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任

片刻，婢女便把药给端来了，原本一直欢欢喜喜坐在周季衍旁边的小姑娘，看到碗里的药一下皱起了小脸。刘传敬接过药碗，确认不烫才舀起一勺递到小姑娘嘴边。小姑娘问到药味刷地撇开头，又求助似的一把揪住了周季衍的衣袖，嘟着嘴一脸哀求说“我不要，我能不能不喝？”

        周季衍无奈的看向刘传敬，刘传敬递药的手都还僵在原地，摇了摇头收回手“这孩子……”他可以上阵杀敌，也可以在朝堂舌战群臣。唯独对这六七岁的小姑娘无计可施。哄不听，说不得，打……那是万万不能。

        倒是阿圆看着姑娘揪着殿下衣袖，笑着说“这几日姑娘是越发不肯喝药，我怎么哄也不行，最后都是把殿下搬出来，姑娘才喝的。”

        周季衍听了微微皱眉转过身看着小姑娘问“为何不肯喝药？”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环顾众人一圈，拉着衣袖凑近周季衍小声道“不好喝，太苦了……”

        周季衍没想是如此直白的原因，不由笑了，小姑娘终究还小“这容易啊，拿些蜜饯石蜜来，喝完药马上吃，这样便不觉得苦了”

        “对啊，之前一直赶路，我问了伙夫和军医都说没有。现下后厨定然是有的，我去拿”阿圆又是一阵风似的走了。

        等拿来了石蜜，周季衍把药碗递给了小姑娘“一口喝完？”小姑娘接过药碗，视死如归一般看着药汁。一口连着一口喝完了药，苦得小脸皱成一团。周季衍早已拿好了石蜜，本想喝完药立马递给她，没想到小姑娘喝完药，急吼吼地抓过他的手，递到嘴边，石蜜直接从他手上进了小姑娘嘴里。尝到了甜味的小姑娘眉开眼笑，眯着眼说“真甜！”屋内众人一时也跟着乐开了怀。

        安将军乐着说“到底还是殿下会哄小姑娘！”

        周季衍一个眼神瞟向安将军“安将军我看你不该叫安虎，安静更适合你”

        安将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今天自己好像是话有点多。

        周季衍又看回小姑娘嘱咐道“好了，喝完药就好好休息。”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走吧，安将军！”还不忘睨安将军一眼。

        得！殿下不乐意了。安将军也就不再说话，向众人微微示意，便赶紧跟上殿下。

        到了主院，一路无言的周季衍方才开口“说吧，什么事？”

        “额……”安将军还以为殿下真动怒了，现在听口气又不像“就是想问殿下接下来有何安排，还有交给刘沛源的大军估摸着不出五日也到益州了，殿下打算如何安排？”

        “接下来几日自然是在府中休整，谁来也不见。就说本王舟车劳顿，略感不适，需好生休息，不能见客。至于大军上次先生与我提过，就让刘沛源管着，具体……还是要和先生商议一番。”

        “末将实在好奇，为何殿下如此信任刘先生？”说完看周季衍皱起了眉头安虎立刻又解释道“殿下您上次是说过他如何厉害了得，在南边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我也不是忌惮他原来的身份，只是毕竟相识不久，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季衍抬手打断了安虎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刘传敬有情有义受亡主托孤，尽心竭力。南陈灭南梁，誓要屠尽南梁皇族。更有以复梁之名寻幼主集势之人，遍布南北。不为他自己，只为南梁公主，这里便是世间最安全妥当的地方，他定然要尽心尽力帮我。我若有事，他们便极有可能暴露。单凭这些，我对他就有七分信任，另外三分……就凭他是刘传敬就值得我三分信任。”

        安将军点头“殿下心中有数，我便放心了。至于刘先生，殿下信他，我也信他！其他无事，殿下休息吧”说完行礼准备退下

        周季衍确实有些累了，不再答话，只是点点头，示意安将军退下。

        不过三四日，刘将军带领的大军也到达了益州。周季衍亲自在主城门迎接，自城楼瞭望大军，虽跋涉千里，却依旧气势如虹。

        刘沛源下马行礼“末将幸不辱命将大军带至益州，请殿下阅军！”

        “刘将军一路辛苦了！”这句话周季衍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请刘将军上城楼阅军”

        行军打仗，行军便是带军的第一难事。刘沛源带大军自长安到达益州，未做休整，依旧队列整齐，操练动作规整有力，势如破竹。将士各个精神抖擞不见懈怠。刘传敬见此内心感叹刘沛源确是难得一见的将才。

        “安将军，你去安置大军，还有夜里军中设宴犒赏大军。刘将军稍做休息，本王有事相谈。”

        “是”

        “是”

        等两人坐定周季衍才慢慢开口“刘将军，原本今日应当让你好生歇着。只是此事要紧，我不想耽搁。”

        “殿下客气了，带军是末将本分，不辛苦。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刘沛源严肃道。

        周季衍笑了笑说“虽要紧交代给你，却也不是什么紧急的大事。只是本王之后统管二十四州，事务繁杂，本王身边可用之人屈指可数，安将军必然要随侍身侧。因此大军想全权交付于你。今日阅军本王也看到了，大军你带的很好。整旅厉卒，行兵布阵都不在话下。安将军反倒是性情松散些，让他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要说军纪严明，整军练兵不如你。大军交于你我最为放心。”

        刘沛源惊愕不已，猛得抬头看周季衍，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能让摄政王花心思的人绝对不会简单，所以他从未小瞧这个少年。现在轻而易举的要将大军交给他，他不信是出于信任，可也猜不到其他的目的。一时间，他有些不敢应。“这末将恐难堪大任。”

        “刘将军莫要推辞。这一路上大军不就是交于你的。如今无需行军，不过是日常操练，管辖军中事务罢了。对刘将军来说应该更是得心应手。再者即使交付于将军，本王必然也是要时时去军营巡营检阅的。如有难事，无法决断，来报就是了。”看刘沛源仍有犹豫周季衍故作严肃道“军令如山，就这样决定了，你去休息吧”

        刘沛源也是果断之人，虽然还是满心疑虑。可听到军令如山四个字。他就无法推脱。“末将领命，自当尽心竭力。望不负所托。”说完便行礼退下了，不做纠结。

        到了夜晚，刚刚安置好的军营，处处热闹非凡。好酒好肉，载歌载舞，篝火映照下每个士兵的脸庞都带着放松的笑容。日日风餐露宿，紧绷心弦，今日方可以放肆喝一番，醉一回。

        周季衍和刘传敬早早退了席，他们在将士们定是不能放开了尽兴的。两人也不着急，只当散步闲聊骑着马慢慢往成内王府踱去。

        “先生，对刘将军此人可有何看法？”

        “今日阅军，可见刘沛源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可堪大用。哦，对了……一直想问殿下为何认定刘沛源是摄政王的人？”

        “这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八岁时和皇兄偷偷跟着父亲去皇叔军营犒赏三军。当时皇叔对刘沛源颇为欣赏，席间还特意点名夸赞，单独敬酒。我当时十分崇拜能征善战的大将军，躲在远处听到皇叔对他的夸赞，十分羡慕。所以一直印象深刻。”

        刘传敬点头“原来如此”略一思忖问道“殿下说摄政王对他欣赏，那应当留在身边以当重用，怎会派来益州监视殿下？”

        “第一次见到刘沛源，我也十分疑惑。居然派刘沛源随我去益州！所以我才会推断皇叔定是要在路上取我性命，否则，为何派刘沛源？”周季衍回想当时看到刘沛源时，惊讶的差点失态。

        刘传敬始终认为摄政王并无杀心“其中恐怕另有内情，我瞧刘沛源的神态，倒是更像不受重用，被贬来益州。”说着刘传敬朝周季衍笑了笑“殿下，可考虑过将刘沛源收为己用？”

        周季衍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又点了点头“先生当真知人心，今日阅军，我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只是人心难收，不知如何做。”

        刘传敬赞赏得点了点头“只要殿下有这个心，刘沛源如今身在益州。殿下真心待之，总有机会，至于成与不成，不在殿下一人，看天意便是了。”

        “是，来日方长。”呼吸着秋夜冰凉的空气，周季衍只觉得浑身舒畅。趁着还未到城内，不由策马驰骋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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