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可

林可夏又是红着一双眼睛去上班，林诚看到了，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还是带着她查房。

        今天打量她的视线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以前总是吵嚷的病人语气都收敛了很多，从最后一个病房出来，林可夏竟然罕见的有被安慰到。

        “林医生。”病房里的一个小女孩跑出来，这一声喊让两个林医生都回了头。

        小姑娘抓着林可夏的衣角拽了两下，她蹲下身，和小姑娘平视，“怎么了？”林可夏说。

        “这个给你。”小姑娘放在她手心两颗糖，有些害羞道：“我妈妈说你今天心情不好，吃了这个可能会好一些，我不开心的时候，妈妈都给我这个。”

        说着，她咂咂嘴。

        在医院里，每天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病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会消耗学医最开始的那份热情，于是开始不停的拷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也总会有这样一些小事，再次点燃胸中那团烈火。

        周璟在医院门口等林可夏下班，等到她终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那块糖带来的喜悦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后半天她的情绪还是一直不高，停留在一个低谷。

        林可夏停住脚步，低落的精神在看到周璟的那一刻猛地上窜，窜到一个无法再提升的峰值，又猛地开始下降，她打起精神道：“你怎么来了？”

        “什么意思？”周璟说：“我不能来？”

        他比林可夏小几个月，干净俊朗，永远像个长不大的邻家大男孩。

        “没有。”习惯了顺着他说话，林可夏看着他说：“要去做什么？”

        “没钱了。”周璟理直气壮地伸出手，“给我点钱。”

        林可夏懒得去想他是真的没钱，还是找借口来见她，拿出手机，转钱。

        两分钟不到就解决了，她放下手机，问周璟，“要去吃饭吗？”

        “好啊。”周璟看视线落在手机上，头也不抬的点头说：“你请客。”

        没关系，林可夏对自己说，他一直这样不是吗？她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烤肉店的烟火气味上涌，看着铁板上滋滋作响的肉，林可夏觉得一阵一阵的反胃。

        周璟低着头摆弄手机，不时发出笑声。这让林可夏觉得，今天来吃饭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但是也还好，习惯了也不会觉得有多难熬。

        快要吃完，周璟忽然说：“你今天哭了？”他终于放下手机，抬眼看她，“为什么哭？”

        “医院里的事情。”林可夏眉眼平静道：“都是一些小问题。”

        “哦。”周璟想了想说：“什么样的小问题，能把你气哭啊？你说出来，让我听了开心一下。”

        林可夏漆黑的眸光定格在他脸上，恶劣的，不加掩饰的纯粹恶意，大脑空白，她垂下眸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把我气哭的事情，你听了会觉得开心吗？”

        “当然啊。”周璟理所当然道：“我们从小就不对付，能把你气哭的事自然能让我开心，不，应该说，一切能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乐意去做。”

        他捧着一罐可乐，全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

        林可夏笑了笑，在自己尚且还有力气的时候，把钱付了，送周璟回学校，然后一个人沿着长街，从他的学校慢慢走回家。

        ˉ

        这些日子，林可夏按照平时的生活，每天早上起来去医院，晚上下班回家，一个月大概有五个夜班，除了工作的时间都用来看书，写论文。

        她活得好像一个机器人，再也没有闲暇的时间用来伤心，感情说到底，只是生活的调剂品。

        这样的想法在下一个工作日，被打的粉碎。

        在另一个医院实习的室友周恩若发消息说：【可夏，你和周璟……】

        她用了一连串的省略号，最后说：【算了，你去看看他的抖音】

        大学本硕连读，现在临近毕业，同学朋友都去了各大医院实习，不过关系稍微亲近一些的，基本上都知道她喜欢周璟。

        刚开始知道她喜欢网红，还觉得挺稀奇的，后来才知道，是一起长大的。

        周璟是一个抖音上几十万粉丝的网红，因为他乖痞的气质，圈了一大波女粉丝。

        他每周会直播两次，定期会更新一些视频。

        林可夏看到他最新公布的一个视频，男孩和另一个长相很漂亮的女孩一起在镜头面前比心，笑意吟吟的模样。

        她目光一沉，手指点开他的联系方式。

        “林医生。”护士小跑着进来，“有一个患者需要缝针，快和我去看一下。”

        ˉ

        “说了不要打架。”沈彧伸手去碰沈宸头上的伤口，被他斯哈着躲开，“疼！”

        沈宸控诉地盯着他，像个被侵犯领地的小兽，“臭哥哥，不许碰！”

        “我是臭哥哥？”沈彧扬眉，“不用我去撑腰了？”

        沈宸面色一滞，哭唧唧的讨好他，“哥哥~”

        “打住。”沈彧撩起他的刘海，盯着伤口，确定只是小伤放心下来，他“啧”了一声道：“打个架还能打输，怎么混的？”

        “他们人多嘛。”沈宸说：“一打四，我……”

        “是这里。”护士带着林可夏匆匆赶来，她刚站定，就听见一声欢呼。

        “可夏姐姐！”

        沈宸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猫一样的闪着光，惊喜地回头去看自己的哥哥，想要告诉他是可夏姐姐。

        “看到了。”沈彧大手搭在小孩稚嫩的肩膀上，修长的指骨上带着一个黑色宽边的戒指，上面环着一圈碎钻，林可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中指……

        沈彧扶正沈宸的肩膀，起身，目光沉沉道：“去哪里缝？”

        林可夏很久没见他，男人肩宽腿长，脸上的表情淡淡，唇角扬起一个不太高兴的弧度，略显不耐。

        他……现在是讨厌我吗？林可夏低睫，“别的地方都有人，去值班室吧。”她低头查看沈宸的伤口，转眸对护士说：“去把缝合工具拿过来。”

        白天里医院人总是很多，一路走到值班室，林可夏带上口罩和手套，引着沈宸坐到床边。

        这件屋子，就是她值班的屋子，沈彧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长腿微曲，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沈宸轻声唤了一声，他有点害怕，眼睛不受控制的盯着林可夏落在他额头的手，“哥哥，你快过来！”

        林可夏刚要安慰他，身后一阵风掠过，沈彧眼睑往下垂，盯着沈宸这副没出息的样，握住他的小手，坐在他身边，好让他紧紧的挨着他。

        小孩子的手很软，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他手心里抠。

        “你这样，怎么当老大啊？”沈彧斜着眼睛说：“一点小伤就哭唧唧的，像个姑娘似的。”

        “才没有！”小哭包沈宸皱着鼻子，眼睛里包着一泡眼泪，“我一直是我们班最勇敢的人，他们都不敢打架，只有我敢！”

        沈彧目光一顿，似乎是来了兴致，“嘿，你这个老大怎么当的，怎么别人都不上就你自己上啊？”

        沈宸说不过他，用手背抹眼泪，偏偏记着他刚才的话，耿着脖子装自己没哭。

        “不疼的。”林可夏柔声对他说：“姐姐给你打麻药，只会疼一下。”

        “嗯。”沈宸另一只手抓着沈彧的衣服，扁着嘴说好。

        难得的，沈彧箍着他的手紧了紧，低声说：“疼就哭出来，一会儿就替你去报仇。”

        林可夏抬眼看他，她一边给伤口消毒，一边没忍住说：“欺负小孩子不好。”

        沈宸一张小脸皱成包子，眉毛揪在一起，像两条毛毛虫。

        “可是，是他们先欺负我的。”沈宸忍不住辩解道。

        “可以用正确的方法去讨回公道。”林可夏弯腰和他平视，“暴力是最不好的一种方法。”

        “可是…可是……”沈宸可是了半天，他年纪还小，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反驳的话，身体扭来扭去，着急的很。

        “告老师是你说的好方法？”沈彧大手下压，掌心压住他的头，挑眉出声道：“你上学的时候，不怎么讨同学的喜欢吧。”

        这是他们见面以后，他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虽然内容不怎么样。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和她这样说话，林可夏低着头，一下就红了眼睛。

        沈彧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闭眼咒骂了一声，“错了行吧，又没欺负你。”

        局部麻醉过后，缝合的很顺利，麻药劲过去，哭唧唧的喊疼，沈彧无奈，把人拎过来，放在自己怀里坐着。

        小孩子今天打架，被叫家长，在学校里和老师还有另外的学生家长争辩，这会儿找到了一个安心的存在，窝在沈彧怀里睡着了。

        他皮肤很白，小手紧紧的抓着沈彧胸口的衣服，睡着了也不肯松开。

        沈彧就这样抱着他，找到在门口椅子上坐着的林可夏。

        “不是吧，我只说了几句。”沈彧说：“你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坐着？”

        他护着怀里小男孩的头，姿态从容地站在她身边，“进去吧，我们走了。”

        只说了这一句，他已经转身朝着另一边走了，林可夏甚至没有来得及和他说话。

        她还没有问，上次……你哥哥有没有告诉你，我去找你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啊……“为什么会是这样啊？”她头深深地埋在肩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五分钟之后，没有人回来，十分钟之后，还是没有人回来。

        没有一会儿，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道那边跑过来，林可夏抬头。

        “林……林医生。”护士顿了一下，尽量无视她通红的眼眶，语气着急道：“楼下来了一名病患，情况有些严重，您快去看看吧。”

        “好。”林可夏起身，快步走在一面，一边走一边抹掉脸颊上的眼泪，镇定道：“说一下具体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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