打死了人被关到大理寺吗？林双又是怎么了？

        她知道陈怀疑必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举，但她好奇的很，林双到底是干了什么，才让陈怀疑想把她扔到大理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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