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往篇
永安二十年，扬州府南阳城北城景宁镇
一个黑衣少女正在奔跑，她就是以后许令姜，此刻她叫做无祈。
今日有食肆的大娘找她干好多活，能赚好多钱。她想攒下盘缠去京都，可她会的太少了，只能帮人跑跑腿。
她很幸运，小时候和婆婆住在景宁镇的时候，周围几户心善的人家会找婆婆洗衣服，找她帮忙跑腿，然后给她们一顿饭菜或者几文铜钱。
有时候她也会跑到南郊十里外的静安寺帮那里的师父门扫地，也能得到一顿饭，若是天色太晚，住持会留下她，那她第二天也就有着落了，就这样她过了好几年。
在之后的某一日，婆婆走了，她就在静安寺住下了，至少没有人让她走了。
只是住在寺庙里，住持不让她去早课、念佛、上供、学习、晚课、止观止静。她能去的只有早斋，午斋，打扫寺庙。
寺里的师父对她都很好，会教她东西，给她糕点吃。
几日后的清晨，屋内的无祈猛然惊醒，看着从窗外射进的明光束，瞬间觉得大事不妙。
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直往后山方向走去，后山的石台是她要打扫的地方。等跑到石台后就发现石台上的落叶已经打扫干净了，有些懊悔地跺了跺脚。
没有人怪她，只是她自己不好意思。她跑进竹屋了，找到还在打扫的常青，向他致谢。
常青笑了笑，做了不用谢的手势。
这是在从前是常有的事，那时她还太小起不了这么早，但现在就有点不妥了。
无祈默默拿起掸子打扫起来。
常青是一个小哑巴，听说是从前发热太久所致，可没有人知道真相，净空大师将他捡回来的时候他就不会说话了。他是寺庙里第一个与无祈接触的人，即使他们一开始是各讲各的，可他们还是能静下来待上好久。
常青有一股魔力，和他待在一起总会静下心来。
无祈最喜欢过节了，那是寺庙会来好多烧香拜佛的人的时候，她也可以装扮一下成为一个小师父，与常青他们一起接待那些人带来的小孩。
那些小孩手里总有好吃的点心与新奇的东西。每次许令姜都能与他们玩好久，带着他们去寺庙后山的树林采果子，抓蝴蝶。
小孩们为了让无祈带他们玩，总会拿出好东西贿赂无祈，无祈又是个不好拒绝的人，只能暗暗接下带着他们。
而这几日的清扫就是为了正月初一而准备的，到时候自然有一堆人要来求佛，寺庙的师父忙不开，无祈要帮忙安排客堂接待人。
深夜的寺庙寂静无声，无祈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一动不动。
常青走了过来，坐到旁边，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用手比划着，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马上会有好多人来找你玩了。”
无祈不想常青为自己担忧但又找不到其他人诉说，开口回道:“自己想在离开前见住持一面，怕住持回不来。”
常青温柔地摸了摸无祈的头，做手势安慰道:“住持会回来的，无祈总能得偿所愿。”
无祈望着常青清雅隽秀的模样，和煦的笑颜，微笑道:“对，我可幸运了。”
次日，寺里的小师父找到在后山树林里练剑的无祈，她听到是住持已经回来了，放下手中的木剑，往住持在的禅房走去。
到了门口，无意听到了住持与净空大师在谈话，不想打扰，转而向庭子里的石桌走去，静静地坐在石凳等了良久。
“无祈进来吧。”住持的声音清晰传来。
她慢慢走入禅房，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住持还未回来的时候她那般想见一面，但此刻她又说不出话，不知道如何说起自己为什么想要去京都。
住持目光直视无祈，道:“真的要离开？”
无祈目光垂了下去，声音清冷却有些悲伤道:“是，想去看看。”
净空大师微动着，睁开眼睛，道:“既已决定，便不必再改了。虚云，你先出去。”
无祈看着住持走出去，微微垂下眼睛，心里被酸涩填满。
净空大师与无祈在禅房下了几盘棋，她一次又一次的输，大师也不恼，一遍又一遍的下，直到深夜，无祈还是没有胜过一次。
净空大师放下手中的棋子，闭上眼睛，开口道:“不必下了，已经清楚了。”
无祈不解道:“大师何意？”
净空大师静静地坐着，良久道:“京都会来人，与他们一同前往。”
“明白。”无祈退出禅房，往后山走去。
正月初一，寺里人山人海。
无祈领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后山小院里玩。一个小姑娘突然跑到她面前，笑眯眯道:“小师父长得好秀气。”
“对啊对啊，不像男孩子的长相。”
“乱说，小师父肯定是男孩子啊。”另一个男孩反驳道。
“就是，哪有小师父不是男孩子的？”
“可他长得真好看，不像我这么英俊，是个男孩子。”
“他比我姐姐好看，是女孩子。”
“就是男孩子。”
……
一群小孩子围在一起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惹得客堂的小院里都是吵闹的声音。
无祈看着没有办法，只能脱身逃离到后山。小院里还有其他小师父，但愿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她走在小石阶上，伸手扯了一根草，无聊地在自己手上缠来缠去，又走到小亭子的石柱上倚靠着，突然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有些熟悉，她走了过去，便看到身着华服的男子与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那谈话。
“谁。”
一支暗刀飞过，无祈侧身躲过。
面前走过来两个人。
年轻的男子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无祈定睛一看，瞪大了眼睛，许久才道:“是我啊，三年前你在这里练剑，还教了我几招。”
男子愣了一下，被旁边的人提醒才回过神，笑道:“是你啊，小傻子。”
无祈立马变幻出一张凶脸，微噘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恼怒道:“我才不是小傻子，我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年岁，他们问我我回答不上来，岂不像个傻子。”
男子难以压制笑意，出声道:“你遇到不一样的人说不一样的年岁，岂不更容易被认为是个傻子。”
无祈鼓着脸小声嘟囔着，可又找不到什么话反驳。
男子看着她，摇摇头道:“你去帮我拿茶水来。”
“不高兴。”
“我再教你几招剑术。”
“等着。”无祈一听要教新招式，立马转身离开去拿茶水。
一旁的老人疑惑道:“殿下，何时认识这顽劣的小丫头？”
“之前来此处时，是个有趣的人，她根骨不错，教了两招便缠上我了。”
“哦，根骨不错，待会她过来，我定要瞧瞧。”
“叶将军会喜欢她的。”
“哈哈哈哈哈，殿下现在说这话太早了。”
“叶将军请吧。”
“殿下请。”
这边无祈匆匆忙忙地找到常青，一把抓了住常青，激动道:“常青，有没有新沏的茶水。后山有客人要。”
常青虽然心中疑惑后山怎么会有人，但手上还是沏泡着茶水。
无祈站在一旁，急得想自己上手，可又怕自己把茶沏坏了，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常青放下茶具，一脸无奈地做着手势道:“好了，无祈，快拿去吧。”
“好嘞，等我学会新招再教你。”
无祈向常青笑了笑就飞奔跑走了，后山的小路不好走，蜿蜒曲折的，稍不留神就迷路了。但无祈在这里已经迷了太多次了，所以她能绕回来。
跑到后山，一把将茶壶放在石桌上，气喘吁吁道:“茶水到了，快来教我练招式。”
男子拿着茶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缓缓道:“不急，我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的。”
“多久啊，你能不能天天教我练功。”
“只要你想学，我就一直教。”
叶将军插声道:“丫头，你想不想跟我学枪法啊？”
“好啊，你教啊，还要帮我找一把□□，我可没有。”
“我要先看你的根骨，再说教你的事。”
无祈一脸自信道:“看吧看吧，我根骨可不错了，他们都这么说我。”
老人围着无祈转了转，一脸满意。
“果然，殿下，这丫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无祈听到一声“殿下”愣住了，结巴道:“殿……殿下，你你你……你是殿下。”
男子望面前的人一脸无措的样子，笑道:“不像吗？”
“不像啊，我是说你人太好太温柔了，不像那话本里写的凶神恶煞的殿下。”
“少看那些话本，本就不聪明，还想变得更傻吗？”
“那你是哪位殿下，为什么来这里？”
“大殿下，来此办事。为了不泄露身份，你便唤我大哥吧。”
“那多不好，你可是大殿下，是太子啊。”
“我看你丝毫没有不好的意思，既然知道我是太子，那我现在命你退下，可行？”
“这不行，你还没有教我呢。”！
“我可是太子。”
“哦，我退下了。”
叶将军看着无祈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亭子，大笑道:“殿下，何必逗她。”
“自是好玩。”
常青打扫着石阶，看着一脸不高兴的无祈走过来，停下了手中的活，走上前用手比划道:“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被人耍了，常青，我好可怜，没有在乎我。”
常青一脸无奈地比划着，“不要装了，来吃糕点吧”
“还是常青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温柔的人儿。”
两人结伴而行，身影若隐若现，最后消失在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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