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下午持续高温，滚烫的汗珠顺着每个人的额头流下，没入军绿色衣领。
又是两小时的军姿站立，一排排标直的身影印入跑道，炙热的温度袭击每个人的细胞，热烈嚣张。
总教官神情冷峻，巡视每个方队的站军姿情况，黑色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沉稳肃冷的声音。
裴昀深抬手扣住黑色腰带，目光沉静打了个手势，各方队教官齐声道：“原地踏步！”
长时间的身体紧绷，韧带肌肉僵硬，抬腿的瞬间便是一股不可描述的酸爽。
十班教官看着他们表情毫不留情嘲笑道：“让你们放松，咋还出痛苦面具了呢？”
十班同学：“……”
有些事情，不必深究。
教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原地坐下！”
他盘腿坐在地上，拿下帽子理了理，示意几个男生去搬水。
季明月用纸巾擦了把汗，白柠珂悄悄咪咪蹭过来贴着她耳边说：“我们总教官啥时候换人啦？不过，这个总教官好他妈帅！我又可以了！！”
“珂珂，教官在前面呢。”季明月对她这种随时随地犯花痴的样子已经很无奈了，只好小声提醒，“你议论总教官，不怕被罚啊。”
吓得白柠珂赶紧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贼心不死地蹭过来：“说实在的，啥时候总教官换人了？”
季明月晃晃头，她也不清楚。
这时候后面一位好人解释道：“刚刚吧。原先那位总教官去了后门，然后这位总教官就来了。”
白柠珂对他这种偷听女生讲悄悄话的行径表示唾弃，气愤道：“你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讲话啊？我要检举你站军姿的时候不专心！”
被狗咬吕洞宾的好人：“？？？”最毒妇人心！
“明明是你自己声音大，还怪别人听到！”
“？？明月我声音大吗？！”
被殃及池鱼的季明月：“……刚才大不大我不敢确认，但是我现在敢肯定的是如果你们俩声音再大一点，教官就要注意你们了。”
被恐吓的俩人对视一眼，一致同意握手言和。
“不过，现在这位总教官好像官挺大。”男生声音幽幽响起。
白柠珂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怎么个大法？
男生接过分发过来的水，边开瓶盖边道：“刚才校领导都跑去接待，还有原先那位总教官对他毕恭毕敬的，你说大不大？”
白柠珂喝了口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现在这位总教官大有来头。
听得好奇，季明月也望了一眼总教官，十班在操场正中央的位置，总教官离他们不远。
身形修长，军绿色的教官服被黑色腰带束紧，勾勒劲瘦的腰身。
裤脚扎进黑色军靴里，烈阳的光线打在皮革上，泛起冰凉光泽。
沉稳，肃冷，凛然的军人。
季明月低头喝水，还没咽下去，白柠珂像疯了一样握住她的胳膊，力气越来越大，皱眉把白柠珂手好不容易掰下去，又缠了上来。
季明月：“……”算了。
她抬头顺着白柠珂灼热的视线望过去，刚才还在远处的总教官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过来，也难怪白柠珂这么激动。
实在是，太帅了，总教官踩着军靴行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们心尖上。
她甚至听到身后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十班教官迅速注意到总教官的到来，麻溜站起身，抬手行军礼的动作利落有力，声音嘹亮：“长官好！”
裴昀深表情冷肃回了军礼，放下手询问：“行进步伐训练怎么样？”
十班教官正色道：“报告长官，正有序进行中。”
“挑一个出来走我看看。”裴昀深这一句话好像平地惊雷一样“轰”的一声炸在十班同学耳边。
十班同学：“……”造孽啊。
十班教官一眼挑中了季明月，严肃道：“季明月出列！”
季明月：“？？！！”
十班教官其实注意这小姑娘很久了，人长得漂亮不说，军姿啥的完成度特别高，好苗子不能给埋没了啊。
小姑娘虽然蒙，但还是乖乖出列。
十班教官正准备喊口号，被总教官一句话给堵在嗓子眼儿里了，他只能硬生生委屈地往回咽。
“我来。”裴昀深示意季明月上跑道，自己站在一旁。
所有人都注意到十班的情况，好奇地看着总教官和一小姑娘站在跑道上。
无数的目光聚集在季明月身上，额头一颗汗落下来，她很紧张，呼吸不自觉加重。
“专心。”裴昀深声音不大，清晰敲在她耳膜，小姑娘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专注。
裴昀深双手扣住腰带往跑道边退几步，眼神沉静：“立正！”
“原地踏步——走！”
…
“齐步——走！”
…
“正步——走！”
小姑娘身形纤细，背直肩平，每一个动作利落飒气，军靴踏在跑道上，声声有力。
裴昀深有些意外，看着小姑娘的眼神里多了丝赞赏，他从不吝啬对手下兵的赞扬，拍了拍手说：“不错，归队吧。”
季明月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归队后才发现紧握的手心全是汗。
裴昀深看着其他班道：“都看见了？不要求你们做到像真正的军人那样，但至少要达到这种水平。”
他没再说什么，接下来让各班教官自行安排训练任务。
其他教官看见长官对季明月的夸赞，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决心让自己的方队训练到一级棒，立马强化训练项目。
其他班学生：“……”可以但没必要。
反观十班则是一派喜庆，十班教官掩不住的笑意，长官夸了他的兵，就相当于夸他了啊。
他满意地看了看季明月，真不愧是他的兵，就是争气！
于是他大手一挥，找了一个阴凉处让十班继续原地休息，自己乐呵呵地跑其他班串门去了。
“啊啊啊明月你真是我的宝贝！”白柠珂急不可耐抱住了季明月，语气行为间满是激动，“呜呜呜你好飒我好爱！！”
季明月有些无奈推了推粘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笑了笑：“知道了，我也爱你。”
得到回应的白柠珂又是一阵嘤嘤嘤。
…
“啧，不亏是衍哥妹妹，想当年我们军训的时候，总教官是差点没把衍哥直接拉到他们部队去。”陆隽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揪了片叶子顿时感慨万千，突然转头看着坐在长椅上的某人，“可惜了，云哥你当时还没转过来。不然…”
夏至深幽幽望了他一眼，接过话茬：“不然总教官差点就要多拉一个人了，是吧。”
陆隽单手握拳，靠了靠肩膀，满满的欣赏：“狗子，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夏至深白了他一眼，发现叶云舟一直盯着操场某处，顺着望过去，疑惑道：“你认识那总教官？”
“那是我舅。”
“……”
“？？！！”
陆隽眯眼看了一会儿，转过头一脸蒙道：“谁啊？”
叶云舟毫无波澜：“裴昀深。”
夏至深：“！！卧槽！！”
陆隽被这一声吓得不轻，他离叶云舟有些远，没听清楚名字，连忙跑过去：“裴什么裴什么？”
“裴昀深。”夏至深面无表情重复。
陆隽惊在原地一动不动。
谁是叶云舟舅舅他们可能不清楚，但是裴昀深这个名字他们绝对如雷贯耳。
裴昀深，国家高级军官，二十五岁位居上将军衔，鹤城响当当的大人物。
这大人物怎么跑他们这破学校来了，还纡尊降贵来操练军训，学校领导也不怕把腰给闪了。
陆隽咂舌，手作话筒状一本正经：“请问叶同学对于你舅舅来鹤城一中操练高一军训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他闲得慌。”叶云舟吐槽得毫无负担，抬脚往裴昀深方向走。
夏至深他们并不打算跟过去，陆隽靠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语气欠欠：“你看看叶同学这口是心非的劲儿，我陆某人甘拜下风。”
夏至深：“那是，谁都比不上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陆隽：“…我那叫单纯不做作。”
“嗯，是单蠢。”
“……傻逼玩意儿闭嘴！”
…
裴昀深很早就注意到叶云舟，离不远的时候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叶云舟随手拿了瓶水靠在他旁边，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昀深放松下来：“昨天。”
“怎么想到来操练军训？”
“我休假，没事做，随便来看看我外甥。”
叶云舟轻嘁一声，没搭话。
裴昀深也没说什么，俩人之间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
叶云舟六岁那年他爸爸妈妈遭遇空难以后，他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还是一样的乖，听话，几乎没有青春期的叛逆。
正是这样，裴昀深才感觉他变了，这孩子几乎没表现出过任何坏情绪，冷静自持都仿佛成了他的外壳，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其实叶云舟跟他妈妈很像，太过完美，好像没有任何缺点。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反正裴昀深不信。
…
十班教官溜达一圈回来后，见他们差不多都休息好了，拍了拍手，正色道：“全体起立！”
“接下来，我们还是来练习踢正步。”他示意他们上跑道，“成三列！”
季明月突然小腹绞痛，大颗虚汗滴下来，脸色异常苍白。
白柠珂也注意到她的异常，紧张小声询问：“你是不是又痛了？”
她小弧度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季明月作为标兵在前面带队，每踢出一步，腹部就一阵阵的绞痛，脸色越来越苍白。
踢正步越来越吃力，烈阳当头，汗水滚滚落下，她突然感觉视线变得模糊，最后一个正步没能踢起来。
闭眼的瞬间，她听到白柠珂还有很多人的声音，还有袭上鼻尖的柠檬汽水味。
好像他身上的气味…
…
医务室蓝色窗帘拉了大半，外面的阳光透过缝隙争先恐后地跑进来，洒了一地热意，瞬间又被空调冷气驱散。
季明月睁开眼，入目是天花板一片白，扭过头发现这里是医务室。
她动了动手指，腹部是一股热意，很舒服。
她很少痛经，这次真的是猝不及防，想着应该没事，没想到一来就来个这么狠的。
“醒了？”季明月望过去，少年抱着一本杂志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见她醒了，叶云舟歪歪头，把茶几上的保温杯送过去，打开盖子，她闻出来了。
是红糖水。
“谢谢。”她接过来，脸上不自觉爬上热意，下意识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疼得这么厉害，我不是故意的。”
叶云舟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上道，不过他没打算问什么，她已经够难受了。
“假已经帮你请好了，这几天你可以不用去。不过…”他顿了顿，想着还是征求一下小姑娘自己的意见，“你，自己想去吗？”
小姑娘喝了口红糖水，心里虽然很感谢他的帮忙，但她还是不想缺席这次军训，让它成为一个遗憾。
她看着他眼睛郑重道：“谢谢你，但是我还是想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逞能！”说完还举了三根手指。
叶云舟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小姑娘跟她哥哥一样，很坚强执着，透着一股韧劲，从今天裴昀深训练她行进步伐也看得出来。
虽然纤细，但正直飒爽，像一棵小白杨。
“好，不要勉强。”他笑了笑，“对了，你哥哥最近比较忙。所以啊，这段时间，我就兼职你的哥哥，护送你回家，随便照顾照顾你。”
小姑娘突然傻了，哥哥怎么能这么麻烦他啊！
她语气有些急，说半天也没说明白，缓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慢慢道：“这，你怎么能听他的啊，这么麻烦的事。还有你怎么这么傻啊，太吃亏了…”
叶云舟一愣，没想到小家伙这么体贴他这个哥哥，语气里溢满笑意：“不麻烦，没吃亏。”
“我成绩还行吧，还没到傻的地步。”他很轻松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她是麻烦。
小姑娘握着保温杯，里面冒出的热气染上她的眉眼，她笑了笑，跟他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讲到总教官夸她的时候，她有些高兴地说：“总教官说我行进步伐走得还可以。”
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语气里透着丝小骄傲，被别人肯定后有些小开心，想要和人分享，但是又很羞涩。
像小猫一样，得到了夸奖虽然面子上不透露太多，但是耳朵已经害羞地抖了起来，真的很乖很乖。
叶云舟被她乖得心尖软了软，远黛的眉目间都带上笑意。
他说：“我们明月真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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