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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庄澎是他大学室友,现在在南京玄武区经营一家书店——人类先锋。

        人类先锋风格强烈,成为文艺者聚集地,高阶分子常来常往,因此把一个大学时期不学无术专注lol的人熏陶得人五人六。

        郁白的书在人类先锋上架等于清空库存。

        他见到郁白,恭维两句:“哟,我的金/主大人,好久没见。”

        两人算起来七八年不见,却没有久别重逢的生份和别扭。男人间,靠一支烟就能熟络起来,庄澎等他系好安全带,朝他递上一支“南京”:“这么久没回来,今儿怎么想起回来了?突然接到你电话,我以为你开玩笑呢。喏,抽一支,让你呼吸间都是南京的味道。”

        郁白接过烟,并不着急放进嘴里,而是夹在指缝间把玩。

        大学时期,这帮人刚脱离温室,急于探寻禁忌,常常在宿舍里吞云吐雾,把本就名声在外的大学男生宿舍打造成了烟熏火燎的“蓬莱之境”。

        郁白为躲避二手烟的荼害,只能昼伏夜出。

        只有一次,郁白对庄澎说:“为了以后多抽几年,省着点儿抽吧你。”

        他觉得郁白其实并不是高冷,他只是不大会干涉他人的生活,擅长置身事外,但并不是不会关心人,只是他习惯了用反讽的方式表达善意。

        而这种善意常常会被人忽略。

        后来,他因为郁白这句话戒了烟,后来工作应酬多了,才又抽起来。

        庄澎看他并不点火,也不找他借火,忽然想起什么,自顾自地干笑:“嗐,我刚想起来,你大学时就不抽烟,现在也不抽啊?”

        郁白点点头,没有把那支烟递回去,反而举到自己鼻前,吸了吸尼古丁和焦油混合的味道,不是很好闻的味道,郁白朝他伸手:“借个火儿。”

        “嚓”一声,火柴点燃烟头,郁白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沉默了片刻,才说:“这玩意儿只有尼古丁,根本感受不出南京的味道。走吧。”

        同窗四年,郁白从来没有做过多余的事,他突然造访南京,庄澎当然不会以为他是来找自己叙旧来了,他没带行李,焦躁的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庄澎做生意混成了人精,他没有自主主张地替郁白订酒店,却有当司机的自觉:“去哪儿?你说地儿。”

        郁白收到谭小波发来的地址在夫子庙附近,他便说:“去夫子庙吧。”

        圣诞节近几年越炒越热,从机场一路往市区开,圣诞节气氛逐渐浓郁,庄澎憋了一路,在他第十五次摸出手机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郁白,你是不是媳妇儿跟人跑了,你千里追妻来了?”

        郁白把手机放好,烟剩下半根,他没有继续抽下去的欲望,捻了烟头,咂摸两下嘴:“你把人‘跟人’两个字去掉。”

        庄澎反应了半晌,不大灵光地觉得,郁白是承认他确实是千里追妻来了!

        等等,既然追来南京,那说明是大学同学?

        难道是大学时期,那个叫什么果的?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名字,好像叫唐果。

        对,就是唐果。

        可是大学那会儿,郁白跟唐果的关系很一般啊,大三那会儿还闹了分手。

        当时动静大的,轰动了整个学校。

        庄澎神情诡异地瞄了他几眼,试探道:“你还跟那什么果果在一块儿呢?”

        郁白觉得车里味道不好闻,摇下一小片车窗,冷风灌进来。

        十二月的南京,刺骨料峭的寒,他里面穿了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长款驼色大衣,都是不耐寒的衣物,他打了个寒噤,摇上窗,没听清似地问:“果果是谁?”

        你自己搞过的对象却连名字都不记得,真是拔那什么无情。

        庄澎回忆大学时期和郁白走得近的女孩子,搜寻了七八个来回未果,这厮大学时期就没有跟哪个女孩子特别亲近过。

        看来这人是毕业后才跟郁白厮混在一起的,小妮子不仅能搞定郁白,还能让人从北京追到南京来,真是本事不小,他十分想见见能搞定高冷男神的女人长什么样儿。

        前任是冤家不提不见才最好,现任大概也是冤家,得哄着供着才能安生,庄澎现在看郁白,就跟看神仙下凡似的,觉得稀罕。

        郁白被他盯得浑身汗毛直立,又或许是被方才的冷风刺激的,他顿觉后颈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他提醒道:“庄澎,虽然我媳妇儿是个男人,但我对其他男人并不感兴趣,你那么如饥似渴得盯着我也没有什么用。”

        什什么?庄澎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郁白现在是在跟他出柜?

        他不管听得人会不会难以接受,自顾自地把出柜这件事像在宣布“我不爱吃花生米”一样自然。庄澎不关注微博,因此不知道郁白和秋既明的事,他觉得自己握放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这是什么惊天大新闻?

        郁白千里送来的这个“饼”有点噎得慌,暗自消化了几分钟,庄澎只能庆幸自己晚上没有多吃,否则肯定会消化不良。

        他把人送到夫子庙,反复确认好几遍要不要给郁白订酒店和安排晚饭,郁白也不想过多透露他和秋既明之间的“小打小闹”,只说自己已经安排妥当,让他不要担心,早些回去,等忙完这边,再去登门道谢。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絮叨的类型,庄澎也没再继续跟他假客气,把人送到就走了。

        圣诞深冬,夫子庙人来人往,卖梅花糕的店门口,店员打扮成圣诞老公公的模样在兜售,再过不久,就是新历新年,两个节日撞在一起,各种喜庆的音乐混杂交织。

        长空惊掠一声古筝,人群往一个方向涌动,郁白随波逐流,被人群推到了最前头,河对岸搭起了戏台子。

        红台架起来,黄色帷幕遮挡着后台,在夜幕中,幽静又神秘。

        戏台上,架着古筝、琵琶、二胡等古典乐器。

        原来是有表演。

        秋既明不回复他便无处可去,既来之,则安之,再次回到南京,一景一物,满目熟悉,郁白有点怅然若失。

        这情绪来势汹汹,郁白险些招架不住。

        喧嚣声渐渐沉寂,筝鸣声起,二胡两根琴弦奏出凄婉乐章,琵琶声如落玉盘砸进路人的耳朵,帷幕后,走出一人,他画着明艳的戏服,看不清本来面目,可那身形,只肖一眼,郁白就将他认了出来!

        秋既明!

        他亮嗓开腔:“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长空雁”

        他的声音是那么有穿透力,耳膜震颤。

        有那么久不见他了,这一眼,叫郁白几近沉溺,心头漫出万般滋味来。

        京剧吐词完

        全不同于普通话,郁白听不懂唱词,就听懂一句什么鸳鸯戏水。

        耽于秋既明的美色,在秋既明哀转的歌声中,郁白流连着走上拱桥,穿过拉起的警戒线,无视提醒他不要过分靠近舞台的秋冼海,游弋至戏台后方。

        秋冼海见他好像并没有跃上台的样子,便没有再驱赶他,只是在一旁警惕着。

        他目不错珠地盯着秋既明的背影、侧脸、坚挺的鼻子和线条柔美的下巴,他瘦了,脸颊上清减许多,笑起来不再堆起来可爱的奶膘。

        一场戏的时间不长,可郁白去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天上只有零星的几粒星星,周遭商店的霓虹灯都暗了下去,台上的光比台下亮许多,从台上往下看,一片漆黑,因此秋既明并不知道台下有多少人以及有些什么人。

        他是昨天回的南京,和徐颀柠一起。

        徐颀柠期末考试还剩下最后一科,时间安排在了元旦之后,这中间空出来8天,没有课不担心上课签到被点名,正好元旦当天是徐承雪生日,便和他一起回南京呆几天。

        秋冼海和徐承雪二人应承了南京艺术中心在圣诞节当天的活动,要在夫子庙登台表演,秋冼海许久不登台,收到邀请后激动不已,激动之余,血压也跟着飙高,后来嗓子便发了炎,临时爽约恐令双方难做,正在这时秋既明带着徐颀柠回来,赶巧了。

        父子间尚未寒暄半句,秋冼海扔下一段戏词,哑着嗓子命令:“熟悉熟悉,明晚去夫子庙表演,别掉链子。”

        换做往常,秋既明肯定会一口回绝,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接过本子,应了声:“行。”

        秋冼海喜出望外,对秋既明鞍前马后,一会儿蜜桔一会儿泰国柚的投喂,直到秋既明再也吃不下对他说:“爸,我答应你了就不会撂挑子的,你就放心吧。来徐颀柠,吃柚子。”

        坐在沙发上同样被徐承雪塞了一整颗柚子还没吃完已经跑了五趟厕所的徐颀柠手上顿时又多了半个,她:“”

        圣诞节当天,戏台子搭起来,秋冼海心驰神往,他对舞台近乎痴迷,随着年纪见长,越来越力不从心后,他黯然神伤过一段时间,现在看着秋既明站在台上又仿佛返老还童,看见了自己年轻的模样,差点“旧疾复发”,把秋既明留在南京,继承他的衣钵,还是徐承雪让他不要重蹈覆辙,他这才作罢。

        台上太亮,秋既明看不清台下的观众,可秋冼海在暗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河对岸满坑满谷的观众在他登台亮相时掌声雷动,他开腔惊艳,不然怎么会吸引一个看上去气度不凡的男人从河对岸直勾勾地走到了戏台边上,要不是他拦着,就要直接冲上台打算秋既明的表演了。

        秋既明唱完,下一场该徐承雪表演《二进宫》,他需要给徐承雪配乐。

        他一面留意望着秋既明发呆的男人,一面接过二胡琴手递过来的弓弦。

        那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他看自己家儿子的眼神太可怕了,直勾勾的,眼巴巴儿的,望夫石似的。

        一个男人这样看另外一个男人,有点变态。

        丝竹声止,秋既明鞠躬下台,换台的时候,秋冼海提醒秋既明:“儿子,从后台走,不要单独行动,我看那边好像有个变态一直盯着你看。”

        舞台上的灯光暗下去,周遭清晰起来,秋既明看到了河对岸的观众,越聚越多,直到对岸的容不下,他们朝下游、石拱桥、接近戏台方向涌动,秋既明追逐着人

        群,朝后望去,黑暗中一抹颀长的身影闪入眼帘,五色灯光瞬间化为灰白,他看到秋冼海口中所谓的“变态”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眯着眼,勾着嘴角看着他。

        郁白,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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