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代言

一场冗长的会议结束后，隋和带着大叠文件疲惫地从会议室里面走出来。

        手下的艺人不火，令他发愁，但红起来，同样令他伤神。他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能正常放假休息了。

        自从郑斯澜随着《昆仑剑》上映而有了热度，他的工作量陡然剧增，公司高层甚至决定让他以后专门负责带郑斯澜一个艺人。他不仅要帮郑斯澜处理各种状况，还要帮人家筛选一大堆主动找上门来的资源。这些本职工作对他来说，除了多与杂，其实不算什么难题，最大的难题反而是，在公司与郑斯澜之间斡旋，实在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对于一个有价值的艺人，公司自然是恨不得极尽所能地进行压榨，但隋和太了解郑斯澜这个自己亲手带了四年的艺人了。让郑斯澜去演戏，他愿意认认真真琢磨演好来，可一旦让他参加其他演出活动，非逼到头上，他也不是不肯，就是表现得太差了，跳舞跳得辣眼睛，唱歌唱得五音不全，偏偏谁也怪不了他，因为他真的看上去很努力，只是实在没有天赋。

        作为郑斯澜的专属经纪人，隋和知道怎样打造郑斯澜才是最适合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给后者定的方向一直是凭借那张优秀的皮相好好演戏。

        不过，面对郑斯澜突如其来的爆红，公司这边自然希望借着这阵风让他多为公司挣钱，而郑斯澜这一边，竟由隋和好说歹说也不肯退让。隋和不得不又一次亲自登门，坐在郑斯澜的公寓里。

        郑斯澜亲自给隋和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前，挠了挠头发尴尬道：“隋哥，不好意思，我公寓里没什么东西，只能给你喝水了。”

        “没事。”隋和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本以为殷总会金屋藏娇，哪怕不带到翠微山，也会安置在某一处高档房产里，谁知道郑斯澜竟还蜗居在这逼仄的地方，穿着一身廉价而普通的衣服，似乎没什么改变。

        前段时间热搜频频，他找人帮郑斯澜公关，引开公众对绯闻的关注，而手下这个艺人和殷盛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反倒有些糊涂了。尽管郑斯澜承认了与殷盛在一起的事实，隋和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郑斯澜有一副甜甜蜜蜜很开心的模样。

        隋和心道，莫非小澜真的属于那种被迫从了一个有钱有势男人的情况？想到《昆仑剑》的资源是因兰送来的，而自己好歹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人，便不敢多问，万一提起这事，触动了人家的雷区呢？还是谈正事要紧。

        “小澜，你不想参加其他活动就算了，虽然公司一再提议，但我觉得实在不适合你，就否决了。至于广告代言，要不要趁现在你还没进组，再接多几个？之前那三个代言都拍完了，你表现得很不错，品牌方也满意得很。你的外形好，热度也高，很多公司都想找和你合作。”眼看郑斯澜正在风头上，隋和知道，现在许多商家抛来橄榄枝，有赌一把的成分，怕郑斯澜更红之后，身价更高。

        “隋哥，之前我在电话里也和你说过了，接下来我只想好好休息，学习沉淀，准备下一部戏的试镜。而且，现在《燕歌行》后期还时常叫我去补配音，我实在没空闲，也没心思。”

        “小澜，多两个代言，就两个好不好？这已经是我帮你向公司争取的最后底线了。拍广告花时间不多，几天就能搞定。而且比起拍戏，收入来得快又多，何乐而不为？”

        郑斯澜明白隋和替他在中间和公司调和有多为难，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从一堆合约里，挑挑捡捡，才勉强选出一个头盔和一个纸巾的代言。

        隋和忍不住问，“为什么是这两个？”这两个给的价钱比起其他，可以说低得多了。不得不选时，选钱多一点的才是常理呀？

        “内裤的牌子确实最大，价格最好，可是我……我不想脱衣服。零食那个，我不喜欢吃，纸尿裤那个，我都没小孩呀，护肤品那个，我压根不用那个牌子，所以还是算了吧。”郑斯澜耿直道：“我觉得，如果消费者是冲着我的广告而去买那些产品的话，那我作为代言人，不能完全保证那些产品的质量，起码也得是我有使用体验的吧，不然的话，不是一种变相的欺骗吗？”

        隋和无语凝噎，在圈内工作十多年，带过的艺人前前后后几十个，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清新脱俗的言论，但仔细一想人家说的确实还有几分道理，他忍不住无奈一笑，“小澜，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现在是讲究利益的时代，哪有这么实诚的？实诚的都要饿死了。转念一想，郑斯澜背后靠着一座大金山，隋和登时笑不出了，他随即正了正脸色，让郑斯澜签下合约，然后收进文件袋里。

        “小澜，下一部戏，你真的打算接长弘公司投资的《海洲记》？那的确是个大ip，只是钟承安那个角色太多人竞争了，我听说胡导选角挑剔，你没有那么容易过关的，还不如接因兰送过来的那个剧本，我感觉它就像是为你精心而准备的，因兰那边也说你不用试镜，跟《燕歌行》那样，直接进组就好。”

        郑斯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再接因兰投资的戏了。”

        隋和暗笑：还挺有骨气的。但转念想到，如今郑斯澜接到的那么多资源，除了因为他本人的热度，还有不知道多少是拐弯抹角冲着殷盛而来的呢。他也不明说，起身准备回公司交差，道：“你既然想试试，那就试试吧，我先回公司了。”

        “隋哥，你慢走。”

        郑斯澜将人送走，关上门后就势坐在玄关那里的台阶上，手撑下巴发着呆。他在回想与殷盛出差前的不欢而散。

        《燕歌行》杀青之后，殷盛直接递来一个新剧本，正如隋和所说，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但郑斯澜没有表现很高兴，反而有些抗拒。

        他还记得当时殷盛很生气地说道：“澜澜，我不否认我成立因兰有别的心思，但你始终是最初的契机。你不答应回江心，也不想去翠微山，我尊重你的决定，为什么现在连剧本也要拒绝我？”

        “对不起。”

        “我想听的，不是对不起。澜澜，我真心希望你能开心地接下我给你的资源，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直到殷盛带着失落离去，郑斯澜也没有将内心的顾虑实话实说：我不想别人以为我跃上你的高枝，我想凭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

        先是《昆仑剑》，后是《燕歌行》，这一切顺风顺水，全都仰仗殷盛，他不想再这样攀附对方了，即便一开始不是他的意愿。当初两人背着所有人偷偷谈恋爱，郑斯澜尚有种苟且偷安的幸福感，可现在恋情明晃晃地登上新闻头条，被众人议论，他心里很不好受。两人身份地位实在悬殊，就连隋和也觉得他和殷盛是那种非正常关系，哪怕解释，别人也只会觉得欲盖弥彰。

        难道复合其实是个错误吗？

        郑斯澜拿出手机，信手一滑，滑到通话记录上，那里一列几乎都是殷盛。殷盛出差国外半个月了，天天都打电话给他。

        手指不小心一点，竟开始连线，郑斯澜慌得想赶紧挂掉，手忙脚乱间手机掉到了地上，而殷盛的电话已经拨通。

        “喂，澜澜？”

        “……”郑斯澜捡起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殷盛的声音似有惊喜，依旧温柔，“想我了吗？”

        “我……”郑斯澜半晌后才回应，“嗯。”

        “我再过一周就回去。”

        “好。”郑斯澜沉默了一会，喊道：“先生，我……”

        “你想说什么？”

        郑斯澜说出想法，“我还是打算去试镜《海洲记》。”

        殷盛道：“你想去，就去吧。”

        “这件事，你还生我的气吗？”

        “那天我确实生气了，澜澜，我把资源送到你面前，只是希望你能在一个好团队里尽心地演出适合你的角色。我不想看到你一直在那些小角色中无奈地兜兜转转，而我明明有能力帮助你的。但现在我知道，是我急躁了，你有你的想法，我不该干涉。”

        “对不起。”

        “又说这个。”

        “先生，‘因兰’名字的来历是我想的那样吗？”

        “没错，‘因’是我，‘兰’是你。”

        事到如今，郑斯澜哪里还能不真正明白殷盛究竟为他付出了什么？他由衷地说道：“谢谢你，先生。”

        “谢什么？你都喊我先生，那么郑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领证？”

        “我……”

        “澜澜，你一直都和我很见外，不管是以前在一起那会，还是现在，我甚至感觉你比以前更见外。与其让外界胡乱猜测，我与你的关系是否不正经，还不如把婚结了，光明正大，看别人还能置喙什么，你说对吗？”

        “我……”

        “好了，我不逼你，再给你时间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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