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山下小镇

三人下山，不到午时便到了镇子，这地方青皌曾随师父来过，几年未见，街道却犹相似。

        夙悬着白萝去用夜明珠等物件兑些银两，他与青皌便在街上闲逛。

        一路上有不少卖些小玩意的摊子，青皌从前跟着师父出门，皆是为了降妖等事，路上御剑而行，便是在城镇落脚，也是行色匆匆，既无暇亦不能闲逛。

        如今脱了束缚，瞧什么都新奇，几乎每个摊子，他都要停下瞧一瞧，夙悬缓步跟在他身后，没半分不耐烦，反倒神色怡然。

        不过看着他拿着那些个小玩意爱不释手，夙悬此时却身无分文，终是忍不住出声道：“先找地方落脚，待白萝兑了银两，再逛不迟。”

        找了家还算规整的客栈，白萝也寻了过来，眼见着他家君上要了三间上房，一时不知是该为君上给他也要了上房感动，还是该惊讶君上和小公子居然还分房睡。

        “愣着做什么，上去收拾，先将阿皌的屋子收拾了。”夙悬拿过他手中的钱袋道。

        白萝回过神来，应了声上楼，青皌不解道：“客栈的房间还要收拾？”

        夙悬与他一同上楼，“从前试过，住不惯。”

        他到人界第一次住客栈时，不论是多么豪华奢侈的房间，一想到那被褥被许多人睡过，他就难受地片刻也待不下去。

        后来便都带着白萝，虽然聒噪些，铺床叠被收拾屋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两人上了楼在门前驻足片刻，白萝便笑嘻嘻地出来了，“君上先在小公子这坐会。”说着便进了另一间房收拾起来。

        青皌进到房中，方才明白君上这“住不惯”是何意。

        他方才路过一间开着门的屋子，顺便瞧了一眼，可与此刻他所在的这屋子，除了窗框门板仍是一样，说面目全非也不为过。

        且不说里间放着的黄花梨雕花大床，和外头这张紫檀描金案，即便是以青皌为数不多的经验，莫说此处镇子不大，便是大城的顶级客栈，想来也不会有如此物件。

        更不要说桌子上摆的白玉镂花香炉，和窗前案上的一对青玉雕花嵌宝瓶，单单是他粗略扫了一眼，便觉得这房间如同卧云堂一般，只剩个架子是原样的了。

        他张了张嘴，问道：“君上，我们在此住几日？”

        “一日，明早便离开。

        此处镇子小，无甚可看，待到前面城中，再多留几日让你玩个够。”夙悬正站在桌案旁，蹙眉瞧着那四扇镂雕花鸟屏风，“这屋子太小，屏风平白添堵，我让白萝换鲛纱帐子。”

        鲛纱，鲛人以海水、天光织就，柔软轻薄，其色或灿若明珠朝霞，若柔似月华清辉，十分珍贵难得，卧云堂中用的大多都是这种帐子。

        青皌眉尖抖了抖，忙道：“君上不必了，左右不过住一晚，我瞧着挺好的。”

        既然他如此说，夙悬便不再细究。

        “君上，都收拾好了。”白萝叩门道。

        “你自个去玩便是，明早离开此地。”夙悬道。

        白萝应了声便下去了，青皌问道：“不带着白萝一起么？”才说了未把白萝当做妖奴，他们去逛街，却把他丢下，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也许久未到人界了，跟着咱们，倒不如自己玩的痛快。”他与青皌逛街，如何能跟着个大尾巴。

        青皌若有所思地点头，白萝跟着他们，免不得要时时操心照顾着，远不如他一人惬意，君上还真是体贴。

        “阿皌可是累了，歇歇再逛？”夙悬道。

        青皌赶忙摇头，“不累。”他正在兴头上，如何会累。

        二人便出了客栈，于街市闲逛。

        没走几步，便闻到一阵香甜的气息，青皌寻着味道过去，一大屉刚出锅的桃花糯米糕正在冒着热气。

        “这位小仙君，我们这桃花糕可是七云山下采的桃花，别的地方没有的，又好吃又能补灵气，小仙君来两块？”小贩热情的招呼。

        这镇子在七云山下，算得入乡随俗，见着人便叫仙君，不论何物都要与七云扯上些关系。

        “要两块。”青皌道。

        他话音刚落，夙悬便已将银钱扔给小贩，“君上……”青皌回头瞧他。

        夙悬自小贩手中接过纸包起的糕点，放在他手上，“怎么？”

        “我有钱的……”青皌捧着桃花糕道，虽说不常下山，但七云还是会给弟子发银钱，以置办些灵器之类。

        夙悬哑然失笑，现如今小人儿竟还对花谁的钱在意起来，便道：“你的银钱，不如等到我不在你身边时再用。”

        不在身边？

        青皌愣了愣，君上会不在他身边么？

        还没等他细想，那玄袍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快吃吧，冷了便不好吃了。”

        打开纸包，青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烫的张着嘴直喘气，可又不好吐出来，夙悬拿了把扇子出来，给他扇了扇，方才好些。

        “慢点，不够再买。”

        青皌咽下那口桃花糕，又吸了好几口凉气，方才好受些，“君上也吃一个吧。”

        夙悬摇了摇头，“我辟谷。”天下美食，大到玉盘珍馐，小到街头茶点，他早已吃腻了，便是食神亲自掌勺，他也没多大兴趣。

        青皌这才想起来，君上给他做饭，却从不吃的，可这桃花糯米糕确实很香甜，他一个人吃多无趣，便举着纸包凑到他唇边，“君上尝尝吧，很好吃的。”

        望着他那双笑的弯弯的澄澈眼眸，夙悬仿佛又回到那些短暂又珍贵的日子，小人捧着一只咬了一口的桃子，跟他说“君上尝尝吧，很甜”。

        他笑了笑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道：“嗯，好吃。”

        “我没说错吧。”青皌心满意足地又咬了一口，其实这桃花糕与平日里君上给他做的糕点相比，色、香、味皆差了一大截，可他就觉得好吃，好似期待了很久的那颗糖果，分外的甜。

        “嗯。”夙悬点了点头，阿皌说好吃，便是好吃。

        “小仙君，来瞧瞧，都是上等玉石，沾着七云的灵气呢，戴在身上好看又辟邪！”一旁的小贩瞧见这两人衣饰不凡，定是有钱的，便赶紧招呼。

        青皌闻声被吸引了主意，吃着桃花糕走过去，摊子上尽是些玉雕的小玩意。

        夙悬看着这些个零零碎碎，成色不算差，倒也算不得好，略略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件墨玉狐狸的小坠子上。

        他拿起来瞧了瞧，玉料算不得上乘，雕的却颇为可爱，青皌瞧着他将那坠子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便有股强烈的冲动想买下来，他突然就顿悟了，原来方才君上付钱是想给他买东西！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他买东西！一定是这样！

        如此想着他便将桃花糕往夙悬怀中一塞，掏出钱来指着他手中的那枚墨玉坠子道：“这个我要了。”

        夙悬尚在疑惑，青皌道：“君上，送给你。”

        说着他拿过桃花糕又举到对方唇边，夙悬微微一怔，咬了一口道：“那便谢谢阿皌了。”

        他将那枚坠子挂在自己的玉佩下头，一青一墨，一大一小，两只小狐狸。

        青皌忽而想起自己脖子上的坠子，也是狐狸形制的，君上很喜欢狐狸么？

        他见书上记载过，有些古老的神魔，原身是穷奇蛟龙之类，再比如圣君的原身便是玄凤，那君上会不会也是那些古老的神族之一，原身是狐狸？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被眼前晃过的一串串红色吸引了注意，夙悬见他盯着糖葫芦看，便伸手拿下一根，将银钱抛在小贩的布带里。

        正巧青皌的桃花糕也吃完了，手里被塞了一根糖葫芦，便忙不迭地咬了一口。

        接着脸便皱成了一团，“君上，是酸的呀……”

        夙悬瞧他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瞧着自己，不禁笑道：“糖葫芦是山楂做的，自然是酸的。

        要合着外面的糖衣一起吃，阿皌从前没吃过？”

        青皌摇了摇头，纵是与糖衣一起吃，也酸的口水直流。

        夙悬沉默，青皌这十八年来，竟连根糖葫芦都不曾尝过，他现如今有些后悔，林崇之这十世仙缘，罚的有些轻了。

        他们一路步行下山，再加上吃了两颗糖葫芦直冒酸水，青皌忽然觉得饿了，拽了拽玄衣袍袖，道：“君上，我们去吃午饭吧。”

        夙悬自然没有异议，青皌便拉着他来到一家馆子，从前他随师父路过此处，闻到饭菜香味很是想尝尝，却碍于门中饮食向来清淡，不得尝试。

        一进门，瞧见桌上未擦净的水印子，夙悬便蹙了蹙眉，青皌瞧见他满脸的嫌弃，便用灵力捏了个决，桌椅霎时干干净净，“君上，我虽及不上白萝能拿出许多贵重物件，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夙悬赞许地笑了笑，便落了座，“你想尝些什么便点。”

        青皌瞧了瞧菜牌，念了一串菜名让小二记下，末了道：“我都想尝尝，可自己吃不完，君上可否陪我一起吃？”

        夙悬欣然点头，瞧着他虽正襟危坐，神色却不似从前拘谨，离开了七云的青皌，正变得明快灵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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