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三天的时光转瞬即逝，这日天刚微微亮，林尚兮便从温暖的被窝爬了起来，在青竹红梅的服侍下盥洗停当，往宫中而去。

        今日并非正式挑选太子妃人选，但林尚兮也不敢含糊，太后信任她，她自然不能叫她老人家失望。

        她一边思索着今日要来的那些贵女，一边往外走，路过东院与主院的分叉口时，当头遇上了穿戴整齐的陈怀瑾。

        林尚兮知道他今日休沐，不用上朝，倒不是她关心他，而是陈怀瑾每日早上都会派江家三兄弟的一人来找她，多此一举的告诉自己他今日要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归家？若是有事可以去哪里寻他等等一连串让林尚兮颇为头疼，亦不想知道的事。

        她也知道，往常休沐日，他要是不出门，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今日这么早便在这等着，怕是要与她一同入宫。

        别的倒也罢了，他们若是一同入宫，势必要强迫自己做出与他恩爱异常的假象，次数多了她真觉得疲惫。

        正想着，陈怀瑾也看见了她，冲着她咧开了嘴，林尚兮呼吸一滞，暗暗翻了个白眼，她一点也不想理这个狗皮膏药。

        林尚兮收回目光，转身就往早已备好的马车那走去，刚坐稳，狗皮膏药也跟着上了车，林尚兮知道赶他不走，索性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珍惜今日这短暂的清净。

        她这样冷淡的态度让陈怀瑾十分挫败，他虽已下定决心无论昭昭如何，自己都会守在她身边，慢慢的将她已然冷寂的心给融化，可心里的难受却是真真切切的。

        他从未如此卑微的期盼一个人能将他看在眼中，一如上辈子昭昭期盼他一样。

        陈怀瑾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讨好着开口：“我今日无事，同你一起进宫看看母后。”

        林尚兮咬了咬牙根，没有开口，陈怀瑾碰了个钉子，嘴里发苦。他静静注目于她恬静的面容，顿了顿又道：“上次我去见母后，她说……她说她很久都没有含饴弄孙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

        话音一落，林尚兮倏然睁开双眼，眼底的冷意几乎能将他瞬间冻住，陈怀瑾立刻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母后是在他面前念叨过他们成亲几个月，怎么丝毫动静都没有，他当时搪塞过去了。

        那日从母后那出来，他甚至想着若是他们之间能有一个孩子，为了孩子，她也不会想着离开他。

        陈怀瑾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可耻，所以他也只是想想，不敢再提。也许是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离她更近一步，今日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他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看着眼前女子渐渐蓄满泪水的眼眶，陈怀瑾满脸悔恨之意，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更恨不得时光能倒流。

        他忙下了座，屈膝跪在她脚边，手忙脚乱的用手去擦她滑落脸颊的泪珠，嘴上不住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林尚兮也不想生气，可他这话就像是拿刀子往她心上扎一样。孩子？他怎么好意思提到孩子！

        她胸口一起一伏的动着，“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提孩子？”

        伴随着这声近乎嘶吼的质问，是林尚兮打在他脸颊的一巴掌，很疼，却也不及他心底的疼痛，更及不上昭昭所承受的苦痛的一星半点。

        陈怀瑾丝毫不觉得被女人打脸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他强硬的将她刚刚打他的那只手握在手中，轻轻搓揉着她逐渐泛红的手心，却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在陈怀瑾的手背上，烫的他心底一颤，却是抓她更紧，林尚兮的力气从来都敌不过他，她突然意识到，若是陈怀瑾真想强迫自己与他生个孩子，她根本无力反抗。

        这样可悲的认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也渐渐的不想挣扎，颓然的靠在车壁上，林尚兮有气无力的讽刺道：“王爷贵人事忙，大概是不知道你与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吧？哦，不对，王爷知道的，毕竟咱们的那个孩子命苦，连他爹娘的面都没见上便叫人了害了去。”

        她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苦痛受伤，冷眼凝视着陈怀瑾，面上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厌烦，陈怀瑾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低头叹息。他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与昭昭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个无缘出世的孩子，那是一道巨大无比的鸿沟，不亚于天堑之难。

        可能怎么办呢？他已经放不下了。

        ＊

        寂寂无声的走了一路，马车在宫城西南的兴庆门停下，早有太后派人送来的步辇在这等候。

        林尚兮下了车，强颜欢笑的与来接她的嬷嬷寒暄了两句，兀自上了步辇。那嬷嬷没想到肃王也会同来，望着带来的两人步辇犯起了难。

        抬轿辇的奴才倒是能抬得动两人，只这步辇却坐不下，那嬷嬷正为难着，陈怀瑾道：“无妨，寿安宫不远，本王自己走过去便是。”

        嬷嬷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在辇轿上稳稳当当坐着的肃王妃，再看看一脸宠溺的肃王，犹豫再三还是把心中的顾虑给说了出来，“回王爷王妃，宫里人多口杂，不如王妃在此等等，老奴着人再抬一抬轿辇来吧。”

        她一说，心头烦闷的林尚兮也骤然反应过来，到底是在宫里，该做的戏还是得做足了，外人都知肃王极“宠爱”她，她可不能“恃宠而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稳了稳心神，扶着红梅的手下了轿辇，微笑道：“嬷嬷说得对，是妾身失礼了，还请王爷上辇先行一步，妾身等会儿便是。”

        陈怀瑾微微沉吟了下，上前握住林尚兮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忍着。

        “既如此，那本王与王妃走上一段路吧，正好活动活动身子。”说着低下头在林尚兮耳边道：“御医说你的身子不好，平日最好多走动走动，有助于强身健体。”

        林尚兮皮笑肉不笑，只能恨恨的斜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走。

        ＊

        他们来得早，陪着太后用过早膳，又歇了片刻，到了巳时，应邀的三十一位秀女便陆陆续续入了宫。

        人没到齐，太后身份贵重，自然不宜出面，只交给林尚兮先招待着。永安公主陈若琦也跑了过来，她的嫂嫂便会在今日所来的女子中诞生，其中不乏有她相熟之人，是以她来看看热闹。

        太后目露嗔意的睨了她一眼，只道：“不可胡乱说话。”

        永安公主忙不迭应声：“皇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乖乖的。”

        太后便道：“那你跟着你婶婶去吧。”

        这种场合陈怀瑾不便再跟着林尚兮，只能坐在太后身旁，目送她离开。

        林尚兮的身影一消失，太后便一掌拍在案桌上，脸上慈祥的笑容消失，厉声道：“说吧，你们怎么回事？”

        陈怀瑾叫她吓了一跳，茫然不解道：“母后，让儿子说什么？”

        太后倏然瞪他一眼：“别打量着我瞧不出，本想着你们小夫妻间的事我不便插手，让你们自己处理，结果呢，这都成亲多久了，你们不但止步不前，还隐隐有倒退之势。”

        浸淫深宫多年的太后不怒自威，只消那么一个眼神，陈怀瑾准备好的说辞便卡在了喉咙，呐呐的望着自己慧眼如炬的母亲不知所措。

        太后瞧自己儿子的样子，便知他们夫妻间的麻烦定然不小，她缓和了声音道：“到底怎么回事？哀家瞧着昭昭挺好的一姑娘，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伤了她的心？”

        她不是没有派人暗中探查过，可除了那个教坊司的女子外却是一无所获，再者那女子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且自己儿子已经不再搭理那女子了，按理说这不该是他们夫妻龃龉的源头。

        派出去的人回过话，说肃王妃对肃王情深意笃，衣柜里的小匣子里还收着印有肃王名讳的玉佩，虽然翻人家屋子很不厚道，但她也真是没法子了。

        她就想不明白，昭昭既然小心收着怀瑾的玉佩，那为什么在王府要与怀瑾分房而睡，又为什么在人前装出一副对怀瑾情意绵绵的样子。

        她老了，早就该享清福了，但就是放不下这两个孩子，忍不住要替他们操心。

        看着陈怀疑半晌默然不语，太后又是一阵生气，提高声音道：“你倒是说啊，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哀家替你去向昭昭说道说道。”

        面对太后的质问，陈怀瑾是有口难言，末了只能憋出一句：“儿臣心里有数，母后您还是别管了。”

        太后又是一阵气结，手指戳着陈怀瑾的脑门怒骂道：“你个混账，当我愿意管你们的事？好，好，好，你不让管，我还不乐意管了。”

        说着连儿子也不想看见了，当下就叫内侍来将人赶出去，进来的内侍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陈怀瑾不愿为难下人，只好自己出去，他在寿安宫外站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去含元殿等景和帝退朝，正好他也有事与景和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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