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赵修璟看着林孤风险些跌在门前，急急地跑了出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是一般女子，不是应当掩唇低语几句，然后才慢慢离开。
她可倒好，居然胡诌出什么拔萝卜的戏码。
他走出院子，跟在她身后，眼见其中的破败。又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便叫住了她。
“怎的？”林孤风转过身，好心劝告：“你是病人，应当休息，别跟着我”
她的脖子上，果然还有一道印记，便是他昨晚掐过留下的。
“还未知姑娘大名？”
原来是想问这个，一般问这个，是不是就打算报恩了呢？林孤风开心一笑：“叫我阿风就好。”
“阿风。”他轻念了一声，倒是这名，也像个男子的名。
他只当她是不愿道出真名，因而也隐去了自己的真名，只应：“如此，那姑娘唤我小璟吧。”
“哪个‘景’？”她心生好奇，突地问了一句。
赵修璟犹豫片刻，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写下“璟”字。
倒是个贵名，但不是全名。林孤风皱眉叹息，但很快又恢复了笑脸，她轻盈地往前一跃，便过了篱笆，整个菜园子里种满了各种应季蔬菜，如果他算是客人的话，那或许今日是该要沾上一点荤味了。
赵修璟就立于园外，看着林孤风在里面忙碌着。她与一般的农家姑娘又略有不同，举手投足间，丝毫不粗鲁，就连蹲下身子，也要先理衣摆。
“可要我帮忙吗？”站了一会儿，他自觉走了进去。
林孤风伸出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你行吗？”言下之意是，我看你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哈哈”赵修璟尴尬一笑，他确实做不来这种事。但他愿意学。
她转头，便看到他将手伸过来要接菜，却也是不避讳肮脏的泥土。
林孤风很想问为什么他会被那些人追杀，但又觉得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说。原本还想捡个弟子回来，替自己孝敬师父。天知道，当年大师兄还在的时候，底下的小师弟伺候他是有多么的舒服。
“你先将这几颗青菜拿出去。”她一股脑将菜都递给他。反正能用就先用着，左右自己还算个救命恩人。
“嗯。”他显得十分顺从。
接下来，洗东西，起火，林孤风吩咐得头头是道。就连抓鸭子这件事，她也站在圈外指挥得不亦乐乎：“快快快！快抓！”
忙活了一大阵，终于也算是大功告成，有菜有汤。
蹲在门前等师父回来，就能开饭了。
“咳咳”他又止不住咳了两声，她听到声音，本能地朝他看来，蹲了许久，站起时眼前黑了一刻，摇晃了一下身子，险些倒下。
但他眼疾手快，飞身上前，扶住了她的腰肢。
盈盈一握，真是好身段，熟悉的酒香味，还有一丝血腥，或是昨晚从他身上沾染而去的。
“多谢多谢。”她瞬间支起身子，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心中还在想：难道我的功力退步了？
不多时，蔺老怪便提着几包药回了来。一眼便瞅到自家弟子和一个好看的男人坐在门前的青石板上，两人都双手托腮，像小猫一眼眯着眼。
“师父！！”林孤风眼疾，远远地看到台阶下的蔺老怪，立刻跳了起来，还不忘拉起一旁的赵修璟：“开饭了开饭了！”
“你这是，带回了个小跟班呐？”蔺老怪打趣地说了一句。
林孤风心想，若真把这小子变成跟班，倒也合算。当下便朝赵修璟使了个眼色，见他没动静，又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喂，你要不要拜他为师？我告诉你，他可厉害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她的脸细细看了一遍。对上那双无辜的鹿眼，当下心沦陷了大半。
待在这山上静观其变，总好过冒险露面。
良久，赵修璟方起身，在桌前单膝下跪，抱拳颔首：“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唉？乖徒。”蔺老怪忙伸手将他扶起，嘴里还嚼着肉，拉着赵修璟重新坐回座位，“不急，先吃饭，吃了我们再举行仪式！”
这么个落魄门派，居然还有仪式？赵修璟眯起眼睛，夹肉的筷子停顿在半空中，在与蔺老怪的筷子就要碰上的片刻，转向了另一盘青菜。
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来点青菜开开胃，倒也不错。
只是，用餐过后，他眼睁睁看着师徒二人把院子打理了一遍，还翻出来了不知道窝在箱子里多少年的红绸缎，挂在了门楣上。
厅堂处，那张高高在上的虎皮大椅子，被林孤风揭了虎皮，只剩下光秃秃的木头。蔺老怪披了白色丝缎长袍，坐在上面，像个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玩过家家。
“开始吧！”他朝一旁的林孤风使了个眼色，于是林孤风双手叉腰，大喊：“拜师仪式，正式开始！”
接着，她拿出袖间的册子，开始宣读门规。她边读，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但又得忍着不能被看破太多。
赵修璟望着林孤风别扭的样子，没来由地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宣读完毕后，他有些无所适从，直到林孤风到了他面前，小声提醒：“快跪拜师父！”
他这才单膝下跪，三拜过后，高喊：“师父在上，徒儿小璟今日入门了！”
半晌，蔺老怪毫无反应。
林孤风上前探看，发现他鼻子上冒出了一个泡泡，马上就要打鼾了。
“师父师父。”林孤风摇了摇蔺老怪，他差点从那神座跌下来，咽了一口口水，方摆手道：“好。好好。”
赵修璟听后，从容起身，那方，蔺老怪已经准备回房歇息了。他估摸着，刚才两人折腾那一阵子，把蔺老怪累坏了。
两人出了厅堂，林孤风开心领着赵修璟去了厢房。
“现在入门，你可舒服了，这原先是二师兄住的，现在予你来住。”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凑近道：“师姐对你好吧？”
赵修璟立刻会意，点头道：“日后小璟一定孝敬师姐。”
“嗯，孺子可教！”林孤风甚是满意，只当自己捡了个宝。
他原以为，她只是扮猪吃虎，那晚毕竟是身手不凡。可没想到，倒真是个心思纯净的小姑娘。
在南国见过太多尔虞我诈，一时间生活在这里，竟像偶然闯入一方净土。
傍晚在院子里纳凉，隔着老远就听到门扉处有人在细细低语。透过门缝，便看到林孤风来回踱步，好似他从前背古文的模样。
“我平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帮师傅捶捶背，捏捏腿。除此之外，每日还要洗衣做饭，要种菜摘菜；喂养家禽；还得上山砍柴送去徐老爷家中，换铜板给师父买酒喝。”
“但是现在你来啦，我就分一些给你，毕竟我是师姐，虽说师姐也要照顾师弟，但师弟更要孝敬师姐”
原来是想使唤他做事情。
门咋然被推开，林孤风指点的手势停留在半空中。她尴尬地咬牙一笑：“璟师弟，我来看看你，住得可还习惯？”
扯谎还真的张口就来。但赵修璟却不忍拆穿。
“哦？”他有心要逗一下她，便指了指头顶悬着的灯笼，刻意闷声道：“晚间没有灯火，万一来了猛兽怎么办，我有些惧怕。”
“啊，这个，你等等！”她一溜烟跑开了，回来时给灯笼里换上了新的烛火。微风摇曳下，她的侧脸在羸弱跳跃的火光中，有种震慑人心的美。
小巧□□的鼻梁，搭上那双载满灵气的眼睛，好似掉落凡尘的仙女。
赵修璟蓦地伸出手，想抚上林孤风的脸，却被她转个身，意外躲了过去。继续往里走，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这个男子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悱恻之意。
走到厢房门前，她却顿住了脚步，转而坐到了赵修璟方才纳凉的藤椅上。
“好多年没有这样看过星星了。”林孤风感慨了一句。
她抬头就能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赵修璟，此刻他正仰望着高空之中的星辰。天慢慢黑下来，唯有门头上挂着的小灯笼在摇曳着，有种莫名的温馨感。
“我也是。”他附和了一句。
她似乎能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但她没有深究，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和赵修璟聊起来。
“小璟，你会觉得住在这样的地方无聊吗？”
“不会。我住过更无聊的地方。但后来，我逃出来了。”他的神色在夜幕下被隐去，林孤风总觉得他的所有反应都太过冷静。
“我平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她开始一字不落地把在门口背好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赵修璟安静地听着，等她终于说完之后，他只淡淡应了声：“好。”
林孤风刷地从藤椅上站起来，有些紧张：“你可，可确定？”她真怕自己把这个好不容易招进来的新弟子给吓傻了。
他将手放在林孤风的头上轻轻按了一下，笑吟吟道：“既是帮你，有何不可。”
苍凉的夜色里，他坚定的回答如同一剂良药，沁入她日渐被孤独腐蚀的心。
从那天以后，林孤风有了一种奇妙的错觉，好像枫林晚不那么大，不那么空，也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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