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暗道
白溪被他问得也是一愣：“不是你说要带我去夜探吗？”
晏忱迷茫地挑起眉梢：“我什么时候说过？”
白溪肯定地一握拳头：“昨天，你说让我等你。”
“……”晏忱沉默了。他的本意是等他带白溪出去玩，而不是大半夜不睡觉出门吹冷风。
现在心上人提出了夜探的心愿，晏忱低头对上白溪的灼灼目光，果断对自己“遗忘”了诺言进行百八十遍的反省，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今晚出去？”
白溪抱紧夜行衣：“嗯！”
但空谷子已经在小院养命了，惨遭下蛊的孕妇案子正八百里加急地调查，着实没什么地方可去。
而临近入夏，夜风吹起来却依旧泛凉，遑论白溪这惹白府全府头疼的瘦弱身板，晏忱想了好一阵，没能想出哪些适合观星赏月的好去处。
于是，打发了侍卫去问云烟，晏忱捧着碗监督白二小姐“好好吃饭”。
晏忱给她夹了半碗的排骨鸡翅，随意闲聊：“怎么食谱又外人偷了？”
“没有，本来我也不打算教。”没有外人在，白溪诚实地交代了清楚。
晏忱把剔了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你怀疑是孟水君？”
白溪点点头：“孟水君肯定有问题，我只是试探验证。”而证明她确实有系统，系统级别比孟水吟的更高。
这话定不能和晏忱讲，白溪啃完排骨含糊道：“孟水君可能有神秘帮手，看见我准备不全的食材也能准确绘制出食谱。”
晏忱问道：“会是孟水吟吗？”
“应当不是，过几日我去试探她一番。”白溪借着说话无视掉青枝盛好的汤，“我觉得除了孟水君，无人知晓这个神秘帮手。但孟水吟前后的态度太过矛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她。”
比如，昨日孟水吟娉娉袅袅来学堂，话语间的绿茶气息简直要冲破天际；再比如，今日孟水吟端着上新美食来学堂，宛如朵灿烂盛开的小白莲。
这态度和前阵子“她要救她”的坚决与悲哀没半分相似，倒是和最初穿书时的遇见如出一辙。
“装神弄鬼。”晏忱冷淡地评价，把汤碗推到白溪面前，“喝掉。”
白溪扁起嘴看他，不想喝了。
晏忱坚定地塞给她个汤匙：“夜探会冷，喝了热汤暖身子。”
白溪：“……”那好的吧。
夜探需得等到夜黑风高，傍晚华灯如织着实不适合抱着人飞来飞去。侍卫回来悄悄禀告，云姑娘让将军带白二小姐去玉檀山或是月眠塔。
晏忱道：“那就去玉檀山。”
玉檀山就在京城外不远，但山间夜凉，又看不见漫山遍野的灿烂小花，不如白日牵着心上人的手悠哉悠哉爬山。
晏忱瞥了侍卫一眼，侍卫继续低声劝说，月眠塔轻功飞过去不过一炷香时间，将军抱着白二小姐坐在塔顶，伸手仿佛能触到星子，花前月下也不过如斯。
晏忱拍了侍卫一掌：“也是阿烟交代的？”
侍卫把包好的酒壶就盏糖糕递给晏忱：“云姑娘说将军今夜不必回去了。“
晏忱摸了摸下巴，不回去是不可能的，他倒是想抱着心上人赏一晚的月，但白府定不愿意，且想打断他的腿。
最后还是定了月眠塔，满天星子和满地华灯交相辉映，想来是极美的。不过还没出门，侍卫便火燎似的找到了学堂。
“一行道士模样的人进了王家灵堂，说要招魂。”侍卫道，“我们都当是骗银子的，没想到半个时辰后，棺木里真的蹦出个空谷子，全身都是烧伤痕迹。”
可空谷子好好在小院呆着，即使晏忱宣告了他的死亡，甚至特意找了具相似身形的尸体交给京兆府，那也是活着的，那群道士从哪门子地府招的魂？
侍卫继续道：“道士空手进的王家，和常人无异，或许用了人/皮/面/具掩盖。”
“又或许假空谷子本就在王家。”晏忱冷道，“继续盯着，差人把王家能翻的地方都翻一遍。”
侍卫领了命融进夜色，白溪眨巴眨巴眼睛：“我们也去？”
晏忱摇头道：“我们不去。”装神弄鬼的，晦气。
白溪拉了下晏忱衣袖：“去嘛，这次我不怕鬼。”
晏忱垂眸看她，白溪睁圆了眼睛，就是不怕。
行吧。晏忱妥协道：“把热牛奶先喝了。”
白溪咕嘟灌完一晚牛奶，目光灼灼。晏忱牵着她的手腕往后院走，刚掀开帘子，白溪又挣脱开跑上楼。
“等我换件衣裳。”
婵娟布店的老板娘手艺好，做襦裙长衫是京城一绝，做夜行衣也是手到擒来。
紧身黑衣勾勒出少女窈窕身形，晏忱深吸一口气，把人重新推回屋里：“换回来，会冷。”
当然，薄也是真薄。夜风一吹，白二小姐明日必染上风寒。
白溪探出个脑袋：“夜探不穿夜行衣，危险。”
晏忱把她脑袋按回去：“染了风寒更危险。”
白溪据理力争：“我可以在外面穿件斗篷。”
说完，想起自己水蓝水绿鹅黄桃红的斗篷，白溪默默缩回脑袋，换上白日里的衣裳。
斗篷却被晏忱听进去了，他特意拿了见宝蓝色的斗篷，罩在白二小姐身上，胳膊揽着心上人的细腰，踩着风呼呼地飞。
白溪揪着斗篷边：“哇！”
把人放在树枝上坐好，白溪依旧晃着腿无声惊叹。晏忱胳膊虚虚护在她身后，递给侍卫一个眼神。
“王大富和妻女都在灵堂，和假空谷子抱头痛哭。”侍卫蹲在对面的树杈上，“王家明面上没有有用的东西，账本也是正常的。”
晏忱问道：“那群道士呢？”
“在客房住着，其中两人被种了蛊。”侍卫道，“我们把蛊王放在了院外，他们今晚不好过。”
晏忱打发侍卫继续去守着，低头问白溪：“想去王家看吗？”
“去！”
反正又没鬼，怕什么！
两人稳稳地落在王家书房外的树上，看向屋内鬼鬼祟祟的黑影。
这几日王家所有人都不敢乱走，晚上更是都待在花厅，只是王家管家每晚都要来书房待上一阵。
待管家鬼祟地弯着腰离开，晏忱带着白溪跳下树，闪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早被暗卫翻了三四遍，拓印的账本还扔在晏忱的书案上。书房里一面墙的暗格却没敢强行拆掉，等陈逾风送来机关图，晏忱方才来看看。
暗格里大都放着银票，数目大得令人啧舌。中间的几个抽屉，却是厚厚的一摞账本，里面一堆鬼画符，想弄清楚估摸要费些时间。
晏忱打了个手势，房梁上便有暗卫上前，猝不及防的宛如见鬼。
白溪嗖地抱紧晏忱的胳膊，手掌按在抽屉上，眼睛紧闭。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耳边“吱呀”一声。
白溪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而后惊讶地瞪着突然出现的暗道。
她指尖冒出血，印在了方才的那格抽屉把手上。
“是血蛊，别怕。”晏忱握紧她的指尖，按压出几滴血后，拿锦帕严实包住。他扭头看了眼暗道，“先送你回去？”
白溪试探地问：“我不能进去吗？”
也不是不能，就是怕有危险。但刚单独相处了不到半个时辰，晏忱也确实不太想放她回去，手顺势滑下和心上人十指相扣，柔声嘱咐道：“不许再乱摸了，知道吗？”
白溪乖巧地点点头，听晏忱吩咐完暗卫誊抄账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进了暗道。
被嵌在门上的暗格慢慢合上，暗卫大咧咧抱着账本坐到书案前，飞笔狂书。
白溪目瞪口呆：“他们不用躲着些吗？”
晏忱理所当然地回道：“不用，有人来了再躲便是。”
晏将军向来光明正大，连下属去暗探也是。
晏忱拿了颗夜明珠照亮，暗道两侧全是石壁，只挂了几柄长剑。再往深处走，石壁上却出现了血迹，应当干涸了好些年，没什么味道。
“乖，自己捂好眼睛。”晏忱柔声哄道，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牵着白溪慢慢试探着向前，直到最深处也没出现暗器，只有金银造就的宽敞大椅，椅子上坐着具五六岁的孩童。
孩童早就没了气息，皮肤却如常人般，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容，睁着的眼睛盯着虚空，又像盯着来人。
“晏忱，怎么了？”
白溪撞了撞晏忱的脊背，刚想松开手，又被晏忱迅速捂了回去。
晏忱半抱着她往回走：“没什么，都是蛊虫，我们先回去。”
出了暗道，晏忱也不问白溪，便抱着人纵身跃出王家，待到了高耸入云的月眠塔，方才松了口气。
今夜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一弯月牙隐在云后，星子没几颗，只能看见远处地上渺渺的几灯烛火。
酒也没带来，只能虚揽着心上人吹风。
白溪倒是晃着小腿，仰头有一搭没一搭和晏忱说话。直到月牙露出一线，白二小姐打了个喷嚏。
晏忱不由分说抱着人跃下高塔，看着她喝完一碗驱寒汤：“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出门。”
白溪还念着王家的暗道：“不继续查案子吗？”
“暗探哪有白天去探的。”晏忱好笑地捏了下她鼻尖，“好好睡。”
晏忱并未撒谎哄她，王家暗道确实不能白日去探。
晏忱站在云烟身后，仔细看着云烟从孩童指尖挑出条蛊虫。不过一瞬间，那截指头腐朽成尘，扬在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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