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街道旁花店风铃摇动，声音被掩盖在雨水里。
季明月侧过头靠着叶云舟肩膀，明明听不见风铃的响声，那铃声却好像慢悠悠传了过来。
零零碎碎，不好听。
叶云舟走得慢，裤脚被急促的雨水溅湿，贴着踝骨。
他有私心，希望这条路漫漫长长。
脊背上的温度仿佛使这个湿凉的夜晚都暖了上去。
他将小姑娘放下，楼道口的灯光明明灭灭。
叶云舟垂下眼帘，安静不出声。
季明月递过去一包纸巾，他没接。
“不用。”叶云舟回绝了她的好意，顿了顿，“没有打湿。”
听见他的话，季明月拿着纸巾的手渐渐收拢。
她看见灯光下安静的少年，心脏像被划开一道口子，四下冷寂的风灌进来，越撑越大。
把伞递过去，季明月抽了抽鼻子。
难过什么，真没出息。
是她拒绝了别人，她有什么资格难过。
“你……真的不要我吗？”
抬眸看过来，他还是不死心。
轻轻咬住舌尖，就这样静静盯着她。
季明月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
她想狠下心说出决绝的话，可对上那白净眼周泛着绯红的眼睛，始终开不了口。
叶云舟轻轻低下头，伸手接过伞，转过身离开。
撑着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里。
她用力擦了擦快流出来的眼泪，抬脚上了楼。
––
“月月，温煦那天不是说想去鹤城图书馆嘛，我们一起陪她去看看吧。”白柠珂边收拾书包边说道。
季明月想早点回去陪向挽清，她这些天有些心神不宁，只想好好守着向挽清。
于是摇了摇头，抱歉道：“对不起啊珂珂，我有些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你替我给温煦说一声。”
白柠珂也没多想，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啊，拜拜！”
季明月向她挥挥手，继续收拾东西。
刚走到校门口就碰见急匆匆往外奔的陆隽。
陆隽有些着急，看见季明月一愣，停下来打招呼。
“明月回家啊。”他手里提了一袋药，笑了笑。
季明月见他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吗？”
“啊，哦就叶云舟生病了，今天一天都没来上课。”陆隽说着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出了拐。”
季明月一听他的话，下意识急道：“他怎么就生病了？严不严重？看医生了吗？”
陆隽被几个问题砸得有些蒙，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前晚上回宿舍浑身湿透了，我还以为他没伞呢。”
“结果手里明明拿着一把伞，那能淋成那样，我都不敢想。”陆隽没注意到季明月的表情，继续道，“问他什么也不说，回个没什么就不理人了，第二天开始蔫神，他说没多大事然后只喝了几包感冒药，一整天都没怎么有精神。今天倒好直接没来，再不去看看他，我都怕他直接横尸在家里。”
疯子。
季明月揪着衣袖，心里一股无名火直直窜上来，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陆隽这下才注意到季明月的表情，咽了咽口水，有些谨慎。
转念一想，如果季明月去了，那叶云舟不得高兴死。
再者美人生病柔弱，可不得狠狠激起小仙女保护欲。
那他们俩感情不得大大地往前冲刺一截。
陆隽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由感叹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季明月没想到陆隽有这么多内心戏，又顾不上什么，直接点头。
到了叶云舟的私人住处，是一处靠近学校的小别墅区，绿植花卉茂密，环境很好。
陆隽带着季明月走到一处安静的住处，路过小径，来到门前。
他摁了摁门铃，半天都没人开门。
“不应该啊，他明明说在这儿。”陆隽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季明月，害怕道，“不会真挂了吧？”
季明月被他说的话惊到了，她抓着衣袖的手指逐渐使力，指腹因此泛白。
正当陆隽准备找东西撬门时，门开了。
屋里没开灯，叶云舟露出半边身子，他只穿了件灰色家居服，冷白的肤色透出一股病气，黑漆漆的瞳孔被懒懒搭下的眼帘半遮。
他轻飘飘扫了一眼陆隽，看见季明月时目光一凝，随即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泛白的嘴角微微一撇，对着陆隽有些不耐烦的语气：“有事？”
“小爷我这不是来给你送药的吗？”陆隽恨铁不成钢，叶云舟这表现简直白瞎了他一片心意，但没法对着病号只能忍着，“你看看啊，这个药还有这个药…”
“完了，忘记给你买止疼药了。”叶云舟淋了雨肯定头疼，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陆隽把药袋子塞给季明月，给叶云舟知会一声就跑去买止疼药了。
只剩下季明月和叶云舟。
“药。”季明月把药递过去。
其实看见叶云舟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她心里什么气都没了。
只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叶云舟没有说话，把门打开让她进来。
季明月犹豫了下，抬脚踏了进去。
背后门落锁，一霎间她的腰被人揽住。
整个人被抵在门板上，微凉的指骨锢住纤细的手腕。
季明月没想到叶云舟会这么做，一时间瞳孔放大，愣住没有动作。
叶云舟温热的气息清清淡淡洒在她脸侧，靠得极近，只差一点点的距离就能吻到小姑娘的耳朵。
“不是说不要见了吗？”生硬的语气扑进季明月耳朵里，她用力想挣脱叶云舟的束缚。
没想到毫不费力就脱离了。
但是叶云舟就站在面前，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慌乱，下意识用手撑住他的前肩。
也是毫不费力就推开了他。
季明月看着被迫拉开距离的叶云舟，就这样直直闯进那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屋里有些昏暗，叶云舟站在几步外，很安静。
“发什么疯？”她没想过叶云舟会这么做，只觉得这个人突然有些陌生，呼出的气息发颤，“叶云舟，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又把我推开了。”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叶云舟只觉得呼吸不过来，手指在发抖，极度发昏。
她又推开了他…
季明月正狠下心准备离开。
可注意到叶云舟有些异常的样子，还是软心扶住了他。
揽住他的腰，把叶云舟扶到沙发上，翻出药接了热水。
叶云舟就这样安安静静靠在沙发上，微长的额发遮挡住他的眉骨。
整个人病弱又冷倦。
对于季明月递过来的药，他也没有耍小孩子脾气，一把直接吞下。
半杯水被他喝下，泛白的嘴唇沾染上湿润，也没有那么脆弱的感觉了。
叶云舟没有看她，只是垂着眸子。
“叶云舟。”季明月轻轻蹲在他前面，从低往高看他，语气温柔，“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只看见叶云舟眼眶悄悄红了，长长的眼睫半搭，润湿的黑瞳里全是她。
“所以，你还是不要我…”
“嗯。”她这次终于狠下心不去看他，站起身背对他。
叶云舟听见她的声音，压灭他心里最后那点火光。
“我不需要你。”
外面又落起了雨，随即是撕裂般的闪电和雷声。
重重砸在心上。
季明月手被握住，让她无法离开。
“求你…别走。”少年的声音发着颤，像外面的雨一样狠狠砸进她耳膜。
叶云舟这辈子没求过人，明明她已经冷漠拒绝了他。
可他还是抱着那点可笑的卑微祈求她不要离开。
求求你，陪着我…
少年的话语苍白无力，却让季明月差点溃不成军。
她一点一点挣脱掉他的手。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她走了，一瞬间的光亮如沤珠槿艳般。
门被带上的瞬间，屋子里又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外面依旧大雨瓢泼，雷鸣阵阵。
他慢慢将自己圈起来，头深深埋进曲起的膝盖间。
一道闪电撕破苍穹，照亮室内瞬间。
少年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信她，可她却骗了他。
骗子会不讲信用。
可她不是骗子，却对他失了信用。
这次，她真的不要他了。
外面在下雨，她没有伞，会淋雨。
叶云舟撑起身，手突然失了力，整个人差点倒在地上。
他摇摇头，又撑起身，拿起储物柜里面的伞就往外面走。
打开门，一股冷风直直冲上来，他用力握紧门把手。
她走了，这里没有她。
他一步一步走进雨里，飘摇的雨水浸湿身上的衣服，脑子越来越沉。
她会淋雨。
“叶云舟！”陆隽看见叶云舟拿着伞站在雨里，撑着伞跑过去给他遮住，吼道，“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
陆隽从来没见过这么令人下头的行为。
差点气死。
“她人呢？”冰凉的雨水一滴一滴顺着湿透的发丝淌过下颚，砸进水洼，他只道，“她有伞吗？有淋雨吗？”
陆隽深吸一口气，是整不明白他们之间这感情冲突。
他压着气说：“她有伞，没有淋雨，她很好。”
得到令他心安的答案，叶云舟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卧槽，叶云舟你他妈别晕！”陆隽连忙接住昏过去的叶云舟。
把人扶回去，赶忙打电话给陆家的家庭医生让人马不停蹄过来救命。
只感自己真受罪，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天天做着累死累活还不讨好的事。
整个太平洋都是陆隽流下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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