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归来

等到达关州已经是下半夜。洪水退却后的关州城，一片狼藉。皎月在一处高地上见到了南北，城中现在可住的房屋都住满了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只能在此搭帐休息。南北看着赶来的皎月，无奈地摇头，既要处理洪水事宜，还要没日没夜地寻找周季衍，南北已经身心俱疲。皎月会来，就说明她已经知道了情况，按照他对自家闺女的了解，也明白多说无益。只是嘱咐她此处杂乱无章，人人焦头烂额，要她好好在这里待着，好好照顾自己。

        皎月不肯，拉着南北“阿父，我也要去找阿衍。让我跟着搜寻的队伍一起找好不好？”

        南北脸色严肃，若是换了别人，他应该已经怒声斥责了。可面对皎月他长长叹了口气，硬是缓和了神色“你来关州，已是王承失职。形势紧急，我且不问责。你可知你来关州还要麻烦人照顾你，你如何跟着去寻？你这难道不是添乱？”

        “我”

        “阿父知道你着急，可谁又不是？你说要跟着去寻，可你年岁小，又是个姑娘，还体弱！士兵们沿着河流跋山涉水，日夜不停的找，你跟着，他们还要分神照顾你。你想想这是帮忙还是添乱！阿父明白你的心，可莽撞胡来，意气用事，只会适得其反。量力而行，尽力而为，方是明智之举，才是最大的帮忙。”

        “好我听阿父的，就在这里等着”

        南北看着皎月通红的双眼，这倔强又委屈的样子与故人何其相似，也同样令他心生不忍。

        不由地扯出一丝笑容安慰她“相信阿父，会找到殿下的。找了几天了，如果殿下已遭不测，尸体也该浮起来被发现了。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很可能殿下已经上了岸，沿着水流去找，总会找到的。所以相信阿父，会找到殿下的。”

        说完，小姑娘已是泪水涟涟。使劲点了点头“嗯”

        等待从来都是煎熬人心，每一刻的煎熬都将时间无限的拉长，阳光变得温吞，黑夜没有尽头。

        烛火微光是唯一的期盼，熔烛红泥是时间的印记。黑暗中挣扎跳跃的烛心终将熄灭，朝阳才舍得从天边升起将光芒洒满大地。

        晨光中，马蹄踏土卷起无数尘土，马鸣萧萧带来了久等的好消息。

        “殿下找到了！”

        偌大的营地，除了少数轮休的士兵，只有皎月在。显而易见，这个消息是特意给皎月的。

        皎月从帐中出来，竟有些不敢上前，只怕是在梦中。怔忪片刻才问道“真的？”

        报信的年轻士兵笑了“真的，殿下已经在路上了，没个把时辰姑娘就能见到了！对了，南先生可是在城中？刘将军让我也给南先生报个信”

        “是，阿父在城中，他还不知道呢，是也要报个信。”

        阿圆原来还纳闷，姑娘此刻怎么如此镇定，不见一点儿狂喜之态。结果等报信的士兵一走，阿圆扶她回帐中等着时，随手到了杯茶皎月就一杯接着一杯喝。阿圆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一把夺过了茶盏。“姑娘，茶也不是这么喝的呀，短短时间，茶壶都被你喝空了！”

        “我着急啊，总要找点事做，不然我真是真是坐都坐不住”皎月急得语速都飞快，说着还开始来来回回地踱步。阿圆忍不住偷笑，果然刚才的镇定都是假的。阿圆正想再跟姑娘说笑两句，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姑娘已经飞奔了出去。

        不远处，大队的人马停下，被簇拥在中央的黑马上，正是失踪了多日的周季衍，身上的衣袍显然换过了，只是发髻还散乱着，脸色憔悴，也瘦了许多，棱角愈加分明。周季衍一眼就看到了噙着眼泪三步两脚朝他奔来的小姑娘，他甩下缰绳跃下马背，张开双臂去迎她，下一瞬小姑娘就撞进了他怀里。低头看着还不到他胸口高，环着他小声啜泣的皎月，周季衍却笑得无比心安。心想:幸好他活着回来了，不然真不知道这小姑娘得哭成什么样！

        死里逃生多日，直到此刻周季衍才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哎~我这好不容易从水中死里逃生，你这莫不是还打算拿眼泪淹死我？”

        显然这玩笑话一点儿不好笑，怀里的小姑娘抬头一脸哀怨得瞪着他。周季衍讪讪“不好笑？”

        皎月撅着嘴委屈得摇头，眼泪真就跟洪水似的，没完没了的流。

        “好，我不说了，你也不要哭了！”说着抬手拭去皎月的眼泪，手掌触及到她的脸颊似乎有些烫。周季衍褪去笑容，皱着眉又去摸她的额头，果然也是烫的。“怎么又起高热了，你自己没感觉？”

        皎月抽抽搭搭地说“盛夏的天气，只是有些热罢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是有些烫，可这样炎热的天气，有些烫也是正常的。

        周季衍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都这样了还毫不不以为然。莫名就有些生气。“快把你家姑娘扶进帐中。”被点到的阿圆，心里一颤，殿下每次吩咐她，她就感觉自己像是没伺候好姑娘被责骂了。

        “吩咐医师过来诊治。”周季衍留下这句话也进了帐中。

        结果，接着掀起帘子进来的不是医师，是匆匆赶回来的南北。一进来，冲着周季衍走去“听闻殿下还受了伤。可还好，严不严重？”

        周季衍连忙眼神示意南北不要说了，刚哄好的小姑娘，听到他受伤又该伤心了。可惜南北压根没看到他的示意。周季衍转头看皎月，果然又急了，已经起身要朝他走来了。

        “无妨，只是擦破点皮。”听着是回南北，却是对着皎月说的。正巧，此时医师也进来了。

        周季衍忙对着皎月厉声道“快坐下！让医师诊治。”皎月楞了楞点头又乖乖坐了回去。

        “皎皎，你怎么了？”南北这才注意到皎月，又见医师要给她诊治，连忙朝皎月走了过去。

        “又高热了，还是我发现的。她自个儿还毫无察觉”

        这话一出，皎月和阿圆主仆两个都低下了头，一个答应了阿父照顾好自己，不添麻烦。结果，还是让大家操心了，心生愧疚。一个自认为没有伺候好姑娘，办事不力，深感自责。

        “阿父怎么说的？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看！等好了赶紧回益州去，原本你擅自来关州，我还未曾罚你。等好了赶紧回益州去，每日多抄一个时辰书，以示惩罚！”

        “抄书可以，但是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抄，到时和你们一道回去！”

        “你”皎月这不容商量的口气，把南北气的一时语塞。

        周季衍听得直摇头，这父女两个说不上几句便如此，他开口打圆场“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如今皎月来也来了，又病了让她赶紧回去岂不是还要受累。再说，先生爱书，皎月随你，也爱书。抄书又怎可作为惩罚？古语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留在这里，随我们一道，长些见识有何不好？女儿家也该知百姓疾苦，怀天下大义。”说完还给皎月递了个眼神，惹得原本还只是低着头悄悄点头偷笑的皎月，高兴得立马附和“阿衍说的对！”不免还有些拍马屁之嫌。

        南北瞪着笑开了怀的皎月，彻底没了话，最终板着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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