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没有孬种
其实在裴琅军中做人质的顾皖儿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甚至连盘问都没有。
看守顾皖儿的人一男一女，中间就包括扶桑。
顾皖儿被下了软骨散，根本不必担心她会跑，也跑不掉，但扶桑可谓是十二个时辰不眨眼地盯着她。
而顾皖儿则是越看扶桑越觉得她熟悉，她好像国教堂祭酒傅修啊！
尤其是那双凉薄的眼睛，狭长狭长的，越看越像。
扶桑本来是来监视顾皖儿的，此刻却被她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开口道：“看什么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想要逃走是痴心妄想！”
顾皖儿摇了摇头，试探道：“你家里还有人吗？你是不是有哥哥？两个哥哥？”
“你别在这旁敲侧击地打探了，我和我哥哥是双胞胎，他三岁的时候就走散了，被人卖到了北境，和东朝毫无瓜葛，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打主意，也别来什么认亲的老套路。”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顾皖儿的话很轻，轻到风一吹就散了。
“贼心不死。”扶桑哼了一声，也不再和顾皖儿废话，直接掀了帘子去外面守着。
天还黑着，可营帐外已是喊杀声震天。
独自坐在床上的顾皖儿一夜未眠，她心里乱七八糟全是事，扶桑走了，她倒能细细捋一遍。
也就在这时，突然来了个人给她送饭，扶桑望了望远处的天，还黑着呢，一丝光亮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属实有点早。
但军营里吃饭是没有固定时间的，错过了就错过了，不会再有小灶。裴琅也再三交代了要好生款待顾皖儿，总不能违抗军令。扶桑想着自己刚出来，拉不下脸再回去，便让边上一同看守的男子送进帐。
顾皖儿没有胃口，实在是不想吃点什么，见有人端着饭菜进来，抬手就想轰他出去，没想到她一抬眼皮，居然是南佐那厮！
你怎么到这来了？顾皖儿挤了挤眼睛，嘴上故作大声道：“我不是胡萝卜，你把它从盘子里都没给我挑出来。”
这娇气的话传到扶桑耳朵里，气得她直咬牙，又往外走了几步，免得听了心烦。
南佐依言故意发出一阵筷子在盘里拨弄的声音。
顾皖儿压低音量：“修宴怎么没来？你一个人对付得了他们吗？”
“看来二小姐只想着修宴呀。”南佐哼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道，“抱歉了，顾二小姐，我也不是来救你的，既然你没有事，我等会就该走了。”
“什么意思？”情急之下，顾皖儿一把抓住南佐的胳膊，急切道，“他们把我当成人质，难道不会威胁东朝吗？”
“那关我什么事？”南佐的声音比昨日的裴琅还要冷上几分。
顾皖儿攥着他衣袖的手指一松，无力的垂了下来，是了，南佐是南雁堂的人，怎么会管东朝人的死活。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还是帮助裴琅一起，攻下朝京。”
“二小姐这话就不中听了。”南佐淡淡一笑，脸上露出几分轻蔑之意，“左右不过是修宴不便来此，托我来看看，裴琅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对二小姐不算怠慢，又谈何笑话？”
“是修宴托你来的？”顾皖儿心里稍微有些慰藉。
南佐放下筷子，把饭菜往顾皖儿那里推了推，“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脑子抽的筋，非要让我来看一看才安心。”
“你刚才说他不便是什么意思？”
“他身份比较特殊，你以后会知道的。”南佐扫了一眼帘子，干脆利落的收拾起食盒，装作恭敬的模样退了出去。
顾皖儿把饭菜送进嘴里，感觉心情好了不少，垂眸思忖，修宴直接不露面，把她带走就行，这又和身份有什么关系？
朝京城内。
顾徵已经成功打开了最后一扇门，外面一片乌漆抹黑，根本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晚上，可让简琮震惊的却是四周的环境，这分明就是紫宸殿，上次南佐拆掉又重建的那座，大朝会的开幕宴就是在这里办的。
想不到前皇太子殿下修的这条暗道居然直通紫宸殿！
看守紫宸殿的宫女太监听到里面有动静，当即就报给了大总管，因为苏公公从昨日起就不见了，宫里四处都找不到他。
而简琮一席人推开殿门那一刹那，几乎把所有人都吓跪了。
在他们印象里，皇帝，长公主殿下衿黎，顾大将军应该早就死于祭坛了，怎么突然活生生地又站在了众人面前，一个个被吓的魂不附体。
“距朕去祭坛已经过了多少时日？”简琮揪住一个太监，厉声问道。
“不多不多，三日有余。”
这话是从殿外传来的，只见北殷王穿着白金铠甲，身后带着数十人，浩浩荡荡闯了进来，这一幕仿佛与十年前北境前主来此抓走顾徵一模一样，落在衿黎眼里刀戳一般刺痛。
本来在顾徵怀里的安饶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惊醒过来，继而就跳到了北殷王怀里，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头也深埋在哥哥的盔甲里。
像小兽一般呜咽着。
北殷王大掌拍了拍安饶的脑袋，眼神却锋利无比地扫过众人，提醒道：“你们最好赶紧去东门，裴琅集结了所有兵力，就要打进来了。”
安饶一路上断断续续也说了不少，所以他们并非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众人赶紧各自归位。
见其他人都走了，北殷王抱着安饶走到顾徵身边，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你，真的这样决定了吗？”
奚斯年和顾衍之落后一步，听到北殷王的话脚下都是一顿，眼神探究地望过来。
顾徵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这一身被血浸泡透彻的黑衣，点了点头。
而顾府内，奚斯年通知完北门，正好顺路回趟顾府，报了简琮、衿黎、顾长青等一众人安全归来的消息，连顾老夫人都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顾赐儿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奚斯年，脸上又哭又笑。
奚斯年攥紧了顾赐儿的手，佯装轻松道：“哭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相公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
“我之前都听皖儿说了，哪里那么危险……”
提到顾皖儿，又哭又笑的众人又是一阵崩溃，顾皖儿这时候被抓去敌营，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会的，不会的，赐儿，你放心。”奚斯年温柔地拍着顾赐儿的背，安抚道，“二妹妹不会出事的。”
“大姑爷，我家公子如何了？”不违一直在边上插不进去嘴，现下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问出了口。
“是！顾徵怎么样了？！”顾赐儿一把反手抓住了奚斯年的手，连同顾老夫人都颤巍巍站了起来。
“你，你们怎么了？”奚斯年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突然如此激动，对顾徵的漠不关心一反常态，“他……”
奚斯年有些犹豫，他也不知道顾徵怎么样了，顾徵在地宫里除非必要，绝对不会说话，而且他那张脸吧，自始至终都和死人一样苍白。
“到底怎么样了？”顾赐儿一激动，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推开奚斯年，踉跄几步开始干呕。
奚斯年一把搂住她，脸上有了几分惶恐，他在地宫里都没这么紧张过，手忙脚乱道：“他还好，没事，你怎么了？”
“你要当爹了。”看到奚斯年慌里慌张的样子，清宜郡主开口道，“赐儿有孕了，前两日，地动后咱们家请了太医诊来断。”
居然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奚斯年简直狂喜，这是自大朝会开始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我和赐儿居然有孩子了！
几乎是一蹦三尺高，一整个高兴成了傻子，一连三天多的疲惫一扫而空！
等顾赐儿缓过劲来，奚斯年也平静了几分，他小心翼翼把顾赐儿放到软垫上，吻了吻她的额头：“赐儿，这孩子与我而言是天大的福分。”
“但我得先去守城，这孩子来的时间不寻常，想来以后也是个不寻常的。”
顾赐儿微微一笑，手指划过奚斯年皱起的眉头，笑道：“我娘亲是长公主殿下，我爹爹是护国大将军，我从小就被教导着以国为家，国比家大。你要去，我该支持你，而不是成为你的拖累。”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奚斯年的眼里缱绻着深情，他刚毅的面庞都在爱情下显得温柔。是啊，在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依旧不忘自己肩上的责任，这样的人，是大丈夫。
“你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不。”没想到这次，向来听话的顾赐儿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谁都知道裴琅的攻势有多强，一旦朝京城破，顶着顾姓，无论是谁，就算长了翅膀，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五马分尸。
逃不掉的。
既如此，不如我陪你一起杀出一条活路。
或者亲眼见你，是生是死。
“我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转述，因为不管你还活不活着，我都只相信你。”
“那好。”傅斯年也不再犹豫，直接一把背起了顾赐儿，“我们一起。”
顾老夫人拄了拄拐杖，站起身来：“我们也去。”
“祖母，您就留在这。”
“不。”顾老夫人决然地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坚毅之色，“我虽然老了，但也是顾家的人，上了战场你们不必管老身。”
“你祖父就死在战场上，当时我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亲自和他一起赴黄泉，现在，我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在战场上厮杀，又怎能少了我。”
“顾家，没有孬种，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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