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次的欣悦
行动力极强的四只活宝立马起身，两个披外套、两个收拾棋盘。
毕安看到四人这么兴奋的模样哑然失笑。
他及时拦住想要冲刺去冰球馆的薛子浩和陈思依，指了指小姑娘薄荷绿的毛衣裙，说道：
“你去换个运动服吧。那冰面也不干净，弄脏了裙子就不好了。”
他又指了指男孩的深灰色裤子，“你这裤子看着没啥弹性，滑冰的时候也不方便。”
“正好我也回寝室拿点东西。”毕安说完看向众人征求意见。
“行，那待会咱们大门口见吧。”薛子浩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裤子，确实不适合运动，“诶，对了。你住在哪里？”
“我妈有分配的队医宿舍。但是因为队伍里知道我是跟着一起来的，所以给我们在国际象棋楼又安排了一间屋子，就在209，走廊上拐进去就是。”
大家都睁圆了眼，想了想好像很少在二楼宿舍区见到毕安。不过听到他说自己在209，又都恍然大悟。
他们的宿舍区分成东西两侧：东侧是男寝，西侧是女寝。
且两侧尽头各有一部电梯和一个楼梯间。
从西侧电梯处开始，沿着走廊走到中间左拐，里面还有几间寝室和疏散楼梯。
这里是教练、领队们住的屋子。
209房间就在此处。
毕安上下楼多数时间都是走离得最近的疏散楼梯，所以在楼内互相没见过也很正常。
-
众人再次集合时，看见毕安手上多了个提包，鼓鼓囊囊的。
从国象楼到冰场不过一、两百米的距离，这五个人却走出了一群鸭子的架势，整个基地都能听到他们在“嘎嘎”叫嚷。
不过，路上他们有多吵，冰上他们就有多憨——
换鞋时开始心虚的魏薇，踏上冰面后怂兮兮地一步一步扶墙走；
换鞋时雄赳赳气昂昂的薛子浩，踏上冰面后怂兮兮地一步一步扶墙走；
换鞋时雄赳赳气昂昂的陈思依，踏上冰面后颇有气魄地大踏一步，然后“pia叽”摔了个屁墩。
有点滑冰基础、稳稳站在冰面上、目睹了全程的李辰星和毕安：
……？
陈思依发挥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两手一撑、小腿一蹬、五官用力、试图将自己撑起来。
结果胳膊一软，摔了第二个屁墩。
“扑哧——”
薛子浩绷不住了，右手捂嘴偷笑。
许是薛活宝笑得实在太嚣张了，唯一一只扶墙的手也没能稳住自己的重心。于是他上半身前后乱晃起来。
薛子浩急忙侧伸右手保持平衡，结果他的手不小心打到了前面扶墙尝试小步走向陈思依的魏薇。
被吓了一跳的魏薇浑身一抖，猛地回头，结果也失了平衡。
她边死死抓住身旁的栏杆，边大吼：“薛子浩你找揍啊！”
刚想去扶陈思依、再次目睹了这边鸡飞狗跳、一时不知道先去帮哪一边的李辰星和毕安：
……？？
带孩子会心累。
带三个熊孩子会心梗。
……
脑壳里面晃匀了的陈思依在搀扶下终于进化成为直立行走的生物。
她和自家室友扶着栏杆小步小步地感受冰面。
两个小姑娘满眼嫉妒地瞪着薛子浩：
可恶。
凭什么这个人在听了毕安和李辰星的经验传授以后就能在冰面上保持平衡、现在已经能慢慢滑动了！
更可恶的是，这个人还慢悠悠地飘过两个女孩身边，不出一言却笑得比一朵向日葵还灿烂！
好想踹他！！
……
当陈思依像复健一样，浑身僵硬地走了一个小时以后——
终于鼓起了勇气，左手略微使劲地往反方向推了一下，将右脚迈了出去。
同时，她保持着李辰星和毕安叮嘱的外八字脚法，将双臂伸开、稳住平衡。
“嘶——”冰鞋和冰面的摩擦声不同于跨步走的时候、直上直下落脚的“哒—哒—”声，听着声音似乎都能看到冰刀两侧因为摩擦而飞速溅起的细小冰碴。
借着推力，思依的这一步滑了起来。
似乎不用自己刻意去控制，身体就不自觉前倾、重心也从站立时的两脚中间移到了右脚前掌。
“右脚再往前滑就要劈叉了！！”陈思依的身体先她的大脑一步做出了预警，然后跳过大脑焦急地下达了命令。
于是，小姑娘自然而然地将左脚低低抬起，配合着腰部、髋部、腿部、以及乱飞的五官齐齐发力，将左脚迈到右脚的前面去。
而她的右脚此刻脚趾蜷起、似乎这样就能抓住地面；右侧大腿努力绷紧，稳定住一只脚站立时的晃动。
左脚终于落地了！
重心再次从此时后方的右脚前掌前移到左脚前掌。
“成功了！！”
陈思依起初战战兢兢、忘记了思考。
当她重复着这全凭求生本能做出的一系列动作时，她脑子里全是“不要摔第三次不要摔第三次…”，于是小姑娘一直慎重地调整自己的重心、居然意外地保持了稳定。
而此刻，她的左右脚仍在有些机械地交替迈出。
但是，她感受到了面颊上拂过的微风！
风很小，或许还不如她猛地转头和薛子浩拌嘴时，耳侧刘海带起的风声大；
而且在本就低温的冰场里，一丝凉风也并不像出现在夏日、抚平燥热时的风那般让人欣悦。
但是陈思依感受到了！
她听到了耳边微不可闻的“呼——”；她看见了额前拂过眼角的碎发；她感受到了面上微风的轻抚——宛若有一只素手；又像是与风私奔的柳叶轻轻点在了如镜面的湖心。
是的，她滑起来了！
这风就是证明！
“我也会滑冰了！”
“好快乐！好开心！”
陈思依在内心呐喊着。
自己第一次爬动、第一次站立、第一次走路是什么心情呢？
陈思依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学会了滑冰，居然会让她这般欣喜！
像是做出了什么丰功伟绩，又像是吃到了抹茶味的蛋糕，也像是每次下棋时、第一次按下己方的棋钟。
都是多么美妙的心情啊！
陈思依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份心情与大家分享。
她看到早就已经在冰面上来去自如的四人，将脚并成“t字型”、刹住了车。
然后掐腰大喊：
“看呀！！我也能滑起来啦哈哈哈…啊——”
大笑的时候头不自觉地后仰，掐着腰的双手没能及时侧举。
重心后倾。
众人闻声看过来的时候，
陈思依摔了第三个屁墩。
-
等魏薇最先反应过来、急匆匆过来扶陈思依的时候，另外三人才回过神来。
好像是告诉大家她会滑冰了…对吧？
怎么又摔了…
虽然实在是有些好笑，但众人还是连忙围过来询问思依的情况。
这一次摔得稍微狠了点。
由于倒地的时候，手臂没有及时收好，所以是胳膊肘先着地的。
陈思依刚想摆摆手和大家说自己没事，肘关节处和布料的摩擦带来的痛感就让她“嘶…”倒吸了一口凉气。
魏薇察觉到她右胳膊的僵硬，小心翼翼地把住小姑娘的手腕。
“先小幅度动一下，看看伤没伤到筋骨？”
陈思依试了试，说胳膊能动，估计就是破了点皮。大伙这才长舒一口气。
毕安这时开口：“你们把她带到换鞋的地方坐着，我来简单处理一下。”
说完，男孩就先滑向冰场出口。
魏薇一面手忙脚乱地把思依扶起来，一面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的伤口处。
而李辰星和薛子浩则是一个跟上毕安、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一个慢慢跟在两个姑娘身后、生怕她们再摔一次。
当大伙在换鞋处再次集合时，毕安从他的储物柜里把那个大包背了过来。
男孩慢条斯理地半蹲着拉开背包，先把银灰框眼镜拿出来带上。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了五瓶运动饮料，一人分了一瓶。
众人：！
接着，男生从侧面掏出了碘伏和棉签。
如果陈思依没有看错，那个口袋里面还有绷带、创可贴、一板胶囊和一个小药瓶。
震惊的众人：！！！
毕安刚要拧开碘伏给思依简单清理创口，他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将瓶子放回在椅子上。
这一次，他从大包的底部翻出了五条干净的白色毛巾，递给了李辰星。
“分一下，擦擦汗，都别感冒了。”
目瞪口呆的众人：！！！！！
怪不得。
怪不得毕安的包看起来那么沉。
原来他的本体是哆啦a梦。
……
等到陈思依伤口被处理好了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坐下休息、准备待会上冰再滑一小会。
陈思依看到坐在前面座椅上、背朝自己的薛子浩，才注意到他换的那一套衣服。
上身是红黑格子衬衫外搭。
她突然有些恍惚。
陈思依想到了自己上的第一节国际象棋课——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坐在她前面的男孩，穿得是一件款式很像的红白色格子衬衫，上面还有米奇和米妮的图案。
为什么会想起七年前、毫不相干的一件事？
不知道啊。
或许当时和今天一样，都是第一次接触一项体育运动吧。
七年后，十三岁的自己第一次学会了滑冰；七年前，六岁的自己第一次认识了国际象棋。
那个红白格子的男孩子，后来也同班了很久。直到自己进入市队之前，他仍然在认真学棋，听说在校也是成绩优异。
第一节国际象棋课讲了些什么来着？
记忆有些模糊了。
思依只记得，自己的启蒙老师在那时就已经有了白头发；以及那个应该用过很多年的授课白板棋盘，在那时就已经有些泛黄，个别棋子已经吸不住板面了、时常往下滑。
如果是第一节课的话，讲授的应该是国际象棋的棋盘构成和棋子组成吧。
啊，想起来了。
当时第一节课结束以后，老师还让小朋友们两两一组，尝试着下一盘棋。
什么规则都没搞明白的小孩子们肯定都是瞎走一通。
陈思依傻傻一笑，自己那时候好像还把兵的走法记错了，第一步棋就把兵拱起了三步。
真是好可爱啊。
像极了今天一上冰面就摔跤的自己。
第一次用的是棋院里的哪个棋盘来着？
是那个黑车的吸铁石掉了的棋盘？还是那个白王的十字冠被掰掉的棋盘？或者是那个数字、字母坐标被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小朋友涂黑的棋盘？
忘记了。
与国际象棋的初识，除了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以外，印象最深的就数当时的心情了吧。
当坐在棋盘旁边，在一群差不多年龄的小朋友中间，仰头看着启蒙老师用伸缩教鞭在棋盘白板上比划、讲解横行纵列时，自己想的是：
“哇！棋子居然是放在黑白格子里、而不是放在横竖线的交点上！”
当老师清空棋盘，将每个棋子依次放在中心格内，介绍它们每一个的名称和走法时，自己想的是：
“好有趣！我也想玩！”
当老师将所有棋子摆在了初始的位置，那是第一次见到六十四个格子上三十二个棋子的正确摆法时，自己想的是：
“棋子好多，完全记不住顺序啊！”
当第一次坐在棋盘一侧，对面是和自己一样对国际象棋一窍不通的小对手，第一次握住棋子、拿起棋子、再放下棋子时，自己想的是：
“我也会下国际象棋了！”
“好快乐！好开心！”
……
慢慢的，学会了下棋；后来，第一次赢棋；再往后，下赢了启蒙老师；进入了市队；成为了国家预备队选手…
但是，自己想不起来两年前某一场比赛里，赢棋时的心情。
能想起来的是，七年前第一次认识国际象棋的那天下午，妈妈问想不想继续学下去的时候，自己喜笑颜开，说了一句：
“想！”
东北的九月初，正午过了以后，微风就有了凉意。
妈妈牵着小姑娘的手，在夕阳中给她买了一根甜甜的红豆沙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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