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7

3月21日，春分，黄道宫进入白羊座，新生的交界。这一天，是骆云的生日。

        “生日快乐！你今天一定有的忙了。但是记住我们的约定，不管你有多少场生日会，都要把今天的最后一个小时留给我，这是你的义务哦！”

        虽然知道骆云的手机讯号会在凌晨12点达到峰值，我还是在他生日的第一秒发出了这条短信。

        在感情方面，我不是个开明通达的人，但是我明白，既然自己不是他的唯一，何必还要庸人自扰。

        我给他空间，也是留给自己一个空间用来自欺欺人。我心里固守着那个信念，我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心可以飞上一整天，但最后一个小时，他会飞回我的身边。

        就像贪玩的孩子，跑得再远、玩得再晚，天黑了也是要回家一样。

        我们去过的那间法式餐厅，难得的24小时不打烊，我一大早就预订好了晚上十一点的餐位。

        我不惜重金订了店里最奢华的烛光晚宴，付账的时候却有点担心，骆云会接爱我的馈赠吗？

        不过我马上就找了个好理由：他有义务听从女友的一切安排。

        上完课，我先去商场给骆云买了几件当季最流行的衣服，想像着骆云穿在身上的样子，心里就笑开了花。

        “女朋友送你什么都要无条件接受，不管喜不喜欢都要说好！”

        要是骆云不肯收下，我就用这句话强词夺理，骆云一定拿我没辙，到时候他又会羞得脸红的。想到骆云羞涩的笑脸，我也不禁笑了起来。

        从商场出来，我又去了一家高档的美容院，我在那里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打造出一个完美的妆容，还有与妆容堪称绝配的发型。

        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在心里默默自语，我要把自己的美丽发挥到极限，就在今天，就只在骆云面前！

        天黑的时候，我拎着几个袋子往宿舍赶。这时我突然觉察到，自己的手机这一整天都出奇地安静，没有人打电话，连个短信也没有。

        骆云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他把我所说的自由当真了吗？女人是最口是心非的动物啊！

        但是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我兴致勃勃地穿过校园的小径。

        气氛有点不对，哪里不对呢？是路人看我的眼神吗？

        和骆云在一起以后，我早就习惯了被人议论和打量，可是我现在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呢？

        我放慢了脚步，给他们时间打量我，也给自己时间观察他们。他们在向我传达什么？

        忌妒、羡慕、猜疑……，不对，是嫌弃！是鄙夷！是嗤之以鼻！我回馈给他们质问的眼神，但是没有人回应，是觉得我不屑一顾吗？

        走进宿舍楼，我向几个相识的女孩打招呼，换来的也是同样的眼神。

        楼道里的空间不大，藏不住她们的小动作和窃窃私语，我发现她们都对我手中拎着的纸袋子指指点点，还有人在小声议论。

        “看，范思哲……”

        “安迪卡……”

        “天啊，爱玛仕！”

        “一定是她，说的就是她！”

        难道给男朋友买贵重的礼物有错吗？我在心里反驳。

        我尽量保持着泰然自若，其实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滋生。

        走进寝室，难得五个姐妹都在——江铃也在。

        只是她们迎接我的举措明显失常。子蓉、芳芳，她们的表情掺杂着同情、错愕，还有些许要看好戏的兴奋；

        而江铃呢，我简直不敢看她，愤怒、厌嫌、仇恨，还有最让我胆寒的、像是能看透我的心思的锐利。

        我刚想问她们发生了什么，江铃先发制人，她用声讨似的轻蔑语气说道：

        “我还在反思自己到底哪点做得不好，怎么就这么输了，原来是我的对手赢得太不光彩。”

        说完，她甩给我一张36开的印刷纸。

        我疑惑不解，盯着江铃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移到那张纸上，几行铅字整齐地排列在上面。

        “他就像一朵云一样，飘乎不定，拈花惹草……”看到开篇的几个字，我的心就开始狂躁不已。

        迅速扫过所有的铅字，我的整个大脑就像被重物撞击了一样嗡嗡作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看看江铃，再看看子蓉，我想让她们告诉我该怎么办，可是我知道自己已经被她们孤立了。

        我的显意识已经停止了工作，但却出于本能地想起了骆云。我要打电话给他，我要听到他的声音！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长音，我焦急地等待他接电话，可是没过几秒钟，我的电话被挂断了，是他吗？他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的手指难以控制地颤抖着，再一次拨打他的电话，竟然听到关机的提示语音。

        就像一注冷水浇灌下来，我突然恢复了意识。我用手紧紧抓住江铃的胳膊，大声说：“不是我……，我没有那样想过！”

        可是江铃没有任何表情，她冷冷地推开我，然后走了出去。

        “是罗晨阳！是他胡说八道！”我望着江铃的背影，像嚎哭一样喊着，然后神经质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罗晨阳的电话。

        “为什么这么做！”

        “是……是你逼我的！”

        “你不止伤害了我，也伤害了他，你知不知道！”

        “……，你到现在还想着他，他咎由自取！”还没等我反驳，晨阳就挂断了电话。

        “晴晴，你没事吗？”子蓉小声安慰着我。

        “今天下午，几个人在咱们宿舍楼前发这个，还有骆云的宿舍楼前也有……”

        不等她们说完，我就跑了出去。我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他，我要向他说清楚！

        “他就像一朵云，飘乎不定，拈花惹草；她单纯得像张白纸，经不起诱惑。他引透她加入他的感情游戏。他始乱终弃，她手足无措，为了得到他，她抓住了他的致命弱点……”

        虽然通篇没有提及我们的名字，但是这样明显的影射胜过了提名道姓。骆云最在乎的秘密，就这样被公诸于众，而且是被极度扭曲地传述，被极为恶劣地诋毁。

        “精神失常的妈妈”，“□□裸的情感交易”，“只有利益能缚住他风流成性的花心”，“她以金钱买来他的言听计从”……

        那些铅字就像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反复地在我眼前浮现，一遍又一遍侵噬着我的思绪。

        我的手脚变得绵软无力，我像失魂一样在校园里游走。

        周围充斥着厌嫌鄙夷的眼神，但是我顾不得躲闪，因为我要找到骆云，他一定比我还要难过，我要安慰他，求得他的原谅！

        我最先想到的是去他的宿舍。

        可是学校里的宿舍管理很严格，女生绝对不能进入男生宿舍楼。

        我只知道骆云的寝室在四层的403室。我站到了骆云寝室的窗下，天早就黑了，寝室的窗格里透出炽白的光，我瞪大眼睛看着那扇窗，他在呢吗，他在一个人默默承受流言的中伤吗？

        我想大声喊他，但是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即使我一声不吭地站在黑暗里，也早已引来了过往行人的驻足围观。

        他们就那样毫无避讳地对我指指点点，好像我站在骆云的窗外，就是对流言的最好例证。

        这时骆云的窗子里，有个人探出了头，他是骆云的室友，我们在“bluetears”见过，因为他长得又高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骆云他们都叫他“瘦猴”。

        瘦猴一定是察觉到了楼下的骚动，他打开窗，向下看了看，确定了我的位置后就往门的方向走。

        我想他一定是要下来找我，于是向楼门口走去。没过多久，瘦猴穿着单薄的睡袍走了出来。

        “你还嫌不够轰动是吧！”毫不客气，劈头盖脸的责备。

        “骆云在寝室里吗？”

        “不在不在，拜托你别总站在我们楼底下好不好，注意点儿影响，骆云还得在这儿混呢。”

        “他看到了是吗？”我焦急地拉扯着他的衣服，我多希望听到他说骆云还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不可能永远瞒着他，最起码可以让他晚一些承受打击。

        瘦猴没有说话，只是用极厌嫌的眼神看着我拽他衣服的手，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把手松开。

        “他能不知道吗？他今天下午回来过一次，那帮小子真他妈坏，他们当着面把那张纸塞到他手里。”

        “那……那他……”

        “我从来没见他那么颓废过，他脸白得吓人，然后跟丢魂儿似的就走了。”

        听到瘦猴的话，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痛，但是我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等他回来你打电话给我！”情急之下，我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命令。

        “小姐，骆云卖给你了，我可没卖给你，我凭什么听你的？”瘦猴撇着嘴，一脸的讽刺。

        我顿时狂躁起来，刚想反驳解释，抬眼看看四周，围观的人已经自行排成了一个小圈，把我和瘦猴围在正中，我的狂躁立刻平息，我变得羞愧难当。

        “你快点走吧，别再给骆云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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