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瓣
四
神岛花音在上高专之前，和咒术界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虽然她大概从六岁的时候起就自我开发出了术式使用方式，但不管是术式、咒力，还是似乎只有她能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坏东西”，她都不知道到底叫什么，更加不知道还有专门培养咒术师的学校。
直到班主任来仙台招人时，她才第一次听到“咒术师”这个名称。
也因此，神岛花音对于咒术界的常识是很缺乏的。
同期的加茂贤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当他说起“御三家”时，神岛花音沉默半晌，才迟疑着问：“微〇，索〇，任〇堂……它们和咒术界也有关系？”
加茂贤人：“……”
之后神岛花音大部分的咒术界常识，就来源于出身御三家的加茂贤人了。
不过当时神岛家很快找上门，神岛花音产生了尽早离开咒术界，脱离神岛家掌控的想法。
而且她一进入咒术界就被神岛家沾上，这样看起来咒术界简直就是不吉利，所以每当加茂贤人普及咒术界知识时，她都只是当故事听听，而绝不会去追根究底。
“你的术式是伪装的话，就要尤其小心五条家的家主。”
加茂贤人曾经提醒她，“因为五条家的家主有‘六眼’，能看穿一切术式，你的‘伪装’想必也不在话下。”
对此神岛花音心态很轻松：“知道了。”
咒术界御三家都或多或少有点封建残余，看他们竟然还有正室侧室的就知道了。
就算是加茂贤人自己，不也是受不了里边的氛围，所以才脱离了加茂家，特地跑到东京来上学吗？
而像“五条家家主”这样可以说是封建头子的存在，在神岛花音眼里，就是每天在家养尊处优，胡子都白了还要迎娶第十三个侧室的封建余孽。
这样的人，会和她有什么交集？除非‘六眼’同时拥有千里眼的功能，否则她就完全不用在意。
……或者顶多当她遇到一个姓五条的人时，注意一下就行了。
这样想着的神岛花音，完全没有设想过“五条家家主”也有可能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并且会在一个春天进入东京咒高，成为她的后辈。
甚至她当面见到了人，也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的确，当天和新生会面的时候，那个白发少年举动有一点奇怪。
他原本戴着墨镜，但好像是在和同伴打闹的时候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一双纯粹夺目的苍蓝色眼睛。
那时候两个二年级刚好走过去，白发少年不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走过来的前辈了。
他旁边的黑发少年发现了异常：“悟，你现在的表情有点恶心。”
刚刚还在和他小学生打架的少年却没有反击，只是拉长声调“へ”了一声，并且仍旧没有调转视线。
而在新生和二年级双方自我介绍过后，白发少年忽然弯腰，脸一下凑到神岛花音面前。
他食指把墨镜扒拉下来，用那双过于璀璨的蓝色眼眸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他又直起身重新把墨镜推回去，露出一个怎么看都欠揍的笑容，接着语气介于俏皮和轻佻之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感谢款待～”
其他人：“？？？”
神岛花音：“zzzzz……”
实话说，她那时候困得当场就能表演一个就地睡着，并没有脑子去思考后辈奇怪的举动是因为什么。
她当时还觉得另外一个黑发扎丸子头的少年很眼熟，但同样没有脑子想起来了。
是到第二天她才回想起来，她曾经在迹部景吾的庆典上见过那个黑发少年，不过是以凤镜夜的身份。
至于另外一个白发少年……说起来，他叫什么来着？神岛花音只记得他那双高远天穹一般的蓝色眼睛。
……啊，那大概就是看到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所以好奇凑过来仔细看看吧。
——于是在新生入学之后，神岛花音依靠自己的困意和无知，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两天。
第三天。
一年级班主任夜蛾正道来找神岛花音。
“是这样的，悟和杰入学评定都是一级，本来应该他们搭档做任务，但杰毕竟是普通人家出身，对于术式还不是很熟练，所以我想还是让一个稳重的前辈先带杰一段时间，让他熟悉了术式再和悟搭档。”
夜蛾正道这样说。
这是应该的，高专毕竟都是未成年人，虽然在祓除诅咒方面有足够的能力，却不一定有能力应付其他事情，遇上什么突发状况，甚至可能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
所以高专出任务都是至少两人搭档，有时候会多人，像神岛花音这样的一级和加茂贤人这样的准一级也不例外。
等到毕业后熟练了，能独当一面了，才会进行单独任务。
当然，严谨一点来说，不能排除今后会出现超级强的高专生。强到一定程度的话，未成年也可以单独出任务。
不过对术式还不熟悉的杰同学，显然还需要靠谱前辈的引导。
神岛花音闻言点头：“我明白了，是要我和杰同学搭档是吧？”
“不，我想请加茂同学和杰搭档，你暂时和悟一同出任务。”
神岛花音：“……？”
怎么回事？难道她不是那个靠谱的前辈吗？
“我是一级，贤人是准一级，我怎么看都比贤人合适？”
“从评级方面来说吧。”夜蛾正道不为所动，“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等三年级回来，再让杰出任务。怎么，花音你对悟有所不满？”
“……那倒是没有。”
单纯的好胜心作祟罢了，神岛花音迅速放弃无用的好胜心，“我知道了。”
在搭档之前，最好先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术式，方便今后配合。
夜蛾正道把这件事交给了靠谱的加茂贤人（神岛花音：……），加茂贤人想起上回见面，神岛花音可能连新生的名字都没记住，于是索性叫上一年级三人，选了一个神岛花音清醒的时间，重新做一次详细的自我介绍。
神岛花音：……所以上次就是纯粹地让我吃个教训。
她在心里吐槽，但不得不承认，有了上次的经历后，她就再也没有熬过通宵了。
加茂贤人选择的地点是训练场。
这回神岛花音记住了三名新同学的名字，确认了那个叫夏油杰的黑发少年就是在会场见过的那个。
三人中唯一的女孩子叫家入硝子，看起来非常乖巧可爱，只不过神岛花音总觉她是那种会一脸无辜地在小孩子面前抽烟的类型。
……不过可爱还是可爱的。
至于她的临时搭档五条悟。
这个人有点一言难尽。
首先，五条这个姓氏让她产生了一点警惕。
毕竟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姓五条的人，虽然对方不一定就出身于那个御三家里的五条家，但五条家家主作为她术式上的天敌，神岛花音还是有些在意。
今天会有详细的自我介绍，所以待会他应该会说自己和五条家是什么关系吧……如果他不说，她就直接问。
不弄清楚的话，心里太没底了。神岛花音往新生那边看了一眼。
而且这个五条悟君，看起来一点都不乖。
现在三名新生并排坐在台阶上，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选择了舒适又不会太不礼貌的姿势。
五条悟却两腿并拢，右手肘撑在膝盖上，用左手垫着，右手托着下巴，一脸幼稚园小朋友似的纯洁无辜。
如果不是眼睛被墨镜遮住了，他可能还要眨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以示乖巧。
……啊不，这样反而显得更不乖巧了，这明明就是故意的吧？越是不乖的人才越会装乖好吗？
“……就是这样，我的术式是赤血操术，花音是伪装术式，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演示结束后，加茂贤人问道。
“有～！”
乖宝宝五条悟举手发言，看起来只是单纯期待地发问，“刚刚加茂前辈已经演示过赤血操术了，但花音前辈的伪装术式还没有表演过——”
神岛花音：“……”
加茂贤人看向她，她只好点点头。
“那我——”
“啊，要看花音前辈伪装成加茂前辈～要看要看～”
神岛花音：“……”
加茂贤人：“……”
在另外两人竟然隐约传递出“想看”的眼神中，神岛花音绝不能表现出自己其实也有点想看。
“贤人在场的话，我做不到伪装成他，因为我的术式发动条件是‘相信’……啊，我不是说很想伪装成你的样子，我只是打个比方。”
她向加茂贤人多嘴解释了一句，对方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怀疑，“咳……总之，我如果要伪装成一个人，就必须‘相信’自己可以伪装成对方，唔……听起来的确不太科学，但就是这样。如果对方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相信’就会崩塌，所以是没办法面对面伪装的。”
“诶——”
白发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他将近190cm的高个子长腿伸出来，手肘分别搭在两边的膝盖上，脸上笑容加深，声音稍稍往下沉，一下从幼稚园宝宝变成了高中不良。
“那花音前辈的术式还有其他的限制吗？这个发动条件其实很难把握吧？我作为前辈的搭档很担心哎。”
“你是指？”
“比如说——如果前辈知道在场有人能看穿自己的伪装，那岂不是完全没法‘相信’自己了？这样伪装术式不就完全没用了嘛？”
这个问题神岛花音早就想过，她丝毫没感到被冒犯地说：“其实看穿我的术式和本尊出现在我面前是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来说，看穿是对方‘知道’了伪装，而本尊则是‘证伪’了伪装，只是‘知道’的话我还能应付得来。”
毕竟她表面上看起来有点不着调，其实还挺自傲的，不“证伪”的话她就能按自己的想法来。
不，其实如果够强，她应该是即便面对“证伪”，也应该我行我素的……
嘛，这当做之后的课题吧。
“哦？是这样吗？”
白发少年歪了一下头。
“我认为是这样，毕竟我还没遇到过能看穿我伪装的人，没法实验。”
神岛花音认真解释，“有那种能力的，暂时只有五条家的家主吧？就是那位六眼先生。不过暂且先不论我和对方会不会有接触，即便对方就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嗯？怎么了？”
加茂贤人：“……”
家入硝子：“……”
夏油杰：“……”
五条悟：“……哇哦，前辈真的不知道呢。”
神岛花音：“？？？有话直说？”
“嗨～提问no1！”仍旧是白发少年高高举手，“花音前辈见过五条家的家主吗？”
“诶？没有见过来着。”
“那么提问no2！前辈认为五条家家主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很……强的咒术师吧，怎么？”
“哈哈哈不不不，没什么，前辈猜得很对……”
白发少年似乎被这个回答愉悦到了，抱着肚子笑了半天，在夏油杰的提醒下才直起身，抬眼从墨镜后看向神岛花音。
“那么提问no3……我叫五条悟，请问我和五条家的家主是什么关系呢？”
神岛花音：“……”
啊来了来了，果然，这是五条家的孩子！
她略微迟疑，从最常见的开始：“祖孙……关系？”
“no——！”
白发少年举起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叉。
“父子关系？”
“no！x2！”
“那，叔侄关系？”
“no！no！no！”白发少年抱怨，“稍微有点创意啊前辈，这样简单的关系我都不会让你来猜的吧——”
……说得也是，这个人一看就藏着什么出乎意料的答案……咦？
“……啊！”神岛花音觉得自己明白了，她顿了一下，一脸认真地道歉，“抱歉，是我狭隘了。”
“……诶？前辈想到了？”
“嗯——”
神岛花音神色凝重，她刚刚已经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了这样的错误。
“五条君，我正式向你道歉……还有，向你的母亲道歉。”
“……哈？”
“我之前想得太刻板印象了，”神岛花音十分严肃，“你和五条家家主……”
“……总感觉你要说出很了不得的话呢。”
“——一定是，母子关系吧！”
没错！为什么她一想到“家主”就会认为对方一定是男性呢！虽然说御三家是封建余孽，但五条君都像贤人一样来高专上学了，就说明五条家或许还是有一点现代化因素的，五条家家主完全有可能是女性啊！
她自己家不就是吗？虽然已经离婚了，但当年是父亲入赘，家里是母亲当家啊。她真是太狭隘……呃……
——“噗！哈……哈哈哈哈哈！！”
神岛花音还在这边反省自己，那边五条悟已经笑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滚，眼泪都飙出来了。
一年级另外两个后辈也忍俊不禁地别开脸，只有加茂贤人一脸黑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都知道是自己术式的克星了，好歹上点心吧？”加茂贤人教训她。
神岛花音想说自己上心了，这不是正在和五条家的孩子打听消息嘛。
然而她还没张口，一脸“受不了”地扶额的加茂贤人就放下一个大雷：“五条家家主叫‘五条悟’，就是你眼前这个人啊……你不会以为他那双眼睛单纯只是长得好看吧？”
神岛花音：“难道不……………………哎？”
…………
……………………
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
高专饱经沧桑的训练场上，神岛花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好半晌才明白加茂贤人的意思……然后她眨眨眼，脑海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仙台的母亲和哥哥。
想到了最开始的伪装。
想到了出任务时自己最常用的伪装。
想到了现在藏在床底下的〇气娃娃。
……
还想到了，三天前第一次和新生见面，她伪装出来的高□□服底下，穿着的是轻薄透气款宽松吊带短睡衣，和精挑细选向日葵图案的短睡裤……并且没有穿内衣。
…………啊。
神岛花音灵魂出窍，勉强维系的那一线理智摇摇欲坠。
不知道神岛直哉接不接受社会性死亡啊……
要是接受的话，她现在就可以……不，是已经死遁，逃离了这个不仅有神岛家，还有五条悟的咒术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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