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瓢泼洒下的舞曲

06

        从酒店离开，他们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坐上车后，段宥报出一个地址。

        郝檬记得这个社区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相当近，是有名的黄金公寓，恐怕从酒店过去只有不到一公里。这也值得打个车？

        下一秒，郝檬再次在心里谴责自己的抠门。

        人都要死了，老毛病还改不掉。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抵达了段宥的公寓。走进玄关，迎面是个极其宽敞的开放式客厅。小吧台把厨房和客厅隔开，看得出来厨房没怎么用过，锅碗瓢盆一概没有都没有，只摆了一个银灰色的微波炉。

        郝檬以为她在杭城租的房子已经够没人气了，没想到还能见识到更冷清的。

        这里又这么空旷，冷清程度翻倍。如果长期一个人住在这里，郝檬觉得自己一定会出点精神上的问题。

        “这边这边。”段宥一手提着她单薄的行李箱，一手拉着她。

        路过一个房间时他随手把行李箱推了进去。郝檬瞥到里面有一些类似于画架的东西，也许是杂物间，也许是画室。

        然后他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对她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我们睡这里。”

        他的卧室十分简单，除了房间自带的软装，没有额外的附加品。

        她猜他不常常住在这里。

        “等我，我去洗个澡，这里你随便逛。”

        洗就洗吧，去之前还要先亲她一口，他这个黏糊劲可真不得了。

        郝檬没有真的到处去逛，她觉得这个屋子应该没什么好看的。与其说是住所，还不如说是派对餐厅。

        阳台的采光非常好，她打开窗，从这里看外面的风景。

        这栋公寓不愧于黄金地段的名号，地理位置优越。离艺术馆非常近，能看清楚人群的涌动与离散。

        她打开自己的非智能手机，连上网络，拍了张照片用邮件发给了欧阳。

        欧阳还没睡，飞快给了她回复：死丫头，住上豪宅了啊，你的葛朗台精神呢？

        郝檬扑哧笑了，用按键艰难地打字：还有一个事，你知道了一定会尖叫的。

        这回欧阳隔了好一会儿才给反应。

        —怎么啦，什么事值得本小姐尖叫，你睡到小罗伯特唐尼了还是和巴菲特握手了啊？

        郝檬要被她笑死了，反问她：你对他们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

        —那我礼貌一点，请问你是睡到巴菲特了吗？

        郝檬继续按键：没有那个欲望，也没那个荣幸，但是睡了个翘屁嫩男。qi大活好，一夜四次，大学生，今年刚满二十一。我现在就站在他家的阳台上。

        消息发过去，她开始想象欧阳在那边疯狂喊叫的样子。

        —你出息了！你出息了我的乖女！真的假的？真的假的？你不要是看了本yellow小说就开始骗我吧！

        —你不信就算了。

        时差和网络延迟都拦不住欧阳秒回的速度。

        —我信，我信，保持住檬檬，再多搞几个，以你的资质，一次睡十个男大学生都是男大学生的荣幸。怀挺！

        郝檬还想回复，可段宥已经洗完澡出来了。她只好收起手机，从阳台回到房间。

        “刚刚在看什么？我听到你在笑。”

        “没什么，”郝檬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和朋友聊天呢。”

        “聊的什么？和我有关吗？”段宥穿着浴袍就这么走过来，他看清郝檬手里拿着的翻盖手机，笑了。

        郝檬问他笑什么，段宥回答：“你好聪明，出门旅行的时候用这样的手机最清净了，我下次也要这样。”

        可是翻盖机拍照片就不是那么方便了，段宥问：“你带了相机没有？”

        “没有。”

        “那我今天带上。”段宥欢快地说。

        “别，”郝檬制止他，“我不喜欢拍照。”

        她和段宥不过就是互相玩玩的关系，能不留下多余的记忆，就不要留吧。

        段宥张了张嘴，不是很能理解，其实还想再劝一劝她，但见她似乎是真的很抗拒，最后还是把想法都吞了回去。

        没过多久，他们之前在路上点的中餐厅外卖到了。

        “尝尝看，这是我能找到的口味最正常的中餐厅了，”段宥打开包装袋，拿出来一盒麻婆豆腐，“虽然我觉得他家有点辣。”

        “那你还点了三个辣菜。”

        “虽然辣，但是好吃，”段宥说，“有些人就是会喜欢自己掌握不了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郝檬专心地把花椒和大葱挑出来。

        “你不喜欢这些配料吗？”

        郝檬平时不是很挑嘴，咸的辣的甜的，只要不是苦瓜和折耳根这样的大杀器，她都能接受。

        可是生病之后，她就吃不了这种刺激性比较大、或是气味比较重的东西了，很容易吐出来。

        光听描述的话，还真的很像怀孕。

        亏她之前竟然还有去喝酒的胆子。她想到了吐了段宥一身的那个晚上，禁不住一乐。

        看见她笑，段宥也弯起了嘴角。

        “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段宥说，“很可爱。”

        郝檬这辈子就没有被人用可爱这个词汇形容过，忍不住虎躯一震。

        不能这样，郝檬，你现在是个有男朋友的人，得把以前那套收起来。

        她深深呼吸，然后再次露了个笑脸。“那我以后多笑笑。”

        段宥用定型水把他静心梳好的发型固定，然后换上了一身浅色的牛仔套装，宽松的牛仔外套下穿了一件白色的印花t恤。他个子高，头肩比又好，怎么穿都好看。素净的搭配和他的脸相互衬托，简直像是杂志封面上走下来的模特。

        郝檬毫不收敛目光，欣赏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小男友。

        “你别这么看着我。”段宥说。

        郝檬以为他可能在害羞，好笑地问：“看看你怎么了？”

        “会让我心里痒痒的，姐姐，”段宥的目光也落在她的锁骨下方，“如果我控制不住的话，你今天可能就没法继续穿这件漂亮的白裙子了。”

        他的话比她的视线更直白，郝檬红了脸，她有点招架不住。

        在调情这方面，她的道行还是太浅，根本不够看的。

        出门时已经到了下午两点，这时云彩叠叠，遮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

        “今天应该不会下雨吧？”郝檬不确定地问。

        “降雨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一半一半，”段宥看着天气预报，朝她挑了挑眉毛，很俏皮的样子，“要赌一赌吗？我们不带伞。”

        郝檬学他的表情，也挑了挑眉。

        “那就赌一赌吧。”

        他们手拉着手坐公交去的游船码头，因为郝檬要求乘坐公共交通。

        她通过窗户看两边闪过的街景，回想着在这里居住过的那两年，还记得有次她因为课题设计忙到了脸上起红疹的地步，预约了去看病，可等排到她的时候，红疹都自己好了。

        以前认真困扰过的事，现在竟然从中品味出了一点青春感。这就是走马灯吗？

        等她从回忆里抽身，看向段宥时，男孩也在静静地看着她。

        “我们快到了。”

        等候区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少一些，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上船之前，郝檬从小包里拿出药片，就着纯净水喝下去。她怕一会儿不舒服，万一再加上晕船什么的，吐在船上就不妙了。

        “你刚刚吃了什么？”段宥好奇地问。

        “维生素片。”她撒了个谎。

        “可以给我也吃一颗吗？”

        她下意识捂住了挎包，抱歉地说：“刚刚那是最后一颗。”

        好在段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东西转移走，因为游船开始移动了。

        粼粼的水面两侧高楼林立，郝檬抬起头去看，看见藏在云层后的太阳不小心漏洒了些光芒下来，映照在湖蓝色的玻璃大楼上层。

        他们像一条古老的巨鱼，安静地徜徉着。久在其中，会觉得这条河流就好像是被钢铁集合组成的建筑群剪裁出来的，天空也是一样。两条河相互照着，不知道云淌进了水里，还是水飞去了云里。

        段宥也和她一样观赏着沿途的风景。他开始觉得郝檬这个朴实的愿望是正确的：“我一直以为坐旅游船是件很无聊的事呢，对不起。”

        郝檬安慰他：“没事，我之前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两个人靠在一起笑成一团，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得益于这些建筑的独特性，不会叫人觉得沿途的景色单调无聊。船只越过了几座大桥，偶尔能碰上轻轨列车自他们的头顶掠过，引起共鸣。

        渐渐接近入湖口时，鸟群多了起来。

        这时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风强渐渐大了起来，不断卷起白色的浪花，拍打在船身上。段宥问郝檬冷不冷，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要披在郝檬身上。

        郝檬推脱说不用，指着前面让他看，在远处的灯塔后面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雷电。

        “看来我们下错赌注了，”段宥感受到脸上被一颗巨大的雨点砸中，低头问郝檬，“怎么办？我们回去的路上可能要淋雨。”

        “没办法，”郝檬发现自己其实有这个心理准备，她甚至提议，“等一下我们要不要跑去公交车站？”

        段宥微微眯起眼睛，重新审视郝檬。

        过了几秒钟，他说：

        “听起来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

        芝加哥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五十分，下了一场不算暴烈但绵长的秋雨。

        气温骤降，街道上出现了两道奔跑模糊的身影。

        只是没跑多久，他们在一个足够避雨的商铺前停下。郝檬气喘吁吁，手臂撑在墙上，不停地咽唾沫。

        运动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现在这副身体更不适合跑步。

        但缓过神来，她就笑着对段宥说：“别人看我们肯定觉得很奇怪。就像雨中曲那个电影里面，男主角淋着雨跳舞，旁边的保安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话没说完，她的身上就被盖上了外套。

        “你的外套也是湿的。”她提醒段宥。

        “是啊，”段宥把她拉得离他更近了一点，俯身在她耳边说，“可是你的内衣透出来了，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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