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天色已亮，雨天过后的空气湿润清新，气温下降，是舒适的温度。
季青临打开房门，走进房间，正看见婴儿床上的小星衍翻了个身，软和的小脸红扑扑，握成小拳的手揉揉眼，倔强地坐起身。
小家伙哼哼两声，眼睛都没睁开伸手就要抱。
季青临伸手将小孩子抱起来，温软的触感让他蹙眉，心想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娇气？
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小星衍挣扎着睁眼，入目是宽阔的胸膛，深黑色丝绸让男人多了几度冰冷。
小星衍发现不是妈妈，随即嘴角下撇，嘴巴呜呜两声就要哭，还用手推季青临。
“不许闹。”男人低哑冷漠的嗓音让小星衍怔愣住，豆大的泪珠滚下来，趴在他怀里倒是没动了。
不自在地抬手，季青临的指腹擦了擦小家伙脸上的泪水，动作不算温柔，更甚有些僵硬。
刚睡醒的小家伙抽抽噎噎，软巴巴侧着脸贴在丝绸睡衣上，小身子一抖一抖。
季青临压下颌骨，眼底漆黑一片，似是轻声叹口气，他学着向挽清的模样将手放在小家伙背上，轻轻拍着。
小星衍感受到背部传来的掌温，眼底浮起一股泪，下一秒哭声便大了起来。
本想哄孩子却没成想让孩子哭得更狠了，季青临眉间紧皱，牙关咬紧，语气不耐沉下气:“星衍。”
小家伙两只手揪住睡袍边领，额头抵住他的锁骨，白软软的眼角泛着红。
“爸爸……”
小心带着泣意的声音响起，让季青临眼底一滞，蹙紧的眉目逐渐松散，垂下眼眸看了下怀里的小孩子，手臂收力将他抱紧。
向挽清刚打开主卧房门，只见身着黑丝绸睡袍的男人缓步走来，怀里老老实实趴着小星衍。
她眼尾轻泛潮红，看男人走进卧房内，歪头见他怀里的小家伙闭着眼睛困觉，时不时抽抽小鼻子，手里还拽着他的衣边领。
“星衍哭了？”指尖搭上他的手臂，她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关心在意。
季青临应了声，见她想抱小家伙，侧过身正对她，方便让她抱。
熟悉的气息让小星衍松开手，窝进向挽清怀里。
“醒了没见你，哭了会儿。”季青临走到折形桌前倒了杯水，喝了口，回头看她，“应该是哭累了。”
向挽清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得到小脸黏糊糊的轻蹭。
“哥。”她抬起湿漉的眼，“你多陪陪他。”
没拉紧窗帘的落地窗洒进一片光，阴影处的季青临应了声。
“再睡会儿。”他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抱着孩子去床上躺着。
突然想起什么，坐在沙发上的季青临笑了声，尾音曳过弯钩一样的揶揄:“现在不行，床单没换。”
脸颊随即晕染红色，向挽清磕磕绊绊说道:“我去侧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打开房门离开。
季青临站起身，拉开窗帘，眼尾的笑还没散开，下一刻便被眼底浓重的墨色浸染，荡然无存。
下午，任晚嘉赶着趟来季家，又是提了一大堆东西。
见小星衍在沙发上看图书，他笑眯眯走过去:“小星衍，想叔叔没？”
闻声，小星衍只是简略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没了下文。
任晚嘉也习惯了小家伙这副跟季青临一模一样的德行，依旧眉间添着笑意，走到小家伙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小星衍，你可别学你爹那破样。”任晚嘉语重心长地跟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促膝长谈，“天天板着张脸，也就你妈像个笨蛋一样稀罕他。”
还想再逼叨两句，抬眼只见季青临站在楼梯口处，任晚嘉默了。
这人听了多少？
季青临轻哂，边走过去边挽起衣袖，白衬袖立即多了几道褶，一声不吭坐在小星衍旁边，眼底沉着静。
任晚嘉在小孩子面前说他父亲坏话还被捉个正着，颇为心虚摸了摸鼻尖，尴尬道:“我说笑呢，小星衍才多大，他也不懂。”
季青临却撩挑下了眉，说:“他知道。”
还没等任晚嘉反驳，季青临旁边的小家伙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发出清晰明白的声音。
“抱。”小星衍眼瞳润黑，表情没多大变化，向季青临伸开手要抱抱。
见季青临熟稔地抱起小星衍，任晚嘉感觉太阳穴都快炸开，心里莫名难受。
靠，敢情他在小星衍面前混了一年多的眼熟都抵不过一个回家才两天的人。
他都还没抱过小家伙呢！
“血缘关系够强大啊。”语气中是挡不住的酸溜溜，任晚嘉气得解开一颗衣扣，小声委屈，“我都还没抱过。”
听不清楚任晚嘉后半段话，季青临抱着小星衍站起身，语气冷漠:“要吃饭就留下，不吃就走。”
任晚嘉望向窗外的玫瑰花园，眼睫垂下，藏住一尾苦涩，随即笑了笑，挂上吊儿郎当的模样，抬脚跟上去。
傍晚向挽清照常抱着小星衍在花园里散步，小家伙吃完饭后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被哄睡着了。
“挽清。”任晚嘉站在弧型花坛一角，轻声喊住她。
向挽清转过身，见他时眼睛弯起，染上霞色的月牙浮现，她笑:“晚嘉哥，怎么了？”
她的声音像裹着蜂蜜花糖一般甜，眸子笑意潋滟，晕红的脸颊如同玫瑰花苞，清美勾人。
任晚嘉心尖忍不住发颤，接近两年的相处，他明白自己的情感，也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就如同大学里的一个傍晚，她救了他，那时候心里便被她埋下了蛊，深入骨髓。
那时他心脏病突然发作，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失力倒在地上，包里的药瓶从没拉紧的隙口滚出去。
明明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却如同万丈沟壑，他拼命挣扎着，沾满灰尘的手指怎么也够不到。
心脏急缩，空气仿佛稀薄，他的意识涣散开，曲起的手指逐渐瘫软。
或许，他可能就这样死在寂静的大楼里，等到巡逻的保安或是第二天上课的学生来时，他才会被发现。
霎时，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模糊开的视野里出现隐隐约约的身影，颤抖温热的手指扶起他的头，将药喂进他嘴里。
“任晚嘉……”
裹挟暑夏热意的香味萦绕鼻尖，她的声音很好听，音尾却颤着，跌宕慌张。
努力抬手去触碰她，指尖恍惚握住她的手，他笑，想哄她:“没事，吃了药就好了，没事……”
意识恢复后，他才看清她的面目，细白眼尾缀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低垂眼眸中弥漫湿潮。
感受头下枕着的温度，他眸色一深，却笑出声:“妹妹，我没事了。”
说完便撑起身，顺便拉起跪坐在地上的女生。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迹，发现太多，于是干脆不管了，捡起背包单挎在肩上，见她嫣红的眼尾，哼着笑咬了下唇角:“妹妹，差点死的人是我，你干嘛这么难过？”
“不死……”下一刻不想她却被吓到似得急忙向他走了两步，睁圆的瞳紧紧盯着他，语调颤栗，“不可以死！”
任晚嘉头一回觉得一个人这么古怪，也不怪他多想，她这副模样让他难得有些发怔。
几秒后败下阵来，他低声认输:“好好好，不死不死，我要活得好好的。”
只见她无比认真赞同地点头，任晚嘉呼吸里都带上笑:“妹妹，谢谢你。”
心悸恸动的情绪在心尖摇颤，他忽然感觉心脏呼吸不畅，不是恐惧窒息的感觉，而是疯狂沉溺的惊栗。
下一瞬他从黄昏里抬眼，半玩笑半认真道:“妹妹，今天这事儿别跟别人说啊，就当咱俩的秘密。”
果然得到女生的乖巧点头。
那时起，他时不时找寻她的身影，从清晨的雨雾到傍晚的霞光。
人群攒动里，人声鼎沸里，湖光潋滟里，花叶飘落里，铃声响迹里，音乐涌动里，凌晨夜色里，哪怕是闭上眼，全是她的身影。
他们隔着几道距离，见她胆怯追随季青临，面颊微红，眼瞳浮光，是他得不到的肖想。
像惊艳的玫瑰，不会开放在四季。
而她，也不会属于他。
任晚嘉走近向挽清，他低阖下眼，有些气恼地笑了笑，猝然见她毫不设防的笑眸，只气馁般歇住气。
他停下，留下一段礼貌安全距离，指骨弯曲压紧掌心，笑着问:“星衍睡着了？”
“嗯。”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向挽清弯唇，“吃饱了就困了，跟小猪一样。”
说罢笑容扩大了些，眉眼花绽般鲜妍。
任晚嘉见她笑，不自觉也笑出了声，想拉开视线时猝不及防见季青临站在二楼阳台上。
隔得高又远，任晚嘉看他的面容不清，只觉得沉抑如锋芒一般，气息凝结。
“任晚嘉。”徐徐的烟雾弥散开，季青临咬着烟，神色平淡，冷漠喊他。
可任晚嘉与他相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人的脾性，越是平静，越是暗流汹涌。
“哥。”任晚嘉靠着栏杆，身形松散，喉结一动，倒没什么畏惧的情绪，“我……”
“不该有的心思收回去。”灰白的烟灰簌簌下落，季青临指腹压住烟皮，冰冷的声线截断他的言语，“以后还是一样。”
任晚嘉的心思毫不掩饰，季青临不是瞎子，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这人的忤逆荒唐。
男人对自身所有物的占有欲太强，容不得他人插足妄想，哪怕一分一毫。
任晚嘉对他的警告却是一笑，漆黑眼瞳直直望过去:“哥，你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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