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觉醒

问心殿中，有一人来访，正是不久前从东域而来的姜呈遇。

        他原本是为雪池崩塌一事才到西境，接着又听闻昭天宗宗主体脉断裂的事，还未查出什么，又连着看见萧和风被杀。

        说是看见，倒也不完全。

        姜呈遇本就暗中探究昭天宗，天光昏昧之际，他又照常用碎成好几瓣的天方卦镜占卜，却在一瞬，镜面内白光闪现，更是碎地彻底。

        他错愕之余，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看见了萧和风的影，顿觉不妙，忙出门去找他。

        待寻到时，就见萧和风倒在血泊中，而尚未离开的凶手看他一眼，就消失在夜幕下。

        姜呈遇恍觉看见鬼了。

        郑权幸？

        他忙眨好几下眼，又见地上的萧和风脖颈断裂，鲜红的血潸潸淌下。不久后，宗门弟子匆忙赶来，见此情景全都愣住，差些将姜呈遇拿下。

        若非宗门族老冷静，此时的姜呈遇就该待在昭天宗的监牢里。

        他再三解释，才得以脱身。“我赶到时，正见凶手离去，他修为极高，我不敌他，才没拦住他。”

        “你可见他面目？”

        “不曾见，他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姜呈遇的这番说辞挑不出错。他精通占卜之能，却在术法修习一事上较弱，若凶手有能力杀萧和风，修为绝不会低。

        昭天宗只好派所有弟子四处搜寻凶手。

        见宗门混乱不堪，姜呈遇没有再待在此处，而是急忙赶到灵霄剑派，迫切想要得知自己是否眼花了。

        等他到了剑派，就看见了归一宗的方临。

        在极北之地的合冥山雪池，姜呈遇见到过归一宗的弟子。他们正在寻找什么，显然雪池里被窃取的磅礴灵力一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一桩桩事牵连起来，姜呈遇想起只觉头疼，面上还是挂着往常的笑容和方临打招呼。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待在无极海不出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要劳驾你来此？”他不信方临会无缘无故来这个小剑派。

        方临慢悠悠转着手中玉箫，笑道：“那你又为何而来？”

        姜呈遇道：“萧和风被杀了。”

        玉箫顿住，方临皱眉问：“昭天宗的萧和风？”

        “那还有谁？”

        方临接问：“怎么回事？”

        姜呈遇道：“我赶到时，凶手已经跑了，现下昭天宗正四处寻人，我看这年的会盟比试是不能在昭天宗办了，这才来剑派告知。”他并没有脱出心中关于郑权幸的疑问。

        两人正随意聊着，剑派长老赶至，姜呈遇又将这番话告知他们。

        会盟比试不同往常的各个门派的小比，而是西境内三十多个门派联办，每隔十年，就要挑选出一批出色的弟子。另有在这些门派下的百多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也可趁机扬名。

        往年的会盟比试多在昭天宗，如今昭天宗发生这样大的事，不可能再办。

        至于其他门派，也不可能弃掉等待十年的机会。毕竟在西境，昭天宗的实力属实前列，但也不到数一不二的地步。再说宗主萧允瘫痪在床，少主萧和风身死，这对宗门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此次的会盟比试，定会移到其他门派。

        剑派掌门听此，一时脸色变化莫测，本就郁结的心更是纠在一处。

        姜呈遇对这场面很是疑惑，方临在旁道：“郑权幸回来了。”

        —

        还有两日便是会盟比试，剑派掌门再如何不情愿，也不得不将萧和风的事告诉郑权幸。

        另则，他有另外的想法。

        郑权幸在修真一事上天赋无人能及，同于太虚门的宸元剑尊。况十年之久，昨夜他的威逼询问，让掌门察觉到自己的那股威压下毫无动弹之力。

        郑权幸的修为怕已突破。剑派中人，无人能敌，就连自己悉心栽培的弟子沈吟悟，在他的面前，也无还手之机。

        众人在大殿中等待，各怀心思，待郑权幸到来，再听一遍萧和风的死讯，他面色始终平静。

        掌门道：“我与各位长老商议过，是否可以由我们剑派举办会盟比试。”

        他这话似在与郑权幸商议，但语气是故作的强硬。话里话外是试探。

        郑权幸听完，沉静片刻，忽然抬头看掌门，唇角扯出似有似无的笑：“我记得伏掌门临去前，有过遗话，不知长老们还记得？”

        这下，殿中之人神色剧变。

        先掌门伏戚临死时，告诫门派众人：“我死后，由权幸继承掌门之位，掌管门派事宜，凡他之言，你们不得违背。”

        但那时各位长老们以郑权幸年岁尚小为由，拖延此事。待郑权幸坠落千境渊，大长老在其他之人的簇拥下，成了掌门。

        所有人都想起了过往。

        郑权幸凝着他们的脸色端详，不再言语。

        直到二长老率先道：“是，我们都记得。”接着有附和声。

        原大长老，现掌门见他们都已背叛自己，心下怨气不甘更重。但在这样的情形下，由不得他再犹豫，咽喉处的刺痛在时刻警醒他。

        修真界是残酷的，修为高深者，有践踏一切的资质。

        如今的灵霄剑派，郑权幸的修为最高。凡有异议者，皆需掂量自己的实力。

        “既如此，此次会盟比试，灵霄剑派不插手。”

        说完此话，看了一遍沉默的众人，郑权幸起身离开了问心殿。

        他尚且有许多事急需解决。如何杀掉夔胥是一件，还有师姐身上的禁术符文，他看到了她右手臂上的篆文，要弄清这件事。

        多出的一事，便是萧和风的死。

        此时郑权幸疑惑丛生，他非有仇不报之人，造成现下一切的人，追究根源在萧和风。

        他自然不会放过萧和风，但没料到就在他回到剑派的这夜，萧和风死了。

        太过凑巧。

        当郑权幸要回隐春坞的路上，见到一人，姜呈遇。

        “许久不见，我还道你死在了千境渊。”姜呈遇笑道，想起方临说昨夜剑派的场景，郑权幸离开了剑派，也许就是在那时，他杀了萧和风。

        毕竟两人之间可是有深仇大恨。

        郑权幸听初蓉说起萧和风的死，还是姜呈遇来剑派告诉，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讶。

        站定，郑权幸问：“有事？”他不认为这人会无聊到继续待在剑派中，还是特意等他。

        姜呈遇凑近了些，脸上的笑消失：“我看见萧和风是你杀的。”

        风过，一片静寂。

        “什么时候？”

        “寅时三刻。”

        郑权幸眼角微抬，道：“我大致是在寅时一刻回的剑派。”

        姜呈遇沉默。

        远处雾绕山峦，姜呈遇想了片刻，再道：“我不会认错人。”

        郑权幸看他：“方临也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

        姜呈遇惊讶。但在他要问时，郑权幸已经从他面前走过。

        “方临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郑权幸想起昨夜在他要去师姐之前，被方临拦住，说是自己毁掉了他的东西。

        那时他急切要去找师姐，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

        “没说什么，你要想知晓，自去问他便好。”

        郑权幸离开后，姜呈遇还站在原处，缓了一口气。说实在话，方才他竟觉一股威压倾来，让他呼吸些许难受。

        简直是一团乱麻，他摸了下腰侧储物袋中的碎镜，蓦地想起一事。

        不久前曾在里面看见的，伏长缨的淡紫色衣角。

        —

        “还不醒来吗？回到本君身体。”

        一声似冰冻的呼唤中，傀儡只觉头痛欲裂，尖锐地刺痛他。在毁掉那根玉簪之后，这股感受比见到白雀更加强烈。

        他紧紧抱住头，眼内通红，似染了血。甚至撞向了旁侧的树木，以此来缓解痛苦。

        一下接一下，额头没有像常人流血。

        傀儡低呜着，最后躺倒在一处斜坡。坡面有零星的碎花，星月光辉落在上面。

        他闭眼躺了很久。

        再睁眼时，已然清明。

        耳边是惊起的鸟雀，傀儡于风中静静聆听片刻，将丢弃在一旁的剑拾起，慢步朝昭天宗的方向去。

        他体内暴涨的灵力平息下来，感官前所未有的清晰，似乎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在变淡。

        变得无所谓。

        一剑杀一人。

        迅疾，无情。

        傀儡将脑中闪现的一切过往压制，此时的他，想要见到伏长缨。

        冥冥之中，他知晓留与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也许很快，他就会离开她。

        她曾说过，想要萧和风死。

        如今萧和风已死，她会高兴吗？

        他回到云夷山，木屋。却没有在屋内看见她，四处寻找，也没有一个人影。

        傀儡茫然地望着远处的一线天光。

        天亮了。

        他还没有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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