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现端倪的心病

又一个周末到来，方知自己开车去了学校。周六上课实在磨人，为了谨防上次的问题发生，林书书已经敲定了一个保姆，这会儿两人坐在报告厅内，对被占用周末这件事颇多怨念。

        “你家周总呢？”

        “出差去了。”那天关于生小孩的话题之后，方知的情绪一度陷入高度紧绷之中，孩子的事，她从未想过，幸而他去出差了，多少给了她一些喘息的时间。

        “那天回去，你家周总没把你怎么样吧？”周寅言的样子看起来可是气得不轻。

        “他有一点洁癖。”平日里家中的东西稍微乱一点，他都要给它整理明白了，更何况是宝宝的便便。

        “看出来了。”那僵在原地无所适从的样子，显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但是也正常，等你们自己有小孩了，他就习惯了。我家老陆结婚前也这样，别人家小孩他都不抱的，现在只要他在家，宝宝的便便都是他去处理。”

        “啥小孩，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方知最近两天对这个话题已经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哎，我认真说一句，如果你不准备丁克，还是早点生，年轻身体容易恢复。”林书书以过来人的姿态，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却只见方知一脸困惑，“怎么？没想要小孩。”

        “不知道。”别说是小孩，就连这段婚姻，方知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你别不知道啊？”方知的事，向来是林书书比她还着急。

        “那个主讲老师，我好像认识。”方知喃喃到。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

        “我真的认识。”

        那讲台上，不是丁森是谁！

        离上次在超市遇到，大概已有月余，清隽的丁森仿佛又更清瘦了些。

        “好像瘦了？”课后，方知被丁森叫住，明显凹陷的脸颊让方知不自觉问出了声。

        “我们这个职业，常常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吃不下饭。”他说得一本正经。

        方知瞪他，我是信了你的邪。

        “最近工作有点累。”这倒像句正常话。“这个课原本就安排给我的，上周临时出差，让小师妹来代了一节，以后每周见，要请方老师多多指教了。”丁森负手作揖。

        “上次见你，还没见这么做作。”兴许是年岁长了些，方知觉得她现在比原来更能和别人做朋友。

        “这不是基本的职场礼貌？”

        “丁森先生，别跟我官腔了！”

        “得！上回不是还说记得给我发请帖的，怎么没动静？”

        原本就没打算办婚礼，周寅言随口说的一句，这下让方知不知怎么回答：“他工作忙，过段时间再说。”

        “方老师，你实在不像是会闪婚的人。”玩笑般的语气里，藏有不易察觉的探究。

        “可能是缘分到了！”如方知也不得不搬出这么俗套的借口。

        “明白。”丁森了然摊手，她并不想谈这个问题，“上回跟你说过我正在做学生项目，如果有什么棘手的学生心理，在不违反工作原则的前提下，不妨来和我说一说，也算是给我提供一点案例。”

        “非常荣幸能得到专家的指导。”方知伸出手来，主席台的座位牌上，大大的“专家”二字可不是白写的。

        “倒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做作。”

        目光交接时，两人默契爆笑。自那以后，方知同丁森联络倒是多了起来，倒不是方知有多想和丁森建立良好的友谊，是班上的小孩又出问题了。

        关于这点，方知都快抑郁了。方知班上有个女孩叫陈雅然，平日里性格很活泼，同学间人际关系处得也很不错，就是这样一个阳光向上的小孩，有一天突然偷偷爬到学生宿舍五楼的平台，课也不上，老师和家长的话也不听，就骑在围栏上不肯下来。

        “雅然，你有什么事情和老师说好不好，我们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方知站在两米开外喊，每靠近一点，女孩就作势要往下跳。

        “然然，妈妈在这儿，你到妈妈这儿来，好不好？”衣着雅致的陈妈妈此刻已顾不上她凌乱的妆容，张开手臂，希望女儿能回到自己身边来。

        “你不要说话！你不许说话！”女孩歇斯底里地吼叫。

        “雅然，你是那么乖的姑娘，老师手受伤还没有恢复，前几天给你们上晚自习又感冒了，现在头好晕，你能不能体谅下老师，先回来呢？”方知并未瞎掰，此时此刻她的头心正不自然的胀痛，这一桩接一桩的事，方知自认还没办法从容应对。

        “方老师你回去，不关你的事。”小姑娘倔强的扶着围栏，微颤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的脆弱。

        “然然”陈妈妈仿佛还想说些什么，方知拉住了她。

        方知瞄了一眼角落试图靠近的警察，继续分散小孩的注意力：“雅然，你想不想听老师的秘密，老师小时候，也是遇到很大很大的事情，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一辈子就完蛋了，可是长大以后才发现，是我的心太小了，没有装下大的事情。雅然，你愿意和老师说一说吗？”

        “方老师，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他们都不喜欢我，不喜欢我。”

        自我厌弃是不是成长的必修课，方知也不知道。

        “雅然，老师很喜欢你。”乖巧乐观的姑娘，为什么不喜欢呢，“老师知道，你的朋友们也很喜欢你，她们现在就在楼梯口等你，是这里太危险了，老师才没让她们上来。你慢慢过来，我们一起去见见她们好不好？”说到自己的朋友，小朋友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动摇。

        “老师，她们喜欢的不是我，她们喜欢的，是开朗的陈雅然，可我不是的，不是的”陈雅然摇着头，现在的她，还有人喜欢么。

        陈雅然脸上骤然跃上的挫败和无力重重地撞在方知的心口，方知抿着唇，深深的呼吸：“雅然，老师小的时候，也讨厌这个世界，也以为这个世界都讨厌自己，可是后来才明白，这个世界太大了，并没有几个人是时时关注着自己的，同样，他们也没有精力时时的讨厌自己。雅然，这个世界最该爱你的，是你自己。”方知叹息，脑海中闪过一些不适的画面，继续控制着呼吸，冷静地说，“雅然，如果你自己都不再喜欢自己了，那谁还会爱你呢？如果你都不愿让大家认识真的你，我们又从哪儿去认识你。”

        “老师，我不听话，我一点都不听话，我不想当好学生，我不想时时刻刻都体谅别人，可是不那样，大家都会讨厌我对不对？”

        “雅然，我不可以替别人承诺，但我不会讨厌你，我会喜欢一个对自己坦率的陈雅然，老师也不是一个乐观的、积极的人，雅然还会喜欢我吗？雅然，你可以教教老师，老师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变成对自己坦率的人吗？”

        这疑问，让陈雅然陷入了思考，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自己，也有可以教给别人的东西。

        就在此刻，早已悄悄靠近的警察雷霆出击，迅速抓住了陈雅然的胳膊，往里一拉，警察叔叔抱着陈雅然一起摔在了平台。

        陈妈妈反应最为迅速，立马扑了过去：“然然，然然，我的然然”

        其他人也迅速围了过去，陈雅然渴望的，大概就是这种被人珍视的感受吧！

        人群外的方知，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刚刚憋着的那股子紧张劲儿，揪得方知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卸了力，双腿竟没了力气，周围没有可以依靠的支撑物，大概要摔个狗吃屎了，方知想。

        预期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转瞬间，方知跌进了一个怀抱。

        头晕目弦间，方知竟好像看到了周寅言，又觉得不真实，揉了揉眼，还真是他！

        方知迟疑，问到：“你怎么来了？”

        “来一会儿了，先别说话。”看得出来，周寅言此刻并没有同她交谈的欲望，方知索性闭了嘴，顺势环住他的腰，把身体的力量全部丢给了他。她现在只想，闻着他的味道，就这样一直昏昏欲睡下去。

        清醒过来时，方知已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窗外灯火通明，想来已不早了。原想继续窝在床上不起来，肚子“咕咕”一响，非常及时的反馈了它的空空荡荡。

        “你在干嘛？”

        沙发上，周寅言正坐那儿摆弄笔记本电脑。

        “醒了，”周寅言抬头，“桌上有菜，放微波炉热下。”见她一副还未清醒的样子，周寅言起身，“算了，还是我去。”

        晚餐很清淡，是皮蛋鸡肉粥，炒了一个胡萝卜丝，还有一个凉拌黄瓜，方知却吃得很香。

        “吃慢点。”周寅言坐在餐桌前，看着方知一口接一口的夹菜。

        “很好吃。”

        “好吃也慢点，伤胃。”饿了大半天，怕是只要是吃的就行。

        在方知准备加第二次饭的时候，周寅言收走了她的碗筷：“不能再吃了，你已经吃了两碗，胃会受不了。”

        “我还饿。”方知嘟囔着嘴。

        “饿也不能吃。”

        “周寅言，你让我吃好不好？”方知扒拉他的袖口。

        “不可以。”周寅言这才注意到，方知的急切有些不同寻常：“方知，你是不是”一刹那无端的揣测，他不知道该不该求证。

        “周寅言唔”方知脸色骤变，捂着嘴直奔卫生间而去。

        周寅言紧跟在后，手掌在她的后背婆娑：“是不是吃太快了？”

        直到胃再度空空荡荡，方知才渐渐止住了呕吐。周寅言打湿毛巾，帮她清理因为剧烈呕吐爬满脸上的泪。

        “好了。”他轻声安慰，鲜少用上这么柔的语气，她现在的样子，比前段时间腿脚不方便的时候，分明还要苍白些。

        “我们去睡觉。”周寅言抱起她，这才一下午竟觉得她的身量变小了。

        “你”方知仰头看她，问得不确定：“陪我睡好不好？”

        “好。”他答得笃定，让她莫名安心。

        方知默默的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难得竟是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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