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渊

自血屠塔被魔族攻克，魔物从塔内逃脱，而宗门世家联合挑选弟子除魔。西境担责的是大魔猊琨。

        郑权幸也在其中，他为此专去传经阁找寻有关猊琨的古籍，不至于到时束手无措。

        也是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一句古语：大魔猊琨的心可重塑血脉筋骨。

        翻动书页的指节一紧，郑权幸心下有了决定。

        这次前往千境渊捉杀猊琨，他定要胜出。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伏长缨，因她一旦得知，会更加担心。

        离去那天，海棠花树下，郑权幸向伏长缨许诺平安归来后，会娶她。

        用猊琨的心作聘礼。

        为此在众多宗门弟子中，郑权幸始终拼杀在前，不仅因他的修为，也因他有私心。

        但万没想到最后一击后，昭天宗的萧和风会从背后偷袭，那时的他已力竭，无法支撑之下，只能掉入万丈深渊。

        从深渊吹涌的阴风翻动郑权幸的袍身，他只能望着不断远离的天空，以及师兄唐温声嘶力竭地呼喊。

        直到坠入地面，他躺了许久。

        身上好几处骨骼粉碎断裂。

        郑权幸痛苦不堪，没有办法移动，耳边不断传来毒虫的移动声，然后爬上他的血肉吸食。

        右手已断，他咬牙左手挥剑，抬眼将腿上大如拳头的毒虫斩断两半。

        但渐渐地，郑权幸仅有的那点力气也没了，剧烈狠辣的毒蔓延到身体各处，一阵热一阵冷。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毁约了吗？

        “阿幸，别睡。”

        淅沥沥的雨声中，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隐约有哭意。

        他迷糊地睁开眼，哑着声：“阿姐，我难受。”

        身上火烧火燎，好似被烈火烘烤。他紧紧地抓住身前的浅粉衣襟，往她的怀里靠，额头烫地吓人。

        “阿姐。”

        伏长缨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和雨水，重新背起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夜雨，泥泞的道路上。摔倒不知多少次，敲响多少家紧闭的大门。

        “阿幸，你不能睡，不能留我一个人。”

        “再坚持一下，我能找到大夫，很快你就会好起来。”

        他的脸颊贴在她单薄湿漉漉的肩背上，听着近在咫尺的哀声。

        “阿姐，我不睡。”

        他低声喃喃。

        “不睡。”

        郑权辛再次睁眼时，察觉身上的伤都好了，骨骼复位。

        崖顶一线星斗闪耀，他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怪异声。

        “她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心上人？”

        郑权幸一下子警觉起来，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周围寸草不生。

        他没有说话，同时握紧了剑柄。

        那是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倾轧而过。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本尊又不会害你。”洞内随即传出里两声沉笑，“你身上的伤还是本尊给治好的，难道现在不应该报答本尊吗？”

        郑权幸：“你是谁？”

        洞内没了声息，好半晌才响起，“本尊名叫夔胥，你可听过？”

        三千年前的仙魔之战，魔尊夔胥被梵光仙君重伤，又在白雀的暗袭下，被梵光连下两道禁制，封住了本体和大部分修为。

        他痛恨梵光。

        什么魂魄四散，他不信。他一定要找到梵光，然后将他碾碎于指间，吞吃骨肉。

        千年间，他吸食掉落崖底的活物灵力，只为了破除身上的禁制，回到人世间。

        猊琨那个蠢货，区区修士都杀不了。

        好在蠢货把这个人送到他面前。一个天赋极高的修士，足够破开禁制。

        “只要你揭下我身上的禁制，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欲望，无论是财富权势，还是修为，我都可以答应你。”

        郑权幸仔细查看过崖底。心里有了底，他无法上去。

        但他屏蔽了夔胥的话，整日独坐在洞外，试图把损耗的修为弥补。在魔气的侵蚀下很慢。

        郑权幸的父母是散修。

        他们在世时热诚善良，时常奔波四处除魔卫道，为凡人挡祸去灾。

        最后，他们死在了魔物的利爪下。

        郑权幸也与姐姐伏长缨开始流浪，若非后来灵霄剑派的掌门将女儿认回门派，并为她改郑为伏姓。

        他也被姐姐央求着带到剑派。兴许，现在他也不在了。

        郑权幸痛恨魔。

        他比常人百十倍的努力，是为了杀尽世间的魔，为父母报仇。

        也是为了在掌门临逝前应下的誓言，能担起剑派的职责。

        “难道你不想上去看看心上人过的如何？”

        夔胥说，接着就感受洞外的一丝浮动。

        他面露得逞，再接再厉：“也许她知道你死后，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了，把你抛在脑后，忘地干干净净。甚至过不了不久，就会嫁人生子。”

        夔胥活了几千年，再清楚不过这些男女心底的曲曲绕绕。他觉得这很可笑，但不妨碍拿来利诱。

        再次探查洞外的波动，却归于平静。

        他有点惊讶：“你难道不生气？”

        “你还是男人吗？”

        诡异的大笑声随之传至崖底的每一个角落，但依然没有激发外面的任何情绪波动。

        夜间，夔胥将魔气侵入郑权幸的脑海，得知了一件事。

        白日，他又开始诱惑：“你的心上人血脉有阻，本尊可以帮她打通，重塑一副身体。以后她就可以修炼，甚至长生不老，你与她就真真正正的是神仙眷侣。”

        然而，仍旧没有回应。

        十年之久，夔胥每日都反复劝说。他有时候会觉厌烦，但都关在千境渊三千年，区区十年不过弹指之间，算不上浪费时日。

        况且整个崖底早被魔气占据，即使洞外那人意志如何坚毅，迟早会有崩毁的那天。

        他不过是让那日早些来到，自己也好解脱束缚，去找梵光叙旧聊天。

        夔胥想到此处，不禁冷笑。

        直到一日，从上面掉下了一个小妖。

        千年间，夔胥任由掉落下崖底任何活物的死去。

        但这回，有人接住了它。

        小妖得救后，在郑权幸的询问下，感激地说了一件事。

        灵霄剑派的先掌门女儿因刺杀昭天宗的萧和风，被剑派驱逐，了无踪迹。

        夔胥听到了这件事。

        他知道机会到来了。

        郑权幸最后一根紧绷的心弦正在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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