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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郁白考完科目三已经很久了,拿驾照就差临门一脚,只在朝夕间。

        他白忙得不可开交,他好像在写什么新的作品,科目四一拖再拖,秋既明也不催,他能看出来郁白应该是在创作新作品,可对方不仅没打算告诉他,甚至明显地逃避这个话题,他气馁又挫败,既然郁白都不想说,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他有些敏感了。

        人在否定自我价值时候,就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秋既明也不例外,他知道他不该对郁白产生这种抱怨和迁怒,但又无可抑制地希望郁白关注到他内心的脆弱。

        多么矛盾啊。

        他还是经常去郁白家看他,只是不会过夜,更不会带小白去。

        很快,就到了万圣节。

        大小商场里,从大门处到店面都装点成了南瓜马车的世界,节日气氛愈加浓郁。

        郁白很忙,忙到顾不上观察秋既明的异常,他太想早点写完剧本交给绘师,但从一个写小说和杂文的,挑战写剧本,难度很大。

        他的语言习惯不同于剧本创作,正如臧兰所说,他是先把故事写成了小说,才一幕一幕改成剧本。

        改剧本时,文字在脑海中铺成出鲜活的画面,他看见秋既明站在话筒前,让默片里的人物有了声音,让二次元的世界热闹非凡。

        这是为秋既明量身定做的故事,因此,需要更加慎重,容不下半点差池。

        一旦有所图,他便有些急功近利,写了几个版本,他自己不满意,剧本删删改改,来来回回修定了五遍,才终于获得了一点信心。

        万圣节那天,他白天去午夜月光跟臧兰商定剧本,回到家,发现茶几上摆了一盆玉扇。

        玉扇的个头比小白打翻咬烂的那一盆小了一半,模样可爱,肉身胖胖的,憨态可掬。

        一个声称自己绝不会在他不在家时擅自闯入的人推倒了自己树立起来的旗帜,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郁白叫了两声,没人答应,料想那人就是放下玉扇就走了。

        看来是冷落久了,男朋友闹脾气,要哄一哄才行。

        剧本得到了臧兰的认可,只剩下部分需要修定,郁白端详着玉扇,过了半晌,把玉扇放回了远处,穿衣服出门。

        等站到秋既明家门口的时候,他才担心起自己脸上的憔悴出卖他一个月以来的肝脑涂地。

        秋既明给他开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的黑眼圈很重,下巴上有一层青色的胡茬,驼色大衣挺括地垂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又瘦了。

        郁白知道他在打量什么,他掩饰性地往里走,左顾右盼找小白。

        小崽子每次都会欢蹦乱跳迎接他的,这回竟然这么安静。

        郁白:“狗呢?”

        秋既明把棉拖鞋拿给他,让他换上,才解释小白的去向:“送去宠物学校了,封闭式管理,要一个多月才能送回来。”

        黎明与晨曦未至之前出门,踏着月光踩着城市浓重的睡意回家,这段时间,对郁白说殚精竭虑虽然夸张,但也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三餐从不定时,柜子里咖啡见了底,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肩周炎犯了无数次,直到腰疼到无法坐下,他才肯从电脑前起来走两步,过几分就又伏到书桌前了。

        他以前体会的是创作的快乐,是写出故事的畅快,有朝一日,为现实所累,多了忧思和贪念,体味到人生从未有过的辛苦。

        是的,辛苦。

        他第一次对

        自己没信心,担心故事不够好,不能吸引人,担心努力白费。

        秋既明被雪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他也是前所未有的煎熬,怕秋既明无所事事会为现状焦虑,怕秋既明会突然打退堂鼓,但他更担心秋既明会不小心知道他正在筹谋的事情,万一给了他希望,但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只会叫他空欢喜一场。

        身体上确实受了不少苦,但想到可能发生的好的一面,他又甘之若饴。

        他体重掉了许多,一米八四的个子,体重只剩下一百三十一,怕秋既明看出来,他刻意多穿了几件衣服在里面,但脸上和精神上的疲倦是衣裳掩盖不了的,秋既明在他第三次伸手揉眉心的时候,问他:“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睡觉?”

        郁白抱住他,用力嗅着他脖颈间散发出的沐浴露的香气,蔷薇味儿的,淡淡的,很好闻,嘴唇贴合秋既明滚烫的肌肤,把那一处点燃:“秋老师,你香香的。”

        他说话有气无力,几乎把重量全压在秋既明身上,若不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他这幅模样,会让秋既明认为他很落魄。

        秋既明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说实在的,有点心疼。

        他不至于的,不至于为了创作这样透支自己,他可以选择更为轻松的生活方式,可谁叫他热爱呢?

        这一点,秋既明深深知道热爱的力量,所以对郁白选择不舍昼夜的行为无可置喙。

        肩头是郁白均匀的呼吸声,他靠着秋既明睡着了。

        秋既明任由他抱着靠着,一动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弄醒了他。

        两个人在沙发上肩擦着肩,郁白扭身把秋既明当抱枕,拧着腰,是极不舒服的姿势,他睡了半小时,腰酸了,便动了动。

        秋既明以为他要醒了,侧头看他一眼,见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整个人歪下来,倒在秋既明腿上,拉过秋既明的胳膊抱在怀里亲了亲,然后转身面对着秋既明继续入睡。

        他脸贴着秋既明肚子上,秋既明在家只穿了一件单衣,郁白的呼吸均匀又微弱,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呼吸声。

        郁白其实睡眠很浅,但这一觉他睡得极好,鼻腔里,呼吸间,都是秋既明的味道,他能摸到秋既明,能感受秋既明身上的温度,那温度与他截然不同,是年轻的,诱惑力的,朝气蓬勃的,是让他安心的。

        他在睡梦中想,真好,伸手就能摸到秋既明,睁眼的时候,他还在。

        只要秋既明等一等他,再等一等,他就可以完成剧本,那时候,他就可以骄傲的跟他说:“看,宝贝儿,这是我听着你的声音写出来的剧本,你快读一读,看看你喜欢不喜欢。我们会把它拍成电影,我把你失去的,又重新捧给了你。”

        他做了个梦,梦见电影大卖,秋既明被万千人追捧,成了令他骄傲的璀璨明星。

        真是个美梦,梦里他都在笑。

        秋既明看他在笑,没忍住,低头吻住了郁白的眼角。

        下巴被什么轻轻扫了一下,采花大盗正要销毁犯罪现场,受害者蓦地揪住他的衣领贴向自己,接着温热柔软的气息钻入口中。

        “唔”,呼吸被攫取,胸腔失去氧气,心脏跳得飞快,在秋既明觉得自己快要爆炸的时候,郁白松开他,头枕在他腿上,脸上坏笑着,声音也雀跃着:“看来我是睡美人,连秋老师都忍不住偷亲我。只不过,既然偷亲,起码得是这种程度的湿吻才够本。”

        被流氓轻薄,那流氓丝毫没有耍了流

        氓的该有的自省,秋既明脸皮薄,什么缱绻心思都被这厮破碎支离,他看了一眼表,无情下逐客令:“你该起床回家了,睡美人。”

        郁白刚睡醒就被驱赶,他离开秋既明的腿,坐起来,不甚满意地抱怨:“我才看了你一眼,你就赶我走,我还要跟你说说话呢。”

        秋既明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提醒他:“十二点了,你再不回去,马车开走,你就没办法变回灰姑娘了,睡美人。”

        郁白站起来,挡住时钟,严肃批评秋既明:“谁准许你把童话故事这样张冠李戴的。”

        他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却是深度睡眠,醒来后,精神好了很多,秋既明不知道他到底熬了多少夜,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秋既明觉得比之前他从成都回来接机那次瘦了太多。

        秋既明抬头看他,发现他鼻头冒出了汗。

        秋既明自下而上,虎眼如炬睨着他:“你很热?”

        他衬衫里面穿了两件低领毛绒衣,能不热么?

        后背不知出了多少层汗,黏糊糊的,郁白擦干鼻头上的汗,不一会儿又冒出一层,他道:“外面很冷,所以我穿的比较多。”

        这种多穿衣充胖子的行为,秋既明懒得戳破他,看着心上人历经辛苦和磋磨,“劳逸结合”、“注意休息”这些话多余又无用,他想起冰箱里还有一袋拉面和手撕牛肉,可以给他煮一碗热乎乎的重庆小面。

        他站起身,问郁白:“你饿么?我煮面给你吃。”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秋既明,从沙发到冰箱,看到那人从冰箱里取出一包面,和保鲜膜包的一团不明物体,生生把“我不吃”咽了回去,他眉眼弯弯地笑:“好呀,不过,秋老师你这说法措辞不对”

        秋既明娴熟地调了酱汁,他这是第一次展示厨艺,也是第一次做给别人吃,因此特别害怕做出吓人的黑暗料理。

        耗油和生抽倒在了一起,他拿着勺子边搅拌边问:“那应该怎么说?”

        郁白从后面抱住他,他很喜欢背后拥住秋既明的姿势,这样可以紧紧贴着他,能嗅到秋既明发间的味道,感受他耳际因为害羞而陡然增高的温度,最重要的是,每次这样抱他,秋既明都会变得无比温顺,全心全意依赖他。

        郁白很享受秋既明依赖他的感觉。

        郁白在秋既明耳边用几不可闻地声音低语:“你应该说,我下面给你吃。”

        秋既明握住勺子的手一抖,差点把碗摔碎,他握紧碗沿,拿手肘捅咕他胸口,红着脸骂他:“你怎么这么下流?”

        郁白看他炸毛,笑出声:“哈哈,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小时候看tvb的剧,他们都这样说的。秋老师自己不正经,还冤枉我。”

        他入戏太深,渐渐委屈,说得就跟秋既明真给他扣了一顶摘不掉的帽子似的。

        秋既明趁着要去给锅里接水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滑出郁白怀抱,把他打出厨房:“你出去,我还不是很熟练,要是做得难吃,就是你自找的。”

        郁白举手投降:“好,我不逗你,但是我想在这儿看着你,你别轰我出去。”

        秋既明家就那么大点儿,在哪儿看不着?

        郁白跟柱子似的往那儿一戳,实在很占地儿,被人盯着本来就感觉手脚不利索,再加上个总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人,秋既明一度失控。

        郁白双手撑着下巴,趴在琉璃台上,不断提要求。

        “秋老师,给我卧两个蛋,我不要水煮蛋

        ,我要荷包蛋,煎得两面金黄,七分熟的那种。”

        “秋老师,再给我丢两个小米辣进去,没有辣,我吃着不香。”

        “再放几根青菜,我不要生菜,给我上海青,菜梆子不要,只要菜心儿。”

        秋既明举着正在切牛肉的菜刀,忍无可忍:“你闭嘴,当我这儿是餐厅,点菜呢你,做啥吃啥,废话那么多。”

        秋既明做饭时和他平日里的精明模样判若两人,他专注又温柔,认真用勺子记录用量,切菜时小心翼翼的,菜刀和砧板发出节奏明快的“笃笃”声。

        郁白看得入迷,厨房的几粒吊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星星一样,亮亮晶,一闪一闪的,很耀眼。

        最后,出锅,碗里有郁白点名要的七分熟荷包蛋和上海青菜心儿,几粒小米辣飘在上面,正中间盘着肉丝,是让人垂涎欲滴的卖相。

        秋既明只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陪郁白坐在餐桌旁。

        郁白拿出手机要拍照,秋既明说他无聊,让他赶紧趁热,郁白不理会他,自顾自拍了照,发朋友圈炫耀——生日爱心晚餐。

        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秋既明紧张不已,生怕不和郁白的胃口,其实他偷偷唱过一口,味道还不错,可郁白吃惯了杨老板的手艺,不知道他会作何评价,他催促:“拍完赶紧尝尝。”

        郁白先喝了一口汤,咸淡正好,味道鲜美浓郁,咬下一口面条,筋道又不会太硬,郁白觉得很好吃,三两下,连汤都喝完了。

        盘干碗尽,还有点意犹未尽,他放下筷子,满足地摸着肚子道:“谢谢秋老师的长寿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什么?今天是郁白的生日?

        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虽然男人对生日和节日的感受不像女生那么深刻和在意,可生日和节日终归不大一样,那是那一天,世界上因为你呱呱坠地的啼哭,多了一种声音。

        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庆幸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一起后,郁白没有提起过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过生日,他也没有问起过,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的郁白是射手座,生日在11月中旬,今年正好在万圣节这一天。

        秋既明只顾着沉浸在失业的怅然中,完全忘记了这茬。

        他竟然疏忽大意至此境地,有些怨愤自己,这不像他了。

        在两个人的感情里,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看着郁白,所以在自己失业后,在两人之间,他自顾自地划了一个圈,把自己囿在其中,直到圈成了沟壑,把他和郁白的距离越拉越远。

        不对等的社会地位,伤害了他的自尊。

        身陷囹圄,便如浮云遮望眼,看不清前路。

        秋既明很羞愧。

        生活需要仪式感,不是说非得做什么取悦对方,而是不做什么,他会因此自责,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自责久了,就会变成不对等的自卑,他希望在感情里,是绝对公平的。

        他有点委屈,一瞬间,五感杂陈,让他眼眶几乎泛着泪光,眼泪巴巴地跟郁白道歉:“对不起啊,郁白,我最近我忘记了你的生日。”

        他那副样子,泫然欲泣,简直像个随时会破裂的玻璃娃娃,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出令人心疼的娇气又楚楚可怜的表情呢?但秋既明就是做到了,还令郁大作家心脏某处一抽,接着剧烈疼痛起来。

        他向来是想说什么边说什么,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也不认为秋既明不

        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弥天大错,况且他根本没有提及过生日等字眼,要说有什么罪过,那也是他,而不是什么都没做错,却因为没有及时注意到自己的生日那么自责的秋既明。

        让无辜的秋既明承担后果,这太自私了。

        郁白腾地站起来,筷子被他撞到摔在地上,“叮当”作响,他去哄秋既明,指腹擦擦秋既明的脸颊,摸到一片潮湿,他把人拉起来,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哄,没事,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能吃到你做的长寿面,我很开心,比收到什么贵重的礼物都开心。

        然而秋既明却没有那么容易哄好,他只是收住了眼泪,可情绪一落千丈,跌入深谷。

        这深谷里,有丢失工作的焦虑,有可能面临的拆散和嘲讽,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没有发生的困难,以及自己究竟改何去何从的茫然。

        这些情绪疯狂拉扯着他,在他想要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的嘴角告诉郁白他没事的时候,拼命地把他往下拉。

        嘴角很重,他扯不动。

        秋既明像一只受了伤的老虎,不肯向人展示出自己的软肋,盘踞在洞穴里舔舐伤口。

        郁白即便再是个爱情白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丢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秋既明被他抱着哄着,郁白的怀抱不似看上去的坚硬,反而柔软温馨,他枕着郁白的胳膊,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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