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到了菜市场，秋既明很快就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了。

        徐承雪带他去的，不是超市，而是在北京很难见到的农贸市场。

        一脚踏进去，虽是冬日的清晨，却沸反盈天，热闹无比。

        秋既明跟在徐承雪身后，选购菜品。

        先是秋冼海爱吃的藜蒿、菜心儿，再是秋既明爱吃的青豆、宽豆角，接着又选了徐颀柠总念叨的青笋和鸡肉徐承雪就是这样，会记住一家人的喜好，每个人都照顾到，入微的细致与体贴。

        秋既明从徐承雪身上学到了很多，包括对待亲人和朋友以及事业的态度。

        他从小贩那里买了几个土豆和香菇塞进兜里。

        那是徐承雪爱吃的。

        他有当苦力的自觉，把徐承雪买的菜分门别类，装进袋子里，一肩背着。

        二人在卖鸡的商贩前等着的时候，徐承雪突然问：“郁白爱吃什么？”

        秋既明感受到，其实徐承雪是真的对郁白很好奇，见缝插针问上一两句，大多是无关痛痒地问题，看样子，是真从心里接受了他找了个男朋友这件事。

        既如此，徐承雪问，秋既明就没有不说的道理。

        按照郁白那挑嘴的性格，如实说，徐承雪可能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为了避免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秋既明把郁白包装成了“吃嘛嘛香”的吃货：“他什么都爱吃。”

        什么都爱吃挺好，不挑食，做饭不会太为难，徐承雪这样想着，鸡杀好了，她接过来，顺手塞给了秋既明，“那下次叫他来家里吃饭。”

        徐承雪这样说，秋既明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神，才答了一:“好。”

        两人又买了不少青菜和肉类，到最后，徐承雪准备的袋子根本装不下，只能让秋既明多跑了两趟。

        回到家，就开始准备团年饭，徐颀柠早早跑来他家坐着了，等半天没见到秋既明，自己歪在沙发上刷起了手机，刷着刷着，就看到了郁白发的微博。

        “北京一夜大雪，清晨起来，洁白落了一地，雪花不知道堆了几层。你不在，我拿着你的鞋去雪地里踩了两个脚印，就当玩过了，回来雪化没了，可不许跟我耍赖。”配图是雪地里，两双脚印，挨在一起。

        徐颀柠翻了翻评论，啧啧啧，真是粉随正主，这么明显在秀恩爱，粉丝们居然学他造起了句。

        真酸啊，文化人谈起恋爱来怎么是这样的？

        徐颀柠截个图，发给秋既明：“哥哥，看看你们家大作家，啧啧”

        秋既明正扛着菜走出了一身汗，手机响，他把东西扔在一边，拿手机看消息，看清内容后，他给徐颀柠回复：“什么大作家，没大没小的，叫哥。”

        徐颀柠被凶了，有点委屈：“谈恋爱了不起啊，凶什么凶。”

        秋既明给她戳了几个字，把手机揣好，继续扛菜回家。

        “嗯，就是了不起。”

        徐颀柠看到这六个字，顿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所以她干什么做这么多余的事儿？人家两个天生一对，轮得到她一个电灯泡帮忙递话么？

        秋既明把菜扛回家，徐颀柠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搭把手帮忙，就那么冷眼旁观，看他哼哧哼哧把大包小包扛进了厨房。

        放好东西，秋既明走在客厅，看徐颀柠毫无形象地仰躺在沙发上，他把人掀开：“坐好，女孩子家家的。”

        徐颀柠不敢当着面顶嘴，不情愿地坐起来，嘴里念叨着：“哥哥谈恋爱了就不喜欢我了，哥哥真讨厌。”

        秋既明无语了都：“我哪儿不喜欢你了？”

        徐颀柠解释不出来，只得撒泼：“哪哪儿都不喜欢。”

        秋既明搞不定无理取闹的小女生：“徐颀柠，你讲点道理。”

        徐颀柠彻底放飞自我：“我就不讲道理。”

        真是秋既明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她了，这小丫头真是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颀柠都扁着嘴，一脸不高兴，秋冼海问她怎么了也不说，饭桌上就瞪着她哥哥，这下一家子都看出来了，这兄妹俩，是拌了几句嘴，不高兴了，于是吃完饭，大人们打麻将，俩小辈被支出去看庙会了。

        晚上回到家，秋既明和郁白说起这件事，他庆幸道：“还好我交的是男朋友，这要是个女朋友，可太难伺候了。”

        郁白在镜头里看着他，笑得特别温柔，然后秋既明听见郁白幽幽地说：“兴许我不讲理起来，比妹妹还不可理喻呢？”

        怎么会？

        郁白这个人前面就不可能出现“不可理喻”和“蛮不讲理”这种定语，他坚定道：“你不会的。”

        郁白顽强地摸黑自己：“我会的，只是我隐藏的比较好。”

        没营养的话说了一箩筐，秋既明仍兴致勃勃：“那你举个例子？”

        郁白轻易地举了出来:“比如，你都没问我为什么发微博。”

        他很快又说：“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清晨推开窗一看，外面落了很厚的雪，实在很想你，想让你陪我看雪。”

        愿望许出来，不就是等人实现的么？秋既明本来觉得郁白发微博的行为不妥，可是那人字字句句都是想念和委屈，让他说不出责备的话，反而自责起来：“嗯，下次下雪，我陪你一起看。”

        承诺就这样脱口而出，不是为了哄人开心，而是真的想要和他一起看雪，今后的每一场不期而至的雪，避而不及的大雨，热烈滚烫的太阳，他都想和他一起经历。

        郁白搜索了一圈天气预报：“下一场大雪，在六天后，正月初六。”

        那一天，是秋既明原定返程北京的日子。

        就这样，平平无奇的日子，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含义，在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期待和向往。

        大年三十，郁白在甘棠处过的，正如他所说，白筱年和郁惟之忙于生意，他在家用微波炉转白筱年早上做的锅贴吃。

        郁白家亲戚少，过年一直都是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

        今年不知刮哪门子的风，下午四点，王姨带着女儿来甘棠处过年，郁白站在楼上，看白筱年把人迎进屋，与鼻间长了颗痣的王姨家的女儿碰了个正着，想起二人之前差点“相亲”的过往，他有点尴尬，“王姨好。黄”郁白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干巴巴地卡了片刻，他灵机一动，“呃——妹妹好。”

        郁惟之瞪他一眼：“叫谁妹妹呢？婷婷比你还大两个月。”

        郁白：“”

        晚上吃完饭，郁白就躲进了房间，他给秋既明说：“你还记得那次我和你在八大处我坐你车走那次么？”

        秋既明点头“嗯，你非得死皮赖脸蹭我的车。”

        “那次差点和我相亲的女孩儿，今天被我爸叫来我家吃饭了，你不知道，我俩打了个照面，我都快尴

        尬死了。”郁白这样说。

        秋既明心里吃味，大过年的，找个曾经差点成了自己儿媳妇儿的人上家里吃饭，他都没这待遇呢，他嘴硬道：“哟，看来我耽误你传宗接代了。”

        郁白直笑：“我就指着秋老师给我传宗接代呢。”

        真是怕了流氓有文化，秋既明不想搭理他：“一会儿我要和徐颀柠去玄武湖看烟花。”

        郁白也想和他去玄武湖看烟花！

        他不乐意地哼哼几声，舍不得也只能暂时把自己的男朋友让给徐颀柠。

        晚上十点，逐渐响起了爆竹声，客厅里是白筱年和王姨嗑瓜子看春晚的动静，郁白走在房间的阳台，冬天的夜里看不到星星，地处郊区，略显寂寥。

        “嘭”，天边绽放出火红的一朵，划亮夜空，变冷后落下去，第二朵一飞冲天，第三朵接踵而至，慢慢，烟花声盖过了细碎的人声、电视声，耳朵里充满喧嚣和鼓噪，天空瞬亮的白变成长久的火红。

        新年味道十足，要是那个人在就好了。

        唉，思念啊，真是很磨人，郁白觉得自己有些熬不住了。

        他对着天空拍下照片，对手机那端的人说：“秋老师，新年快乐。”

        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在持续不断的爆竹声中，不再矜持：“好想你呀。”

        玄武湖边，冷飕飕的，人不少，秋既明和徐颀柠找到最佳观赏位置，还没等到玄武湖的烟花，就收到了郁白发来的视频。

        他看完视频里烟花，点开语音的时候，玄武湖上空，百花齐放，大朵大朵的烟花染红半边天，此起彼伏的声响中，秋既明听到郁白说想他。

        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想念，就这样被郁白以一种轻松可爱的语气说了出来。

        爱和想念，是一种什么情绪呢？

        这一刻，秋既明忽然有了答案，即便南京和北京的烟花并没有什么不同，烟花落在秋既明眼中，也被他框进了相机里。

        爱和想念，当你有了这种念头的时候，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吧。

        爱很伟大，想念也不丢脸。

        甚至，有点可爱。

        而那想念，也因为某个人，有了具象的模样。

        他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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