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妹崽

难得晴天。

        自瑞雪以来，连日阴雨，倒是今个，出个大太阳。

        十六坐在窗边，雪上金黄一片，甚是好看。

        忽听得院外窸窣声音，十六起身，走出门来。

        她不知，这墙上，竟栽了个萝卜。

        她站在院中，打量着这左摇右摆小萝卜，这小萝卜忽然一个脚滑，咕咚一声，就摔入她院子中来。

        看这萝卜的个头，十六傻眼。

        它在地上滚了个圈，又将屁股冲着十六，又将头冲着十六的，良久才将头从雪里探出来，哪里是什么萝卜，原来是个人。

        眉清目秀的小妹崽。

        这妹崽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生的俊俏，又衣着华贵，她这墙头，和旁边李府相连。

        平日里无聊，惯听小宁她几个婢子提了一嘴，这隔壁霍府，霍员外唯一独女，奉若至宝。

        看这小妹崽的样子，身份倒是不难猜出来。

        “霍姑娘，没事儿吧？”

        霍青衫听得一风风韵韵声音，忙将小脑袋抬起来，瞧着这姑娘她俏生生站在一旁。

        “姐姐拉我一把，起不来。”

        霍青衫皱着小脸，十六一愣，才想起这小妹崽还掉在地上，又忙上前一步，颤巍着将妹崽扶起来。

        “谢谢姐姐，姐姐你如何称呼？”

        霍青衫倒是个懂规矩的，即便从墙头掉下来，也一副大家小姐做派。

        “十六。”

        十六微微一笑，这小妹崽比她矮一个头，灵动大眼忽闪着，嫣红小嘴微鼓着，也顾盼生姿，也闭月羞花。

        “十六姐姐，你怎知我就是霍家的姑娘？”

        小妹崽疑惑，她可没说自己姓霍啊。

        “听闻霍家姑娘素来活泼，妹崽从那墙头而来，别着霍府的令牌，不是霍家姑娘，又会是何人。”

        他霍家家规森严，寻常婢子，哪里敢做翻墙头这种事，这妹崽起来，脸上并无半分慌乱，想来是做惯了这事儿的。

        “十六姐姐好聪慧，我叫霍青衫，你瞅着我可还不错？我惯会翻墙。”

        十六微微点头，她是做不得翻墙的事情，倒不是上时会责备她，是她自己体虚，翻不上去。

        “那高墙之上，风景可好着哩，十六姐姐可要上去看一眼？”

        这叫霍青衫的妹崽，倒是热情，又邀着十六，又想翻墙。

        “不了妹崽。”

        十六婉拒，霍青衫脸上也尽是惋惜，十六又不忍这小包子失望。

        “我这身子受不住。”

        十六多解释一句，霍青衫才瞧着十六，是了，这姐姐脸色也不红润，和她平日里那些玩伴不同，倒像是得了什么病。

        妹崽意兴阑珊，看着墙那头，十六便知，随口唤一声小宁，拿来梯子，让妹崽顺着梯子，又爬回霍府去。

        妹崽还不想走，十六也无奈，留她在院中歇息片刻，这妹崽热情得紧，一来二去，倒和十六聊着许多。

        大都是她霍青衫在长安城里如何横行霸……不是，行侠仗义！

        十六来这长安城许久，又没出去看个新鲜，倒是感兴趣，霍青衫瞧十六露向往之色，这叙述之下不免添油加醋一些，也无伤大雅。

        “你当真将那混混打的落花流水？”

        十六端着雨前龙井，吃着桌上糕点，权当这从天而降的小妹崽是个说书先生，说与她听的，尽是戏文里写的词罢。

        “可不是，只是兀的教我说，又说不上来些许。”

        霍青衫说的兴起，瞧着天色已晚，才不舍朝院中走去。

        “十六姐姐，下次我可还来找你，明日，我带你去城中逛逛？”

        霍青衫说道，十六略一思索，便点头应承下来，这随意走走，上时该会应允吧。

        十六不知，倒觉得上时不会在意。

        霍青衫蹬蹬蹬就爬上墙头，动作利索，如她所言，倒是得心应手。

        十六会意一笑，倒是从隔壁墙上，掉进来个惹人怜爱的小妹崽。

        这便是十六与霍青衫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日后都记着，那小妹崽的模样，着实喜人。

        “姑娘，这霍姑娘倒是好性子。”

        小宁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她家十六姑娘性子沉稳，比不得这霍家姑娘。

        小宁哪里知道，十六不沉闷，只是十六只愿当着沈上时的面儿活泼一些。

        “是啊，教我也好生羡艳。”

        她从墙头倒下来，这一倒，给十六无趣的生活，添了一些乐趣。

        第二日，沈上时从竹院过来。

        “十六，我今日，带你去街上吃馄饨可好？”

        “我昨日与隔壁霍家那妹崽约好今日且去逛逛的。”

        隔壁霍府的姑娘，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理即可，霍家那妹崽鬼灵精着，你莫和她多打堆，仔细了被她带坏。”

        十六点头，沈上时说的应该不会错，她也瞧着那妹崽小心思多，不过，也更加讨喜。

        沈上时站起，将集萃裘披在身上，他本就欣长，如今这集萃裘在他身上，别有风味，将门推开，雪便灌了进来，落在地上不见。

        将军府坐落繁华，一出门便是街道，两旁酒肆林立，好不热闹。

        沈上时待她与旁人不同，她一人高居东阁，又着好些婢子婆子好生伺候着，平日里仔细她孱弱身体，连门都少让她出。

        此刻沈上时亲自将她带出将军府，她心中也欢喜，大眼滴溜溜转地瞧着街道两边。

        沈上时当真寻了馄饨摊子坐下，与那店家嘱咐几句，便坐下来与十六排齐。

        隔壁桌上有苗娘两人，似在谈论着什么，见十六二人并未注意，便继续说道下去。

        那两苗娘无非说些家长里短，忽而听其中一个说道。

        “你可不知，昨日兰妹儿家那妹崽教人给祸害了，回来的时候满脸泪水，衣不遮体哟”

        语气中似有惋惜，另一苗娘唏嘘不已。

        “是个好妹崽，可惜了了，如今兰妹儿上街都让人说三道四，那妹崽，怕是……”

        语意未尽，十六听在耳中，馄饨上了，热腾腾冒着气儿，沈上时见十六听得仔细，便没忍心叫她。

        “依我看，也是那妹崽不检点作的，小小年纪，那身上少不得狐媚子之气，勾三搭四，如今竟出了此等事，没脸见人不说，连累了兰妹儿一家。”

        那苗娘语气中全是不屑，孤生皱眉，不再听二人说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馄饨出神。

        十六不说话，捏了筷子使劲的戳着馄饨，也不吃。

        “那馄饨与你有仇？”

        沈上时挑眉，十六手上动作凶悍无比，她不再说话，将馄饨夹着就往嘴里送，沈上时想要提醒她烫的声音吞在喉间，她无知觉！

        待到两个苗娘走远之后，十六看着沈上时，疑惑道。

        “我前些日子见过兰娘家的妹崽，眉清目秀，端庄正气，为何那苗娘要说她有狐媚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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