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贫穷的理解二三

方知还是不习惯旁边睡一个人，她从小一个人惯了，旁边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她总觉得脖间痒痒的，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稳。早上七点半，方知工作日的起床闹钟准时响起，昨天晚上又忘记关了，方知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迷迷糊糊的摸索手机，却好死不死的，一巴掌正好呼在了周寅言的脸上，响亮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划出一道回响。方知腾一下坐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忘记你睡在这里了。”

        周寅言也坐了起来，脸上还有隐约可见的红印，倒不见生气的样子。

        “既然你睡不着，那我们去跑步。”晨间的周寅言，暗哑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魅惑。

        “什么？”方知震惊的看着周寅言，“我不要我不要。”方知迅速躺下拉开被子把自己吾得严严实实。

        周寅言并未出言与她分辨，直接绕到床的另一侧，把方知连人带被的抱了起来，放卫生间去了。

        “我为什么要跑步啊？”方知不情愿的跟在周寅言后头小跑，边喘气边问他。

        “你生活不规律，不利于身体健康。”

        “那也是我的身体，和你有什么关系？”方知没好气的瞪他，昨天晚上本来就没睡好，还被叫起来跑步，方知的不满已经堵在了嗓子眼。

        “身体是夫妻共有财产的一部分。”

        “啥？”方知被周寅言的歪理震惊了，可是细想，他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些道理。

        “可是我真的跑不动了。不行了不行了。”方知摆着手停了下来，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

        周寅言无奈，只能回过头来：“你就是缺乏锻炼。”这话方知是认的，她本来就很讨厌汗流浃背的感觉，平日里能不动那是坚决不动的。

        片刻，方知虽然呼吸稍微平缓了些，却仍然杵在原地不动，周寅言颇为无奈的看着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后递出了自己的手，方知疑惑的看向他，是要牵着她跑的意思吗？

        “拉着，快点。”猜到了她体力不好，却没想到差成这样，这才跑了不到十分钟。

        方知扣扣索索半天，才慢吞吞的伸出手，小心的放在他的掌心里，微凉的秋，指尖其实早已冰凉，他的掌心却异常的暖和。

        周一早上，方知边打着哈欠边艰难的迈着走进办公室的步子，被周寅言拉着跑步的直接后果，就是这肌肉反应可把她折腾惨了，两条腿上楼梯都在打颤。

        “你干嘛呢？”林书书不知何时跟在她的身后，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方知的肩上。

        “哎哟！祖宗诶！你轻点。”方知一声哀嚎，她现在禁不起任何一点外力袭击。

        “你干嘛去了？腿咋了？”

        “跑个步，肌肉反应。”讨厌的周寅言，就这肌肉反应这么严重，今天早上还没忘了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大言不惭的说这都是正常反应，过几天就好了，可是这几天要怎么办谁来告诉她。

        “你会跑步？”林书书不可思议的盯着她瞧。方知不爱运动的程度没有人比她林书书更清楚，想当年重庆火锅加冰啤酒的事她怎么也得算策划人之一。

        我当然不想跑，还不是周寅言那个倒霉蛋。方知哪敢说出来，她现在还不想公布结婚这件事，公开了就要解释新郎是谁，怎么认识，这太麻烦了。

        “嗯！就随便跑一下。”

        这话疑点可太大了。“你不是”林书书欲言又止，“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方知一脸懵逼的看着林书书，随即才从林书书挤眉弄眼的表情中反应过来，顺手把手中的试卷扔向她：“你怎么思想这么不健康。”

        “哎！不是我思想不健康，是‘方知跑步’这四个字太诡异了好吗？”林书书盯着方知不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方知太反常，边摇头边指着方知，喃喃到：“你不正常，你太不正常了。”

        幸好教育处的老师过来找她，方知才躲过了林书书的继续追问。

        吴志文的母亲来了，人就在教育处等着。

        “方老师，不好意思，提前过来了。”方知与她本来约的下午两点。与那日浓妆艳抹不同，今天吴志文的母亲穿了件很旧的素色衬衣，脸上是难掩的疲倦。

        “没关系。”

        “我能单独和方老师谈一下吗？”吴母转头征求教育处主任的意见，学生打架向来是班主任和教育处一起处理。

        对方微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方老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

        “能不能请您再给孩子个机会？我刚才跟陈主任说了，他说有点难办，我知道闹到派出所去了，影响很不好，可是志文平时在家都很懂事，他这次，这次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吴母恳求的看着方知。

        方知从没想过要为难吴志文。从知道事情的过程，她心底的悲悯和同情，一直揪着她，这两天，她甚至有时候觉得呼吸困难，吴志文的难堪，方知一直都懂。可是学校有学校的规矩，要解决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吴母见方知为难的神色，深陷的双眼顿时蓄满了泪，簌簌的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家长，你别这样。”方知一下就慌了，想要安慰她，可是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怎么也伸不出去：“我答应你我会尽力的，我会尽力的，好吗？”

        待吴母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方知深吸一口气，思虑良久，才慢慢的开口：“家长，或许你可以考虑换份工作吗？”

        闻言，吴母方才平息的神色忽变，眼底迅速的爬上了后悔和痛苦，方知懊恼的抓头。吴志文的问题重点不是打架的问题，他在成长过程中已经被忽视太久，心里包袱太重，时间久了，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是一个青春期还未过的未成年人。得解决他的心病，可眼下吴母脸上闪过的羞愧和痛苦，让方知皱紧了眉。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吴母喏喏的说。

        方知知道现在她该做的，是开口安慰她，告诉她没关系，她也是为了孩子的生活，可是每一个字，都堵在她的嘴边，她的心口正难受得如石头压着一般。

        “那孩子，是我对不起他。”吴母眼里很快重新蓄满了泪，眼泪似决堤了般，方知在一旁懊恼后悔，话却始终哽在喉咙里。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我可以给你找一份工作，只是会辛苦很多，挣的钱也会少很多。

        “谢谢方老师，其实，我今天下午，原本就是要去面试的，他们缺个厕所管理员，那边的人说只要是身体健康就行。”吴母抽噎着说完，心里也坦然许多。儿子的心病，不用方老师讲，她心里是清楚的。

        吴志文从小就身体不好，带着他她根本没有办法工作，她和吴志文被赶出来后，本想着找个男人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养养孩子，可是对方根本就不想接受这个多出来的儿子，日子没过几天就开始打她，她不停的换着男人，可没有一个是想要和她把日子过下去的，她仅有的羞耻心在吴志文高昂的医疗费面前，只能作了罢。是她没本事，才没能给孩子好的生活。孩子打架的事，才让她意识到钱没办法带给孩子正常的生活。如今，她选择了一份正正当当的职业，不知道能不能找回在儿子面前逝去的尊严。

        “方老师，我只是想请你帮我跟学校说说，处罚不要太重，我怕影响孩子未来的前途，我已经让他没有脸面了，他不能再背着另一个污点了。”吴母忽然扑过来抓住了方知的手，方知挣扎着，试图把手从桎梏里解放出来：“你先冷静一下，先放开，我会尽力！”

        下午，方知把吴志文请到了办公室，平日里就沉默不语的孩子，此刻愈加的沉闷阴郁。

        “吴志文，你妈妈上午来过了。”

        吴志文只是低头木讷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说，她会换一份工作。”小孩一如既往的沉默，半晌才仿佛从方知的话语中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看她，眼中堆满了不可思议。

        “真的真的吗？”

        方知微笑着对他点头，她想告诉吴志文，他的妈妈在为他努力。

        “真的，只是新工作收入不会太高，以后和妈妈的日子会辛苦一些，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吴志文连连点头，难得的，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这是时隔了多久才有的笑容，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有什么困难就来找老师，我会尽可能的帮你们。”

        “谢谢老师，已经已经很好了。”

        “助学金申请马上开始了，你要记得申请。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虽然钱不多，但是能解决大部分你在学校的费用了。”这孩子太孤僻了，方知总担心他因为偏激而误入歧途。

        “老师，贫穷不是羞耻的事，我知道。”

        方知难得的在吴志文眼中看到了坚定，只但愿时间能弥合这个孩子成长中的伤害，让他真的坚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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