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向挽清的高中过得很快，她随了顾微的意跟季青临读同一所大学。
京都大学和京都第一国际高中就隔着一堵墙，却连接着两个时代，而里面的人从一座城迁徙到另外一座城。
春夏秋冬，四季都是相同。
京都的雨水来得密密麻麻，秋季的风很大也很干燥，混了雨水倒有些淋湿的钝感。
向挽清又被困在了雨夜里，这次倒不是没带伞，而是将自己的伞借给了同系的学生。
她握着早已经没电的手机，慢慢蹲在大楼厅前的角落。
向挽清并不是很想回家，昨天晚上顾微又发脾气了，罚季青临在花园外跪了一整夜。
夜里没有雨，只有数不尽的风，刮过一寸又一寸早已枯萎了玫瑰的花园，四边高大笔直的路灯整宿亮着，光雾笼罩花园，盖过正中央跪着的身影。
季青临的脊背没了平时的挺直，略微佝偻着，颈骨垂下弧度，神色敛入光影不在的暗处。
星星的光暗了下去。
向挽清被顾微关在房间，只能透过落地窗才看得到那道身影，她不能喊他，也不能敲玻璃。
顾微会更生气，她不喜欢别人忤逆她。
每次季青临被压进书房都不会好过，偏生这人骨子里反得很，顾微越不让他好过他就越嚣张越混账。
到了大学后季青临不再安分，反骨愈发清晰，整天整夜离校行踪四散，放纵不羁。
她曾经见过他刚从酒吧出来的模样，三三两两的公子哥勾肩搭背，烟酒如雾一般遮掩住他们，用金钱满足后的欲望懒倦，颓靡荒唐。
季青临永远是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已是年轻男人的他身形高大修长，面容轮廓更加锋利冷阔，灯光夹杂间黑色衬衫早已被扯开两颗衣扣，直长锁骨凹陷明晰。
他嘴里还咬着一支烟，烟纸上的黑色金丝暗纹隐约出流光溢彩，雾林雪气中不伦不类闯进深渊的烟尘味，不像以前的他了。
以前的少年冷漠矜贵，绝不是现在这靡离风流的样子。
“哟，这不是妹妹吗？”刚喝完酒的任晚嘉语声有些醉意，微眯着眼看向不远处与糜乱混杂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姑娘，哼着笑，“乖乖怎么跑这儿来了？”
烟粉色长裙衬得少女纯白动人，在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面前像极了一只小白兔。
季青临不是没看见她，就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撩开打火机，簇动的火光点燃欲落不落的烟。
“哥。”向挽清停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轻声喊他，“回家吗？”
细细朦朦的烟雾弥漫，季青临轻掀眼皮，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透过迷蒙烟雾看她。
白净的脸庞被模糊掉，他只得见那抹不算清晰的烟粉色，在迷醉灯光下愣是开出了朵柔花。
肆虐的摧毁欲汹涌澎湃，季青临扔掉剩余许多的烟，抬脚碾灭，脚底缓慢转动，每一下都带着狠。
下一秒向向挽清走去，他的指骨轻而易举扣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绝将人拉走。
地下停车场灯光没亮，空旷宽敞的空间里脚步声格外清晰，消防指示灯发出微弱光线，裙摆扬起的剪影如蝴蝶花瓣一般。
向挽清整个人被扶腰抱起，稳稳放在车前盖上，耳边是浅淡湿热的呼息，腰间按着手，传递男人身上的热意。
季青临隔得近，闻得到她身上的香味，是他一直都清楚的兰花香，偏偏这香淡得小气，只得有这么近才能清楚闻见。
他抬起手放在向挽清脑后，慢条斯理地撩开缠绕每一缕发丝，唇贴着她的耳肤，仿佛是气声一般。
“就这么喜欢勾我？”
正手足无措的向挽清一愣，耳朵传来的热度与触碰让她些许畏缩，却找不出任何一分措辞来反驳他。
像是没等着她回答，季青临缠绕她发丝的手轻轻松开，食指曲起勾着她的下颚线来到下巴尖，拇指指腹自然而然贴上去，抬起昏暗环境间她低垂的头。
向挽清哪里是他的对手，放在他肩上的双手因慌张放下撑住车盖，想逃离掌控。
可怎么可能顺得了她的意愿，季青临握住她腰的手一收，还不是得乖乖回到他怀里。
“怕什么？”重新捉住人的季青临嘴角溢着笑，现在酒意有些上头，侧过头向下压了压，轻吻住她的唇，气息涌动间他说，“不会在这儿把你怎么样。”
可能是酒精迟缓了神经，他吻得轻，像是在吻花瓣，一下又一下，惹得玫瑰花害羞颤抖，想逃离却又被扣住花颈，一刻都躲不得。
向挽清气息不稳，被迫环住他脖颈，下一刻就被压下，整个人被男人笼罩，唇上的细吻一直都未停止，脚踝处的裙摆被撩起，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脚踝。
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抬起，轻纱在下落，层层叠叠覆盖在大腿上，半强迫般勾缠在他腰上。
男人的手心顺着小腿一直攀附上大腿，指节冷静地扯下裙角，热度覆盖压下。
被压制住的向挽清眼角沁出嫣红，想去拉他的手，却被扣住双手腕骨向上举压，让她根本无法反抗。
他的吻逐渐入深，气息汹涌，满是侵略摧毁。
到底是欲望占了上风。
恍惚间向挽清鼻尖绕着他身上的气味，有浓郁的烈酒，苦涩的烟草，还有她最喜欢的雪松冷香。
唯独没有其他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她忍不住回吻他，唇角噙笑。
只有她，就好了。
––
可是季青临天生逆骨难训，顾微二十几年的禁锢养出来的只是一只孤傲造反的狼。
向挽清知道顾微想让季青临娶她，可季青临一向反感一切胁迫他的事，甚至厌恶至极。
她听见季青临冰冷嘲讽的声音。
“本来就没打算娶。”
明明都是没有感情的字，可为什么拼凑出来这么伤人心？
如果本来就不打算娶，那为什么要摸头，要牵手，要拥抱，要亲吻？
所以，是在耍她吗？
季青临，是个骗子。
––
雨越下越大，风刮过，牵连着淋湿她，她不想动，只能蜷缩抱紧自己，不管雨水打湿发尾，黏腻贴服脸颊，冷气漫延。
突然潮湿雨雾中浮动冷香，霎时间飘起雪意，她迟缓抬头，湿透的眼睫让她的视野不清。
对面钟楼灯光铺撒，雾网牵扯，来人的身形却挡住昏暗灯火，白色衬衣衣袖挽起几道褶，露出的腕骨明晰冷白，手掌间握着黑色伞柄。
季青临压下伞面，漆黑笼罩，挡住了她的风雨。
“想被淋死？”
依旧冷淡毫无情绪的语气，让向挽清鼻尖一酸，眼眶湿润。
时冷时热的态度折磨着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稍微真诚的对待。
原来，一个人的态度真的可以不见血地刺人心脏。
向挽清有些冷，缓慢抬起手擦开脸上浸润的雨水，还有混杂在里面的泪水。
手掌撑着墙壁，她站起身，在昏暗夜晚里她脸色苍白，握了握手里的手机，声音很轻:“手机没电了，联系不到你。”
黑色伞柄被递过来，她怔愣接住，下一瞬已经淋湿大半的腰间热意覆盖，脚底落空，她被季青临轻而易举抱起来。
距离拉近，男人的下颚线冷冽，他侧低下头，漆黑瞳孔盯着她，漠然道:“伞拿稳。”
话落迈步走进深黑雨夜中，向挽清揽住他脖颈，一瞬不瞬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她好像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傍晚，松林淋了雨，地面湿滑，她不小心脚底一滑，扭伤了脚。
小孩子贪玩，跑到离开大人的地方，遇到措手不及的事外加脚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哭泣起来。
在她无助彷徨的时候，小少年救了她。
季青临只比她大两岁，那时却比她高出许多，他的眉间还没有后来的冷漠，雪林间还悬挂着月亮与星光，温柔缱绻。
他的话不多，沉默将她背起，脚步稳当。
层层松林外未散尽的日光和远处的晚霞为小少年披上温柔，却远抵不上他本身的温柔。
当时好像忘记了疼痛，只记得心跳的声音，穿过岁月时光与现在的心跳重叠。
她被淋得可怜，发丝缕缕狼狈缠在颈间，漆黑眼睫悬着细细雾点，感受到季青临的脚步沉稳，突然红了眼眶。
“哥，你娶我吧……”
细弱祈求的声音和着雨落声砸进季青临耳膜，眼底漆黑一片，脚步并未放缓。
雨声逐渐消减，过了许久许久向挽清才隐隐约约听见灌在夜风里的应答。
“嗯。”
那夜瓢泼大雨，向挽清祈求神明垂青，最终淋湿的狗狗得到怜悯。
可渎神的罪责让她困在那场大雨里，穷其一生也无法逃离。
她永远属于无人问津的雨夜，没有星星与月亮，只有受不完的风雨与内心焦虑迷茫的反复挣扎。
后来季青临没有失信，娶了她。
但因为顾微突然生疾，公司大把事务压在他身上，分身乏术，早出晚归。
缺了一场婚礼，她连婚纱都没来得及试，就等到季青临出国拓宽海外市场，一走就是两年。
在他走后的第一个星期，向挽清查出有孕。
他很忙，平时的电话寥寥无几，在她生产时也没有回来，只是又多了一批佣人照顾她的起居，找了保姆和营养师，后来任晚嘉也频繁登门，照顾了她许久。
季星衍的名字是在一次她抱着他在花园哄他睡觉时取的，那时天黑得清楚无边际，众星闪烁。
怀里的小宝宝睡着了，她侧脸贴近他的小脑袋，温柔笑了笑:“宝宝，妈妈想好名字了。”
“星衍。”
欣欣朝气，永远在阳光下，明媚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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