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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了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湿润夏花袭人的幽清。

        鹤城一直以来被称为青山绿水之都,接近七成的森林覆盖率令这片人杰地灵的沃土久负盛名。

        鹤城一中的绿植经过一场夏雨的洗涤,更是生机盎然。

        明净的玻璃窗外一片雪松林,绿色枝叶迎着初阳,雨雾笼着朦胧青妩。

        搁在木色课桌边的手腕一转,皓白腕骨凸显,黑色中性笔被手指碰倒掉地上,发出不怎么明显的碰撞声。

        叶云舟眯了眯眼,抬手撑住额头撩起一层头发,过了一会才好像妥协一般认命地弯下腰捡笔,压着火气盖好笔帽。

        然后侧过头压在手臂上继续睡。

        斜后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陆隽戳了下旁边的夏至深,有些纳闷道:“你说云哥最近是不是受了啥刺激,我寻思他有起床气是正常,就怎么这几天像捅了火药库一样一点就着。”

        夏至深一顿,随即想到什么,然后压下好奇宝宝肩膀,凑过去一笑:“这天干物燥,干柴烈火,少年人心火旺,正常。”

        陆隽狐疑地瞅一眼前面趴着的人,又看看笑得跟朵儿喇叭花一样的某某人。

        陆·头脑简单四肢还不发达·隽:感觉懂了又好像没懂。

        为了不显得自己过于愚蠢,于是陆隽矜持地点了下头,侧过头一本正经看着夏至深。

        “数学卷子写完没?”

        好巧不巧夏至深正垂着眼睑,密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

        他人靠得近,温热的鼻息携着浅浅一层空气透过陆隽脖颈处的薄白皮肤沾在血管上,血液流速仿佛一瞬间满档,充斥全身,直达心脏。

        褐色瞳孔一震,陆隽略显慌乱侧过头,左手抬起揉了揉脸,轻轻吸气。

        这他妈怎么这么勾人???

        不过一记后脑敲让他瞬间清醒,夏至深丝毫没有留情一手拍下,语气不善:“这不是有手就行?”

        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配方,甚至连夏至深怼他的话他都觉得不那么惹人嫌了。

        果然是他的错觉!

        夏至深有些讶异于某个一怼就火的小炮仗竟然不回怼他了,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笑。

        成功被劝退的夏至深默默拖着椅子远离傻子,珍爱生命。

        高三的午休安静得只有笔和纸的摩擦声和正前方白色墙壁鲜红国旗下大圆钟指针的转动声。

        正午阳光灿烂,雨雾消散,只剩前途璀璨。

        叶云舟有些烦,瞥了一眼旁边空落落的座位,偏头半掀眼看着外面的雪松林,轻哂一声。

        脑子里时不时闪过某个小孩的样子,清晰炙热。

        他并不是喜欢纠结的人,遇到麻烦的事能避免就不触霉头。

        可是那孩子对于他而言是打心里不一样的,他不太清楚这种感觉,她每次直白清透的眼神压得他喘不过气。

        少年人时期的爱恋比汹涌的海潮还盛大,比初生的百草还热烈,澎湃无瑕,透彻心动。

        他妈的不想了!

        气得他直接出了教室,叶云舟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一盒薄荷糖,结账时看到水果区新进的草莓,扫了一眼就结账走了。

        小卖部阿姨正低头记着账,突然前面一片阴影落下,一盒草莓放在柜台上。

        走而复回的叶云舟又从墙上取下一个纸袋,推到草莓旁边,道:“结账。”

        四季常青树叶间穿过细碎的阳光,印下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叶云舟时不时瞥一眼手上的纸袋,心想自己可能是脑子抽了才想着给那孩子买草莓。

        “部长!”叶云舟转过头看见拿着记录夹的男生朝他摆摆手,“部长,你忙吗?”

        叶云舟摇摇头,记得这人是自己部门的一个小组长,他迈开腿走过去。

        离开树荫小道,刺眼的阳光放肆地撒下,他眯了眯眼,有些不好受。

        “有事吗?”叶云舟看着他把记录夹晃晃,银色书夹反射光线,一道明亮的光弧闪过。

        高一教学楼在高三教学楼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广场,地面贴着瓷白地砖,很漂亮。

        叶云舟拿着记录夹走进高一教学楼,纪律部每天中午都要检查午休情况,本来纪律部人多轮不到他这个部长去。

        不过今天负责查高一纪律的组员班上有些事,正找不到人替。

        刚好遇见他,反正他想着自己没事,再想想手上这提草莓,于是光荣就任了。

        走过几个班,基本都很守纪律,除去他提醒了几个闹腾的学生,他们也没想到从不出现的纪律部部长竟然突击检查,吓得乖乖坐好。

        高三学长手提一只纸袋,拿着笔轻轻敲了敲记录夹的边缘,靠在门框边,神色冷淡盯着他们,无声的动作提醒现在是午休时间,笔头点点纸面,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咽下一口唾沫,表示都懂。

        再不听话直接记名字,等着扣班分以及上校园显示屏通报批评。

        走上二楼,叶云舟脚步很轻,靠在十班窗户边。

        教室里空调开着,雾霾蓝窗帘稍微拉上,留下一道细细的空隙,留给阳光栖息。

        他轻轻推开窗,笔尖撩起一角窗帘,撞进一泉温柔湖海。

        季明月本来打算再做一道题就睡觉,突然听到窗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黑色笔尖掀开一层窗布。

        她看见少年逆光而立,放肆的光线在他身后绽开,瘦削手指拿着笔撩开一片雾霾蓝,闯进她的世界。

        明丽的笑意汹涌在她眼底,她轻轻开口难掩雀跃:“你怎么来啦?”

        叶云舟看见她还有些愣,没想到就见着了。

        他放下笔,手肘搁在窗台上,小姑娘钻到窗户和窗帘之间,拉过帘子挡住阳光进入教室。

        她扒着窗边,下巴搁在手背上冲他笑笑,看到他手上拿着的记录夹,了然道:“你来检查纪律啊。”

        叶云舟见她小脑袋晃晃,纤白的手指在白色瓷砖点点,像只讨宠的布偶猫。

        他突然有想逗她的心思,拿到笔敲了敲她额头,促狭道:“知道午休啊,还跟我说话。”

        季明月一愣,瞳孔微缩,翘黑的睫毛上下颤动,有些无措:“我,我……”

        “你,你什么?”叶云舟压着笑意,漆黑眼瞳就这么盯着她,然后他就看到这孩子小心翼翼把手按在记录夹上。

        小布偶猫小声喵呜:“你,你不许记。”

        语气略微显得底气不足。

        他彻底压不住笑意了,手握拳抵在嘴边轻笑出声。

        这孩子太好玩了。

        因着现在午休时间,还顾着小姑娘害羞,他没太过分。

        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讨好道:“别生气,哥哥开玩笑的。”

        季明月接过,有些好奇:“是什么呀?”

        “学校小卖部刚才新进了水果,我买了一些。”叶云舟拿好记录夹,把笔别在纸张边缘,低头顿了顿轻声继续回答,“吃不完,你拿着吧。”

        季明月知道学校商店会进水果,但是从来没有买到过,这些人战斗力太吓人了。

        手指贴着褐色纸袋上,上面带着些许夏日热烈张扬的温度,似乎还留着窗外人的气息,缠绕她指尖。

        浅浅密密的喜欢渗透血液,升腾气息的瞬间让她指尖颤了颤。

        “谢谢。”小姑娘垂眸压抑着快掩饰不住的感情,声音很轻。

        叶云舟看见她耳边黑色发丝被袭过的风撩起,舌尖抵着上虎牙,微刺痛的感觉让他清晰神色。

        他半垂眼睑,语气有些发凉:“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等季明月说再见直接迈开腿走过楼道上了楼,他手指紧紧捏着笔,轻微泛白。

        季明月看他离开的身影,带起一阵风。

        她不太清楚为什么突然这人的态度急转直下,这让她有点压力,失落悄悄压抑喜悦。

        带着死灰复燃的沉寂。

        她刻意忽略这种令人讨厌的情绪,打开纸袋,里面是包装好的草莓,颗颗颜色好看,大小合适,是很好的品种。

        叶云舟此刻也并不好过,他靠着楼梯间墙边,拿着笔的手握成拳放在心口,里面跳动着不为人知的情感,他知道他应该抵制这种没结果的感情。

        但是一碰到她,所有防御功亏一篑,该死的情绪不受控制死命往上爬。

        那是他兄弟的妹妹,他怎么可以生出这么龌龊可耻的感情。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的感情,一边却可耻地靠近小家伙。

        不敢喜欢,不敢承认,不敢拒绝。

        叶云舟,你可真他妈可笑又可怜。

        不要脸的家伙,卑劣至极。

        少年靠在墙边高挑的身体缓缓滑下,手指松开记录夹,硬质材料掉在地上发出响声,镂刻墙外落进肆意的阳光,光粒溅到他埋在臂弯里的头上,黑色细软发丝染上金色,却赶不走无处安放的苦寂。

        煎熬着少年怀着炽烈火种的心脏。

        叶云舟十八岁这年遇到一个令他心动难以忘怀的女孩子,可惜傲气和卑劣让他不敢把她捧在手里。

        他知道他栽了。

        栽得彻底,无处可逃。

        …

        之后的很久日子里,季明月都没有见过叶云舟,那天他的玩笑和草莓都仿佛在消散着他的迹象和气息。

        夜空很多的星星,公交站旁边的路灯还是那么亮,月光下婆娑的树影斑驳。

        季明月扯着书包带子,有些失落。

        季星衍低头看了一眼她发旋,随意问了句:“怎么了?”

        小姑娘绕着带子的手指一顿,松开又绕了一圈,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愿意告诉他,季星衍不强迫。

        等公交车到站时,他坐在季明月外座,掰了掰肩膀,感到一股力拉他衣摆,他偏过头看到小姑娘手指捉住他衣摆一角。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季明月开了好几次口,却什么都没问,他抬手按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哥哥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给她顺了顺被他揉得有些发乱的发丝,安抚道。

        “你,你们最近在忙什么啊?”季明月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带着些许试探。

        季星衍心里觉得有点好笑,正过头道:“想问叶云舟直接说。”

        他看得出来自家小孩最近心不在焉的情绪,以及某人脾气越来越大,时不时盯着对面的教学楼,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像要赶尽杀绝又无可奈何的狼崽子。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妹妹喜欢自己兄弟,自己兄弟对她的特殊。

        但他毕竟是哥哥,自家小孩还小,年少时的热爱永远最美好又荒唐。

        他只盼时间可以磨淡一切。

        “你还小,我知道你这个时候有喜欢的心思不可避免。”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又残忍,“你以后会明白的。”

        那个感觉像是心被蝎子蛰了,疼得发颤又不能剔除,她压抑着,唇色很淡,说出的话带着颤抖:“我不明白。”

        她看着毫无波澜的人,继续道:“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他。”

        季星衍睫毛一颤,她认出叶云舟了。

        说来可笑,叶云舟并没有认出她。

        “然后呢?”季星衍语气有些生硬,说出的话仿佛在嘲笑她的一厢情愿,“可他不记得你。”

        季明月一愣,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她只觉得很委屈又无助:“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

        季星衍抬手擦掉小家伙眼泪,眼尾有些发红:“月月,你听哥哥说,我们和他已经不是一类人了。”

        “你们不合适。”

        他始终记得那个女人登堂入室告诉他妈妈,她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他妈妈是那么温柔的人,第一次对人发脾气,让那个女人离开他们的家。

        那个女人眼神落在他身上,刻薄轻蔑。

        可当天晚上,那个男人没有回家,她给他打电话,他只看见她眼底的光如破碎的玻璃,狼狈不堪地砸进深渊。

        她说:“你让他接电话,我要听他说。”

        他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接电话,也不知道谁到底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她的手机没有控制掉到地上,眼泪顺着脸庞滑落,砸在白色瓷砖上。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无助地抱着手臂,披散下来的头发搭在肩上,颤抖起来。

        她压抑的哭声让年幼的他像被人打了一闷棍直直被定在原地。

        他不记得他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她抱着他,手臂力大得让他发疼。

        她颤抖着声音说:“没事没事,阿衍没事。”

        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自己那么疼,却还要安慰他,假装快乐。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来到这个城市。

        最可笑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见过那个男人。

        那个给了她所谓爱情的丈夫,给了他们所谓生命的父亲,给了他们所谓家的男人。

        可他明明记得,那个女人没来之前,那个男人给过他们爱。

        好像给过吧,遥远得他都记不清了。

        那就没给过吧,反正他们也不需要了。

        季星衍将小孩抱进怀里,安抚地拍拍她背。

        夜色很黑,他只觉得沉闷喘不过气。

        无所谓了,他就来当这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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