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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转眼便到了月底,秋既明也在这段时间内悟出来一件事——佛不度他,因为他的处境毫无变化。

        冷处理半个月,顾思浓的态度如旧,没有分毫可以转圜的余地。

        秋既明去银行行存完下个月的房贷,盯着手机里的余额看了一会儿,还可以勉强支撑一年,顾思农总不能晾他一年吧?

        秋既明这样想着,驱车回家。

        回家路上,秋冼海给他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的,秋既明没听出个所以然,秋冼海听到他在开车,在秋既明还没问出来什么事之前,就把电话挂了。

        秋冼海从来没有这样遮遮掩掩过,他直觉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便就近找了个路边,停车,给秋冼海回拨过去。

        可能确实走投无路了,秋冼海才打了这个电话,他开始不肯说,在秋既明再三追问下,他才道出实情。

        秋既明家里亲属并不多,母亲徐承雪那边就一个哥哥徐培森。秋既明和徐培森家走动比较频繁,小时候为了躲秋冼海还曾经在徐培森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是很亲近的关系。

        秋冼海在电话里说,他舅妈在开车路上撞了人,对方是个6个月的孕妇,孩子没了,要求赔偿一百万。

        徐培森在南京当地经营一家律师事务所,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风风光光赚快钱,反而每天纠缠于关系复杂的利益群体中,琐事不断。不过,在当地还算能过日子,可去年刚全款给他唯一的女儿徐颀柠在玄武区购置了一套两居室,估计手里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有问题也是没有钱。

        没钱只能找亲戚朋友凑。

        秋冼海和徐承雪就是本本分分的老师,哪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他知道秋冼海没有别的法子了,才给他打的电话,也没多说什么,就问了一句还差多少。

        秋冼海问能不能拿出来三十万,他知道秋既明是有些存款的,也知道他在北京买了套小房子,手头紧。可是徐颀柠高考在即,他不想影响她的情绪,只能委屈儿子。

        秋既明二话没说,把他银行卡里所有的余额转给了秋冼海。

        上一秒他还在庆幸自己还能挺一段时间傲骨,下一秒他不得不着手考虑下个月的房贷该何去何从。

        成年人的辛苦是不再会跟父母开口要钱和诉说个中辛酸,何况秋既明是打掉牙只会往肚子里咽的性格。

        找别人借钱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朋友是不少,公司的忘年交赵奚魏,大学同学江硕,和他关系还不错的谭小波,无论是谁,无论私下关系多么亲近,但他都开不了这个口。

        不是抹不开面儿,而是借钱这件事是他的底线。

        不借钱给别人,也不找别人借钱。

        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找顾思农,低头的事哪有那么容易,他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地侧面求顾思农不要停掉他的商务。

        顾思农正愁无处下手,他自己送上门来。

        顾思浓态度坚决道:“行,不停可以,明天来公司参与剧本围读。”

        没想到顾思农竟然这么痛快,秋既明大喜,他表达了想要提前熟悉一下剧本的意愿。

        顾思农很惊讶:“剧本不是早就给过你么?”

        除了《轻嗅蔷薇》秋既明不记得顾思农给过他什么剧本,看来顾思农还是没有放弃让他出演楚桯的想法,秋既明不死心:“顾总,您是让我去试《轻嗅蔷薇》?”

        顾思农直接说:“是,只有这一部,要是不愿意,暂时没有其他剧本给到你,公司还有那么多新人。”

        顾思农一向说一不二,秋既明多说无益,只是徒劳,他咬咬牙:“行,我考虑一下。”

        秋既明当晚急火攻心,好了个把星期的感冒复发了。

        找出上次没吃完的药,吞了几片,爬上床睡觉,严严实实捂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来,头没那么疼了,就是嗓子里眼刺刺的。

        他吸了吸鼻子,屋里飘着玫瑰花的幽香,阳光照进来,打在玻璃茶几上,亮到睁不开眼。

        他拉上窗帘,钻进了卫生间。

        热水打在身上,全身上下每个毛孔被打开,病态与疲乏不复存在,秋既明冲了一会儿,关掉水阀,在镜中看着自己。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电光流转,好像郁白冰冷的手抚在自己颈后,他打了个寒噤,裹着浴巾落荒而逃。

        周一早上八点半传声大楼一层人头攒动,打卡机异常繁忙,秋既明捧着一杯热牛奶出现在了一楼大厅,绕开挤在电梯口的人群,他晃晃悠悠地打完卡,去了一层录音室。

        是的,他妥协了。

        临睡前,他设想过很多,想过离职,想过兼职,想过去配字母戏。

        顾思农的底气在于秋既明离开传声不可能有更好的发展,相当于自断前程,去兼职被发现可能背负更大的违约责任,下海配字母戏他说服不了自己,到最后,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答应顾思农的要求。

        一楼录音室c2录音间里,新人演员李时安站在话筒前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嘴皮子直抖。

        赵奚魏对着话筒说:“时安,再来一遍。”

        李时安咽了咽口水,收起情绪,捏着台词本,对着话筒轻轻喘了一声,赵奚魏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停,时安,你是在打篮球,不是在走路,喘得开一点。重新来一遍吧”

        李时安摸着衣角琢磨该怎么喘得开一点,台词本上来来回回就两段文字,需要他自己掌握情绪,他反反复复十多遍,没一句“喘”在了赵奚魏的心坎。

        一遍遍重复着一个简单的喘息,李时安这次喘息声重了些,他试着说台词:“你干什么,嗯”

        赵奚魏脸色十分难看,说话也直白:“让你表演运动时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不是让你发骚地喘,你喘成这样能过审吗?能不能好好体会一下剧本。”

        李时安还没毕业大三在读,是顾思农亲自领进公司交到赵奚魏手上的。

        他被赵奚魏几句话点评得面红耳赤,实在揣测不了导演要的那种程度,多一分则浪,少一分又说是有气无力地走路是一种什么状态,太难了,这在剧本里不到一分钟的戏,他已经从昨天演到了今天,他自己都有点丧失信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赵奚魏是个工作狂,昨晚半夜才收工,今天早早进了录音棚,跟演员较劲说戏,偏偏李时安就是入不了戏,表现力差强人意。

        虽然是顾思农丢给他的人,他也知道新人都有个过程,但时间长了,对待李时安不免越来越急躁,这会子耐心快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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