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中午餐厅用餐时，向挽清抱着小星衍坐在季青临对面，想用小勺子给小家伙喂辅食，但他扭过头不吃。
向挽清弯唇笑，将小勺子放进他的小手里，低头笑着哄:“好，宝宝自己吃。”
小星衍握住勺柄，认真舀白净瓷碗里的软糯南瓜粥，然后放进自己嘴里。
坐在对面的季青临还未拿起筷子，看着小家伙倔强要强的动作，有些疑惑问:“为什么不让保姆带？”
从昨天到现在他都只见向挽清在带孩子，却没有让她自己休息过。
“他不喜欢。”听见对面男人的话，向挽清抬头看他，清丽眼瞳好似天生浸着柔情，她抿了抿唇，“星衍跟其他宝宝不一样，他很安静很乖，但也很黏我，保姆带不惯他。”
听见“安静”这个词，季青临眼睫一颤，突然想起早晨任晚嘉的话。
“对了，前些日子心理医生跟我说星衍可能患了自闭症。”
自闭症，小家伙有自闭症。
心腔一震，他的目光追寻小星衍的动作，黑静瞳海里夜风过境，仿佛越过缥缈时间，回到那个破碎的日月，孤独彷徨。
“星衍。”他轻声，沉静质冷的声线缓缓下覆。
小星衍舀粥的动作一顿，慢吞吞抬起头看向对面喊他名字的人，黑透透的瞳色与季青临如出一辙。
季青临回视，他的身形高大，神色持重，声音温透。
“我是季青临，你的父亲。”
日色正浓，玫瑰迎阳绽放，黑色大理石阳台上蝴蝶振翅，餐桌上洋桔梗温绿色花瓣鲜妍。
小星衍静静注视着对面的男人，不一会儿缓缓低头轻声说:“坏人。”
向挽清离得近，自然听清楚小家伙的话，神色一怔，下意识小声道:“不可以，是爸爸。”
小家伙好似生气了，把勺子一放，埋着头不理人。
餐厅里很安静，餐桌虽说宽敞，季青临从向挽清的脸色隐约猜到小家伙刚才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有些好笑，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小星衍像赌气一般将头埋进向挽清怀里，向挽清见碗里剩余许多的南瓜粥，低声哄着:“宝宝，我们把饭吃完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抓住向挽清的手指，抬头时黑黢黢的眼瞳浸着水雾，嘴角抑制不住地下撇。
“星衍是男子汉，不可以动不动就哭。”向挽清见不得小家伙委屈的模样，双手捧住他的小脸，温柔摸了摸，“乖乖听话吃饭，才能长高高。”
小星衍只感觉委屈得冒泡泡，但还是听话地握住勺子，舀粥进嘴里。
见他乖巧吃饭，向挽清这才轻轻松下一口气，抬头又见季青临还是没有用餐，微微皱眉，关心询问:“不合胃口吗？”
“还好。”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季青临动作斯文，抬眼看她，“这段时间不会出差了。”
向挽清擦小星衍嘴角的动作一滞，随即弯唇:“好。”
下午时日头很盛，小星衍睡了一会儿午觉就醒了，被向挽清抱到垫子上也不吵不闹，乖乖地堆积木。
向挽清有午睡后休息半小时再洗澡的习惯，让保姆看着小家伙，自己去了侧卧洗澡。
季青临在向挽清离开后没一会儿推开了儿童房的门，这时倒没有惊动小星衍，但在另一侧站着的保姆注意到了他。
“先生。”保姆拘谨地走上前，对这位男主人似乎很畏惧，“夫人去侧卧洗漱了。”
季青临神色冷淡地点点头，抬脚走向小星衍。
保姆小心翼翼离开关上了房门。
走近的季青临视线落在小家伙堆的积木块上，一种很陌生的堆积模型，隐约透露复杂变幻的方式。
小星衍在专注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但这时陌生的气息逼近时，他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头。
季青临在一侧沙发上坐好，看见小家伙的表情让他有些失语，他顿了顿道:“又要哭？”
小星衍拿积木的手一放，抬头看他，软乎的小脸面无表情。
季青临对这副在向挽清和在他面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好像也是见怪不怪，抬手拿起另一旁小架子上摆放的书，手上的书是深蓝色的，腰封细致，上面有简易清楚的白色线条画，一个小少年仰望星空——
《thelittleprince》
“要我给你讲故事吗？”季青临随手翻开一页，上面的插图很美丽简易，小王子坐在一颗很小的星球上，周围是草丛和一些简单娇小的花朵，远方有落日。
小星衍不理会他，抬手推翻堆砌一半的积木群，散乱开的积木块又恢复原始的离散。
季青临想要翻动书页的动作停住，询问道:“为什么要推掉？”
重新拿起积木块，小星衍稚嫩的脸上很平静，当季青临以为小家伙又不会理会他时，他听见幼小稚软的声音。
“不喜欢。”
季青临放下手里的书，眼神打量着对面安安静静的小孩子，一岁多的小家伙好像确实跟其他同龄人不一样。
这时房门被推开，向挽清一身纯白睡裙站立在门口，柔长的头发披散开，讶异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季青临。
季青临脊背放松靠着沙发，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漆黑眼底平静无波。
“哥。”向挽清摘下手腕上的发圈，随意挽住发丝，走过去，弯弯眼眸，“星衍没闹你吧？”
闻言季青临轻笑一声，只是摇摇头没搭话。
闹？无视人的样子倒是一套一套的。
见他神色平和，向挽清压住裙边轻跪在小星衍旁边，低头问他:“要不要妈妈讲故事？”
在小家伙堆积木的大部分时间里向挽清会在旁边给他讲故事，想着已经有几天没讲了，她想问问他。
小星衍手里还握着一块橙黄色的积木，听见向挽清的话，软软糯糯地点点头。
目睹全过程的季青临也就下垂眼睫，拿起刚才放下的书递过去，开口道:“读这本。”
向挽清接过那本书，轻轻咬住下唇，抬眸看向他:“我给星衍读过。”
而且次数很多。
“我没读过。”季青临抬手松了颗衣扣，神色淡漠，目光也淡，但无形一股压力袭下。
放在书籍边缘的指尖微缩，向挽清偏头看了看低头安静的小家伙，纠结一会儿后问:“宝宝，还想听小王子的故事吗？”
小星衍没抬头，只轻声轻语应了声:“嗯。”
翻开书页，在夹住腰封的那一页停顿一下，向挽清悄悄抬头看了季青临一眼，见他一直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随即低下头。
季青临看书有个习惯，无论看书停在哪页，都会将腰封或者书签卡夹在那页，而不会将其折起。
夹住腰封的左边那页只有一段文字——
「“有一天，”你对我说，“我总共看四十三次日落！”
过了一小会儿，你又说:“你知道当一个人在感到很悲伤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
“这么说，在那个时候，你很不开心喽？”我问你，“就是看了四十三次日落的那天。”
但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季家别墅坐落位置很好，在玫瑰花园可以清楚看见远处山峰拥有的辉煌日落。
她抱着小星衍哄他睡觉时，每每都会被落日余晖吸引。
可她不止看了四十三次日落，甚至数不清，悲伤的时候也难以数清。
日光更迭，她在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无数次泪湿眼角，恍惚爱上日落。
思念起起落落，没有人知道，季青临也不知道。
一瞬间莫大的委屈涌出心口，向挽清的眼眶蓦然发红，拿书的手都在颤抖。
季青临注意到她的情绪起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尖，毫不费劲地抬起。
被抬起头的女人眼眶红红，眼尾还揉着泪，她皮肤白，绯红的泣色格外显眼。
“怎么了？”喉结上下滚动，季青临伸出拇指指腹在她嫣红的唇瓣上轻摩，语气薄冷。
男人离得近了，身上的冷香压上来，让她脆弱的一面彻底暴露。
向挽清将手心覆在他手腕上，手下的皮肤有些凉，手指搭下，顺着他的力度拉下捏住她下巴尖的手。
随即一根一根手指嵌入他指缝，轻轻握住。
季青临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掀眼仔仔细细瞧她。
眼睛，鼻尖，嘴唇，脸颊，耳尖，脖颈，纯白衣领边角压住的一半锁骨，没再往下，他的视野里已经包括几乎所有。
向挽清感受季青临的目光，那里面情绪很淡，却掺着不为人知的温度，让她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在本就凉爽的空间下细细密密冒出一层汗意。
突然她感受到另一只手的小指被握住，她偏头去看，发现小星衍皱着鼻头看她。
“讲故事。”
稚嫩的声音将她拉回来，向挽清有些慌张地松开手，拿起书，欲盖弥彰翻了几页书。
季青临收回刚才被握住的手，就这样坐在垫子上，垂下眼帘看小家伙的积木堆。
又是一半的雏形，没了之前的繁复，堆得简单。
季青临轻哂，防亲爹跟防贼一样。
小星衍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手里拿着积木块，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向挽清。
向挽清开始轻声读着书上的内容:“在小王子的星球上，过去一直都生长着一些只有一层花瓣的很简单的花……”
她的嗓音生得柔，天生亲和，讲故事时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压抑的疲惫几乎潮水般涌上，季青临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伸手抱过向挽清的腰将人扣在怀里，从背后拥着她，低头枕着她的肩，闭眼假寐。
“你讲，我在听。”他环住她腰的手臂力度不重，却能轻松留住她。
被他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向挽清只觉得他们的体温交缠，颈肩上的呼吸浅淡温热。
被晾在一旁的小星衍执拗重复道:“讲故事。”
向挽清想伸手过去抱小家伙，却不想在腰间的力度加大，将她再次按回身后人的怀里。
她无奈，只得继续讲故事:“后来，终于在一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她掀开了神秘的面纱，露出了美丽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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