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疆守护
沈原走之后还不忘驱使木偶顾双城离开，然后毁尸灭迹，不留把柄。
傅东风看着沈原和小师弟排排站着，丝毫没有置身险境的反悔，他想呵斥来着，又想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长长叹息。
“你们怎么会在丹草峰主的屋内？”
“你家小师弟知道你去找证据，不放心才上了太和山。”沈原道。
“药草圃上没留下证据，我们没找到，楼夙提议说，丹草峰主坏事做绝，只要盯着他，不怕没证据，所以我们才会在那。”
沈原重新穿上他的身体，神情微妙地扫过傅东风。
谁能知道他们救下的第一个人就是傅东风呢？
楼夙显然对别的事更感兴趣，之前放烟花的时候，小师姐和他说，“大师兄什么都会”，当时以为即便是真的，也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傅东风每次都出人意料。
符箓一道寒鸦先生所授，大家都知道，皎皎君子的二师兄最擅长，可大师兄看起来好像会的更多。
“障目法是怎么学会的？”
傅东风：“凡间的百戏班子有时候确实有些做不到的事，需要用幻术来稍微骗一下看客，真真假假的他们并无慧眼，故而才学的。”
楼夙一副“我知道你在骗我，但你不想说我不问”的体谅神情。
不是第一次听到百戏班子这个词了，大师兄把他自己解释不了的事都推到百戏班子里，他真不怕听过他这么说的人都嚷嚷着要去百戏班子学艺吗？
而他眼前正好就有一位，傅东风带出来的小姑娘道：“我也想去百戏班子学这个。”
傅东风：“……”
楼夙：“……”
沈原抿唇笑得含蓄，沈夫人以袖掩唇，温婉一笑。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她觉得，大哥哥和小哥哥很厉害，两个木偶也很厉害，他们救了她。
楼夙这才问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小如。”
“想不想阿娘，等我们这边的事办好了，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如小姑娘点点头，说：“想阿娘，想回家。”
傅东风把曲濯的房间匀给小姑娘住，他和楼夙挤了挤，这几日太累了，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
岂料夜半听见隔壁小如的尖叫，傅东风外衣没套，翻身下床，赤脚推门而入，就见小姑娘哭得泣涕涟涟，上气不接下气，见到人来，瞪大眼睛惊恐了好一会儿。
傅东风知道，太和山密室里发生的事还是摧残小孩的内心了。
惊梦之症他不会治，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安全感。
傅东风哄她：“不哭了，咱们已经离开了。”
小姑娘还是哭，傅东风没辙，指望楼夙想办法，忽地余光瞥见她手里攥着包酥糖的油纸，掰她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
傅东风指了指自己问，“我是谁？”
“救我命的大哥哥。”
傅东风摸遍了浑身上下，只找到了一个红珊瑚玉坠。
他说：“这是大哥哥的爹娘送给大哥哥的，保平安很灵验。”
“糖纸太薄了，大哥哥和你换，带上它保佑你平平安安的，睡觉再也不做噩梦。”
楼夙皱眉，不赞同，父母所赠的东西，大师兄不该轻易给出。
但小如收了玉坠后竟然真的入睡了，楼夙便不好再说什么。
回到他们的房间，楼夙才道：“大师兄对谁都这么好，爹娘的遗物都能轻易给出吗？”
傅东风知道楼夙为他着想，这会儿睡梦惊醒，他喝口水润了润喉咙道：“不算遗物，当年离宫匆忙，就一身的穿戴，有的帮扶了老弱，有的剩了几件在身边。”
楼夙问：“现在还剩什么了？”
傅东风：“……”怎么这么犀利呢小师弟！
楼夙：“一件都没剩了是么。”
傅东风讪讪放下杯子，接着睡，又怕楼夙不依不饶。
“那个坠子是国师开过光，庙里供奉过的，很适合她这样的情况。”
“哦，知道了。”菩萨，活的！
难得睡到日上三竿，傅东风睁眼时没见到小师弟，床上衣服溜溜达达下楼，客栈大堂里醒目的一桌人，围坐着说笑。
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韩香絮最先看到大师兄，冲他招手，手上举着根糖葫芦——除了闭关的张翠微都来齐了。
小师妹何元初和身旁的小如一人咬了根糖葫芦，四师弟的眼角下吊，看谁眼里都带着溢满的嫌弃。
小如舔着糖葫芦，看穿了这个哥哥纸老虎的本性，甜甜道：“谢谢哥哥的糖葫芦。”
“甜腻腻的东西我才不吃！”
刚好客栈门前扛着草把的小贩路过，楼夙越过大堂的桌椅，跑小贩那里又买了两串。
楼夙：“我想吃，大师兄应该也想，四师兄你真的不要吗？”
傅东风：“……”小师弟最近有点皮。
钟酉抱臂胸前，扭头就道：“不……唔……”
没防备被甜腻腻的堵住了嘴，何元初嚼着糖渣肆无忌惮嘲笑他，“活该！”
吃完了糖葫芦，小如小姑娘看着这群哥哥姐姐打打闹闹，本来不想走的，但大哥哥说他们有事要商量，她只好再回房间睡觉了。
师兄弟妹几个到大师兄房间里，开始说正事。
傅东风把乾坤袋里捆着的丹草峰主拎出来，摔到地上，轻抬下巴道：“让他说。”
丹草峰主先是破口大骂，后见四周皆是美貌少年少女，眼放精光。
韩香絮冷哼，用力一踹，他正要骂，瞧见了韩香絮的脸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
问剑清谈上他见过韩香絮和张翠微，虽然隔了几年，但这位乐游山的娇女，炼金师的女儿，乐游山掌门的弟子，没人不认得。
丹草峰主扭头看向傅东风，道：“竟是乐游山高徒……”
“同为仙门，同气连枝，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办不到还有太和山，总能办到的，只要你们肯提条件。”
何元初惊道：“真的提什么条件都行，什么都能办到？”
“当然。”丹草峰主得意说道：“人间乱不乱，就在我们太和山的一念之间！”
“小师妹你别乱说话。”钟酉皱眉，摸着后腰，倏然亮出弯刀，架在这人的脖子上，杀气腾腾道：“别说废话，问什么你说什么。”
众人：“……”厉害呀！
韩香絮：“太和山抓人炼蛊是么？”
“什么炼蛊，别以为是乐游山高徒就能信口雌黄啊！我最多就是好色了一点，这不踢到了铁板上……”
他边说便露出了一口大黄牙，嚣张道：“哎呀，我知道你们小辈们想闯出些名堂，太和山可不是你们能污蔑的，识相的尽快放我回去，不然影响了仙门和气！”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东西。
傅东风：“我去的那间密室里，许多不满二十岁的尸首，他们身上有蛊虫，尸首顷刻在我眼前化为飞灰。”
“那些人就是太和山散派弟子带回来的凡人，山中仆役，体质太差所以病死了，而且那就是普通的化尸药粉，怕死尸染病，何况那些贱民，死就死了，还能滋养花花草草，岂不比埋在土里发臭发烂要好？”
傅东风怒极反笑，“这话说的，难不成太和山的先圣祖宗骨灰都扬到了丹草峰滋养花花草草了？”
钟酉不想听这个老不要脸的讲废话，弯刀划破他的手腕道：“可能你更愿意看着蛊虫从你的血里流出来，或者放干血之后我们再检查。”
“顺便说一下，我很擅长给鱼开膛破肚。”
……
这阴寒又变态的语调，相伴数年的同门齐齐无语，四师弟虽然做菜很烂，做戏倒是很擅长。
他们打算先晾晾他放会儿血，五个人找了处僻静地方站成一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韩香絮说：“只凭我们不可能扳倒太和山，而且，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
“那也不能放任他们胡作非为。”钟酉看了眼大师兄，慢吞吞道：“那个老畜生说的也不错，他们太和山一念确实能挑动天下大乱。”
何元初若有所思，却听韩香絮道：“这样，二师兄不在，咱们五个人，表决一下，扳不扳得倒另说，先说这次要不要管，要怎么管。”
师弟师妹们齐齐看向傅东风，意思是说，大师兄你先来。
傅东风双手平摊，无奈道：“出于我本来身份的立场，我会影响你们的决定。”
何元初一愣，“大师兄有什么身份？”
她端详四周的师兄师姐师弟，他们都没有很诧异，连四师兄都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样，不由得挠头道：“我是错过了什么？”
傅东风也很意外，二师弟知道，三师妹知道也不足为奇，四师弟怎么知道的？
钟酉扬起下巴道：“南疆是大周王土，南疆子民自然是周天子的子民。”
何元初：“……”四师兄在说什么谜语？
钟酉俯身给傅东风看他耳后，刺青纹身，是一朵桃花和一只飞鸟。
大周的图腾赤鸟，刺青上的鸟儿展开金色羽翼，鸟喙衔着一枝花色黯淡的桃花。
钟酉说：“南疆历代会有一位周天子的守护，这个刺青是南疆巫术的一种，在中原叫蛊虫，并无危害。赤鸟是大周的图腾，我该守护的天子生于阳春三月，他的象征是桃花，所以我一直都知道大师兄是谁。”
何元初还没反应过来，“大周？天子？”
小师妹很震惊，她怒道：“所以你们都知道？我一个人不知道？”
“那二师兄知道吗？”何元初说完捂着自己的脸，自觉蠢得没脸见人，二师兄那么聪明，他一定知道。
“选定天子守护是娘胎里的事，刺青是出生就要纹上去的，中途决定打算换掉我，不过没换成，大周就没了。”
钟酉道：“换我的原因呢，是国师到南疆的时候，说我七杀入命宫，杀心太重，生来如此，喜好杀生，故而做不得天子守护，我阿妈对此没什么异议，她只当自家要出个屠夫了。”
“后来师父带我回了乐游山，让我在饕餮堂里跟着温青时杀了好多鸡鸭鱼。”
“没想到还能遇见周天子。”
……那确实没想到。
何元初拍着钟酉的肩膀道：“我太感动了，四师兄，原来你这么不容易。”
傅东风：“……”感动是有点感动，反正他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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