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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埋棋7-8


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善良人开始知道何为真正的善恶,不是这个人被教化识忠奸,而是这个人或者这个人的至亲师友无辜被害时。

        沉画是被折磨醒的,随着受伤时日的推移,夜间一粒止痛丸的效力渐渐减弱,刺骨的疼痛,从深处到边缘,再从末梢反射回内里,全身的经络仿佛藤网交织,而药毒在不断侵蚀这繁复的根枝。

        她在床榻上痛得翻来覆去,随后蜷缩在一角,喘息了好久,才让自己添了一分气力,靠着这恢复的一分气力,硬撑着坐起身来,靠在檐边,就这样等着,熬着。

        她不是没有痛得发汗,可是她颤着手抹掉了,她不是没有痛得咬唇,可是她磨着牙捱过去。

        也许在旁人眼里,意志力是战胜残忍的最好方式,可面对药毒损伤的这些日子,沉画发觉,重伤的伤情,光靠意志力是不行的,一定还要有别的东西。

        比如,还有人愿意守在你身边。陪你度过这漫长黑夜。当然也可能长夜无尽。

        待到辰时,沉画服了药之后,便起身收拾一番,她将与大司祭前往陆上。

        见到长羡时,他也身着便服。他对她明眸一笑,那笑容的温度,瞬间便叫沉画忘记长夜难明的折磨。她回他以淡然浅笑。

        他扶着她的身子,沿着深海缓缓潜行,慢慢升腾,直到露出海面。时光仿佛定格,然而沉冤不能永远石沉大海。

        长羡的体质已不惧骨毒,虽说毒沟是为鲛族所设,对人族无碍,但考虑到沉画的伤势,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穿梭,而是带她潜入商船,随船靠岸。

        当沉画再次站到陆地之上,她看着绵长的海岸线,已恍如隔世。其他女子如自己这般年纪,大约会欣喜地观望美丽而宁谧的风景。可她却心中隐隐作痛,甚至于不敢面对。

        无数次告诉自己已经变成这样了,可还是无法相信,他们都一一离开自己了。无数次告诉自己从此无论能够续吊多久的命,都得跟骨毒的伤情时刻抗争,却再也无法触碰曾经完整的自己。

        长羡担心海边风凉,便替沉画披上了一件氅衣。他或许感知到她的心境,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她静静等待。

        物仍是,人已非

        倔察奉命前来接应,一看见沉画便露出讪笑,想起了顺手捞、顺手扔跟顺手托、还有顺手揽的场景。沉画怔忪片刻,看着眼前这小厮,觉得甚为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未等她开口询问,长羡便将她扶入马车,自己牵起了马就要驾车而行。

        “大,大司祭,还有我呢!您进去就成,我为您策马。”倔察似乎发觉哪里不对劲。

        长羡在飒飒凛风中抛出四个字:“你,走水路。”

        “大司祭,我,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啊?”倔察委屈巴巴,不明所以。

        “我怕遇到盘查,你身上可是有鲛族印记的,跟我们同行,不能这般明目张胆。”

        倔察甚为无语,怎么多了个女子出来,自己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跟大司祭同行了。他耷拉着脑袋,很是郁闷,等他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跑开了,徒留他一家伙在原地转圈。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沉画掀开车帘,迎着风对长羡问道。

        “苏州城。”长羡扭头回答,并说;“快坐回去,马车车速快,风大,容易冲到。”

        沉画微笑着点头应允,然后放下帘子,心里淡淡道:苏州

        进城时,正赶上全城大喜,原来是江宁的越家和苏州的吴家联姻,在江宁办了婚宴之后,又到苏州回门。摆回门宴的时候,吴氏开了粥棚,给穷人施粥,还遍地洒喜钱,叫大家跟着凑热闹。

        吴氏乃姑苏大族,即便曾经家道中衰。海氏败亡之后,江南官商大都向吴氏靠拢,明里暗里都和朱为莺的夫家搭上了关系,不过为了遮掩风头,吴氏没有直接接过海氏的全部衣钵,而是通过与其他家族的联合,貌似平分秋色。实际上,吴氏已隐隐具备江南第一皇商的势力跟实力了。

        沉画跟长羡隐在人群中,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她喃喃道:越明跟吴喜儿的婚事她还记得姐夫赴京都的时候,正值秋天,一个丰收的好时节,然而不过就是一个季节的变换,一切就全都不一样了。

        迎着新春把旧除,迎着新春办喜事。

        “走罢。”沉画淡淡地说,“我们去办正事,何必在这里看热闹?”

        “好。”长羡的回答给沉画的感觉是,可能他并不知道虞家曾与越家定亲。

        “江南尽归吴氏朱氏等所有了,对吗?”沉画随着长羡前行,仍是忍不住问道。

        长羡知道沉画心里难受,于是安慰她:“他们,贪多必失。”

        沉画又道,像是失了神的疯女,“你看啊,他们伪装得多像啊,一面在暗中肆意毒害无辜,残害忠良,一面又装作青天大老爷,并慈人济世的施主。”

        长羡闻言,顿住脚步,扭过身来,一把将沉画揽入怀中。

        “他们把姐夫诬陷为奸污犯,他们把海兰构陷为闹事者,他们把爹娘逼死,把海氏灭族”沉画悲从中来,无论再怎样竭力忍受,终究还是掉了眼泪,一滴一滴停不住。“还把我害得如此生不如死”

        她的气息在他怀里一圈一圈旋着升出,他知道她已痛得不能自已。

        “总有一天,他们的罪恶,会被天下人皆知。”长羡扶了扶沉画的肩头,“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遍体鳞伤不知伤”良久,沉画轻声吐出这七个字。

        外伤虽然愈合,满身的内伤却不能恢复,日日夜夜残忍的折磨,当她再看到伤心的人事,她觉得,这已经不算什么了,比如越明的抛弃跟背叛。

        这算什么呀,她心里苦笑:比起全家被害,自己身受重伤。

        只是沉画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就是最后一次见到越家夫人时——她猛然抬头,看向长羡,紧紧盯着他的眼眸。长羡的脸庞有一瞬的微红,不过她没有留意。“越家,可是与吴氏朱氏合谋了?”

        长羡惶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沉画感到心中最后一瓦防线被彻底击溃,“所以当初所谓的虞家造假案,很可能是越家所为,然后栽赃到我们头上?”

        “嗯。”长羡给出肯定的答案。

        沉画眼里露出一丝哀绝,“这笔帐,我要算。”

        长羡点点头,“越家根基不算太稳,若是想探出什么问题,还是有迹可查的。”

        沉画叹了口气,“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这个,只能暂且缓缓了。“郑经在苏州城的落脚处是哪里?”

        “锦江客栈。”长羡看着沉画矛盾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忽然有些迷茫,而后抬手替她抹掉了眼角尚且挂着的泪水。

        一触的温凉,她想要留恋,却也奢望不得。

        “我们要如何做?”

        “沐鱼的陪嫁婢女安排了两个,但是到了大夏皇宫,不能确定能否同时留下两个鲛族婢女,就算勉强留下,也会被严密监视,甚至可能很快遭遇危险。所以,如果你能成为沐鱼的贴身人族女侍,对我们的计划最好不过。”长羡看到沉画神情微变,知道她担忧之处,补充说道:“永隆帝为了表示诚意,不会命后宫主动指派,而是由沐鱼从迎亲使提供的名单里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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