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农场守则

阳光从缝隙里落下来的时候，在地上打出一个一个光斑，虞照晚和其他人排着队在农场门口等着，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还是那套不变的程序，他走进去，和其他人一样被关在里面，然后看着漫无边际的天空。

        狗c今天还是没有来，虞照晚摘了根草衔在嘴巴上，咬着玩儿。

        他想起那个印记，突然从草地上蹦起来，拉住那个一见他就哆嗦的枯瘦男人，用手去拉下别人衣领，向内看去——

        还是那个标记，果不其然。

        可是虞照晚身上，包括娃娃脸和黑皮男人等等一些人，都没有那种古怪的印记。

        这种蛇头衔接蛇尾，在某些神话里似乎代表着永恒。而印记，一般都是信徒才会印上吧，所以这人其实是这个标记所象征的神明的信徒吗？

        虞照晚又去骚扰瑟瑟发抖的男人，问他：“你是不是有自己崇拜的神？”

        男人张大眼睛望着他，心惊肉跳。

        虞照晚一看那个眼神，“祂是谁？”

        是印上这个印记的都会变成猎物吗？被谋杀掉的怀特夫妇，被像动物一样关在农场的男人……可是，只有信徒才会为自己镌刻上神明的足迹，又怎么会变成猎物呢？

        虞照晚纳闷地低着头，怎么可能会有神明戏弄自己的信徒呢？还是不要乱猜了，越猜越乱。

        于是他直接把随便放在兜里的怀表拿了出来，伸到这人面前，怼到人脸上问他，“那你认识这个吗？”

        狗h，也就是这个人，登时就僵硬了。

        他眼神游移不定，在虞照晚的压迫下，小声地说出：“这是我们神明的印记。”

        “啊，所以你们果然也有崇拜信仰的人，对吧？”虞照晚笑眯眯地说，“那么，祂是谁呢？”

        这一次，这个时而暴躁时而胆小的枯瘦男人终于不再躲藏，而是露出那张脏兮兮的脸，问他：“你真的想知道吗？如果呼唤祂的名讳，祂是能够听见的，你不怕吗？”

        “还是说，你很自信，你的神明能够与祂抗衡呢？”他慢吞吞的，一字一句说道。

        “哇哦，你知道我信仰谁？”虞照晚惊喜道，赶紧朝他贴的更近。

        “不，我只是观察出来的。至于我所信仰的神明……”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垂下眼睫，“你知道……亚当博物馆吗？”

        “亚当博物馆？”虞照晚玩味地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飞快地抓到了关键词，“是怀特夫妇被杀害的案发现场吗？”

        男人似乎压根不惊讶他知道这件事，看来这是当地人都清楚的案子，他开始讲起很像童话书里的故事来：

        “最初，赫特兰斯小镇是没有博物馆的，它是一路巡展而来的，在小镇里受到了莫大的欢迎。”

        “第一个进入亚当博物馆的人看见展厅里冰蓝色的树枝，问：‘这是什么树枝，多么漂亮珍奇啊！’

        于是亚当博物馆的馆主笑着回答道：‘这是从神明的花园里采摘而来的仙枝，你可以称它为：约书亚的魂魄。’

        第一个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二个进入亚当博物馆的人看见那根冰蓝色的树枝，问：‘它为什么还如此鲜活，毫不枯萎？’

        于是亚当博物馆的馆主骄傲地挺起胸膛，回答道：‘因为它是由神明亲自种植的仙枝，上面保有神明的力量。’

        第二个人犹犹豫豫地问：‘这树枝可以卖给我吗？’

        馆主怒目而视：‘这可是非卖品！肮脏的钱财不可玷污它！’

        第二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第三个进入亚当博物馆的人看见那根冰蓝色的树枝，问：‘好纯洁的树枝！怎么才能将它永远留在我们小镇？’

        于是亚当博物馆的馆主审视他一眼，怪异地回答道：‘我可以送给你，只要你保护好它，并信仰我的神明。’

        从此之后，在一些人口中，出现了一位身貌不详的神明。

        ”

        “！”还有这种挑选信徒的方法？虞照晚震惊一下，瞬间感觉自己的招数真的是低等极了，像故事里这位亚当博物馆馆主的行动才真的称得上是绝妙。

        不过……这里面的树枝怎么感觉和某部分重合在一起了呢？

        那句时时刻刻回响在人耳边的话，“您好，我要向电视台举报，我名下一座庄园的树被人砍伐破坏。”

        虞照晚面色一变，难道这亚当博物馆馆主的神明其实是祂？！

        那么他就不是祂的第一位信徒了，虞照晚意识到这一点，抿了抿嘴。

        不过祂既然说出这句话，那就意味着这位亚当博物馆馆主的那截“冰蓝色树枝”恐怕是馆主自己偷偷采摘而来的，是为偷窃。

        一个偷窃自己神明东西的信徒……他既不是为财，也不是为色，为何还要把偷窃而来的东西带到赫特兰斯小镇里，甚至借此机会大肆宣扬神明呢？

        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虞照晚问：“那么，怀特夫妻和你，都是这位神明的信徒吧。”

        这男人怪异至极地笑了笑，“我有没有告诉你，怀特就是这第三个人。”

        虞照晚呃了一声，说：“我能猜的出来。”

        毕竟那个脏兮兮的日记本可不是白捡到的，所以那个独栋果然就是怀特一家的家吗？那么这个农场其实就是怀特一家的农场，他们一直在被这家人的阴影所包围着。

        虞照晚原封不动地回忆起日记本的关键内容。

        【好喜欢我的娃娃！

        娃娃是爸爸用怪怪的木头做成的，娃娃的衣服是妈妈用针线做的，总是有很奇怪很奇怪，又很香香的味道。

        爸爸妈妈要养好多好多动物呀，总是天不亮就去农场里劳作了，于是（模糊掉了，看不清）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

        不过我可不会寂寞！她会陪伴我的！

        妈妈总是撒谎说她去当天上的星星了，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待在我们身边，不过是变得透明了。

        为了妈妈的面子，我就不拆穿妈妈啦，嘿嘿嘿要好好保守这个秘密。】

        怪怪的木头，想必就是怀特先生从亚当博物馆里拿走的那根“从神明的花园里采摘而来的仙枝”吧，被怀特先生做成了玩偶的骨架，再由怀特夫人惊心缝制出玩偶的小衣服，最后装扮完成送给自己的孩子。

        【从来不说话的娃娃今天突然眼球鼓鼓的，好凶好凶地瞪着我，还生气地说：“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一起玩呢？”

        我好害怕，它说要惩罚我！】

        它是由神明亲自种植的仙枝，上面保有神明的力量——所以娃娃才会酝酿出意识。不过它在日记里面可以看出充满了恶意，为什么会恶意满满，虞照晚分析不出来。

        但是他可以由此想到这个娃娃是谁——怀特。不是怀特先生或者怀特夫人，而是玛莎和她的姐姐的那个玩偶，被她们取名为怀特。

        那么玛莎和她的姐姐……是农场主约翰逊·怀特和爱丽丝·怀特的女儿吗？不对，新闻报道上说怀特夫妻死后“独子”的去处成谜，既然是独子，怎么会是双胞胎？

        等等，日记前面说过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还有什么她去天上当星星了——证明了怀特一家在出事之前就有家庭成员已经死亡，甚至是和日记主人公格外亲近之人，所以怀特夫人才会哄骗她。

        玛莎和她的姐姐，会是怀特夫妻的孩子吗？

        旁边区域的人突然惊叫连连。

        他乱成一团的思绪被人们的骚动弄得更乱了，虞照晚跟着抬起头，神情茫然地朝向大门，看见牧羊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哦，原来又是巡视时间了，他这么想起，突然想到，自己昨天救了那个人，那出货的人数就会从2变为1，达不成目标的它们……会善罢甘休吗？

        如果这次选的是自己该做什么，虞照晚摸着下巴思索着，估计自己会奋起打爆它们的头吧。

        就算再可爱的毛茸茸也不能轻易惯着，这么想着的虞照晚，微笑着发现牧羊犬在打开门后就径直向着自己走来。

        它的样貌依旧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是身后的尾巴疯狂极速摇摆，像是在开螺旋飞机。

        它怒气冲冲地推开虞照晚，眼睛在狗区现在仅剩的两个活人身上看了看，又转过身走去下一个区域。

        路过虞照晚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这个加大版的牧羊犬身后那尾巴随着他的关注摇得更加的凶猛了。

        果然，大狗狗还是大狗狗啊。

        骨瘦如柴的狗h在牧羊犬走后，这才害怕的从角落里微微颤颤地走出来，顺便证实了虞照晚的猜测，“怀特他们在丧子之后一直萎靡不振，为了祈祷这才日日夜夜进出亚当博物馆。”

        “在馆主突然要杀掉他们的前一晚上，我清醒过来给他们提醒，被馆主发现了。”

        “我是背叛了神明的叛徒。”

        虞照晚：“他为什么突然要谋杀怀特夫妻？”

        狗h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一刻串连在了一起，偷了神明树枝的人自称博物馆馆主，巡展来到赫特兰斯小镇，展出树枝的同时并且挑选出人选将树枝拱手让人，借此将自己的信仰公之于众。

        而后他却不知为何翻脸，打算灭口怀特夫妻，被狗h通风报信，于是他又惩罚狗h……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这真的都是亚当博物馆馆主做的吗？虞照晚总觉得里面有非常矛盾的地方，却一时之间分析不清楚，少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树枝真的是亚当博物馆馆主偷窃而来的吗？

        真的是他要谋杀怀特夫妻吗？

        一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可是虞照晚却知道，今晚必定不会风平浪静。

        因为排队进入宿舍时，他看见了一辆货车从未知的地方开进了这里，朝着员工食堂那边轰隆隆前进。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看见了。

        于是等到周遭都悄无声息后，虞照晚揣着自己的塑料小刀，甩开身后那两个跟着自己的闲杂人，向着员工食堂那边奔去。

        现在已经不是解开副本迷题的时候了，而是解开祂脸上那层迷雾的关键时刻。

        虞照晚必须要知道，自己在困境中信仰起的神明，在面对丑恶者与美丽者时，抱有什么态度，是一番什么面孔？

        货车在开进去后就再也没了动静，虞照晚过去的时候上面空无一人，驾驶位上什么痕迹也没有，似乎驾驶人已经离开多时。

        他听到一阵脚步声，躲在货车下面，屏住呼吸。

        昨晚的黑影手里提着冷冻完成的肉与一个完好无损但却已经成了冰雕的狗c走了过来。

        原来狗c已经死了？

        虞照晚看见那张充满了惶恐与害怕的表情凝固在那张老实但狡猾的脸上，莫名感觉到了一丝讽刺。

        他一直以为这人还活着，没想到在不知名的角落他已经死掉了，现在还要被不知名的生物当成货物送出去。

        虞照晚悄悄攀附在货车底部，这种行为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绝对绝对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可是他向来是追求刺激惯了，此时做起这些冒险的事来也是得心应手。

        只听“哐当”“哐当”两声，货车后面上货的车门被关上，而车头直接开始嗡嗡嗡直响，虞照晚甚至没有听见前面打开驾驶位车门的声音——所以，居然没有司机吗？

        超自然力量的显示，让他飞速冷静下来的同时，更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说博物馆馆主惩罚狗h的背叛，那还情有可原。可祂为什么要惩罚狗h呢？

        惩罚他为虎作伥？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个线索是错的，有人给了错误的线索！

        在明白这一点过后，虞照晚惊出一身冷汗，假如他听信了这组装起来的故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去找到那根树枝的造物——玛莎和她的姐姐的玩偶的话，那会发生什么？

        肯定会发生背后人希望发生的事情。

        那个玩偶会被玩家们撕碎，而背后的人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么这个结果肯定是对这人有利的。

        货车轰隆隆抖了一下，向前开启，虞照晚四肢用力卡在下面，时不时随着地面的凹凸不平抖一抖。

        现在已经是深夜，虞照晚默默在脑子里回忆着最初进来时便被一股脑塞进脑子里的庄园守则，如果有事不决那就必须得仔细想清楚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这是他无数次出生入死得来的教训。

        他发现了第六、第七条的隐藏人物，也不算隐藏人物，就是它们的出现频率不高甚至没有，引不起人们的注意。

        【6早上九点进入农场后，请按区域活动，跨区域交流时要躲避周围的视线。

        晚上九点离开农场后，请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寝，就寝后若是听见任何哀嚎和哭泣，请不要睁眼，那是农场员工开始活动的迹象。

        7假如看到这条守则时你正巧睁着眼睛，听着农场内的哭嚎，请转头望向窗口，农场主的“眼睛”正看着你，务必小心。】

        “农场员工”。

        “农场主”。

        假如怀特先生是小镇中最大的农场主，那么这个守则又在说什么呢？

        请小心“农场主”的意思吗？

        可是怀特先生在新闻报道中显示他已经死亡，怀特夫人也同时遇害，那么这个“农场主”指的又是谁呢？

        “农场员工”，白天还尚可以说红色狐狸与马头人，甚至牧羊犬是农场员工，可到了晚上，在它们都重新变回自己原来样貌的时候，谁又可以称得上是“农场员工”呢？

        是鸡。

        鸡在白天从不出现，但它却属于农场。而它在晚上出现，担任“农场主”的眼睛，小心监视窥伺着农场内的一举一动。

        但它为什么对虞照晚的态度那么不一样？

        货车碾过一块石子，整个车厢都陡然抖动。虞照晚稳住身形，闭着眼睛想着事情。

        或许那个“农场员工”还要加上这个黑影，只有它和鸡是在夜晚以强势一方的身份行动的。

        不知道开了多久，这辆货车突然消失，像是这里原本就没有这么一辆车。

        虞照晚从空中往下掉落，失重感刹那间来临，他弓着背保护好自己以一个完美的降落姿势落地。

        前方的路还在那里，但是车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虞照晚走过去将手往前一伸，透明的遮挡物将他的手遮挡住，形成了完完全全的壁垒。

        多么可怕的事实，或许真正的农场其实不仅仅局限于他们白天待着的那一小片区域，而是更宽更广阔乃至这整个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

        而这个墙壁外面，或许才是真正的农场之外。

        漆黑的夜空上高高挂着月亮，可是那月亮在虞照晚看来，似乎越来越假，像一个高高挂起的塑料盘，充作了伪物。

        假如这整个范围才算是农场的话，那证明副本开始时直播间所传输的那整个守则，也有不可信的地方——

        比如说，整个农场真的只有四种动物吗？狐狸和马，是不是也应该算在农场动物里面呢？毕竟白天人类变作了动物的身份，那么晚上——

        是不是动物又该变回动物的身份了。

        而“鸡”，或许从始至就告诉了人们，晚上，它就是动物。

        因为它白天从不出现在农场之内，只是在其他地方监视着他们，而这个其他地方，或许会是农场之外。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虞照晚的猜测，他揉揉膝盖缓解了下发麻的感觉，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已经被这货车拉到了陌生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上面写着“亚当博物馆”。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招牌，已经倒塌在地，布满了蜘蛛网与灰尘。

        农场里会出现博物馆吗？虞照晚不知道，这个副本已经超乎正常人的想象了，或许他们目前为止了解到的东西，都不是事物本来都面貌，又或许这只是某个人愿意给他们发现的一小部分线索。

        难度越来越大，虞照晚却越来越愉悦，没有挑战性的副本怎么可能带来深层次的战栗？

        只有惊心动魄才能让人感受到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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