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冲喜

　　她惧热，夏日有一次在宫里溜达发现了藏冰库。
　　藏冰库离宫宴的地方也不远，她就偷跑出去了，和往常不一样，这次藏冰库把守松懈，应该是偷懒去了。
　　烈日炙烤，她鬼使神差的走进去了。
　　里面寒气逼人，冒着白雾倒有点像月宫仙境，她到里面躺了个人，脸上都冻了一层冰霜，长得很好看，覆上那层冰霜后像搪瓷娃娃。
　　不知道这个搪瓷娃娃是不是受罚被关进去了，她没插手。
　　皇帝姨父常和她说，怀着颗好心没错，但是有些人犯了错，就该被惩罚。
　　后来发现那人衣装华贵，是皇室亲贵。
　　既然不是受罚关在这里，她就不用顾虑太多，当时费了很大力去把昏了的任一点点拖出去。
　　很多事情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在藏冰库久呆她病倒了，她贴身的小宫女绿珠照看不力，后来她再也没有见到绿珠。
　　夜里寒凉，窗台半掩着，一束月光从窗台缝隙里装进来。
　　沈惜打了个寒颤，心尖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当时倒在藏冰库里的搪瓷娃娃就是秦听澜？
　　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秦听澜感念她的救命之恩，然后和她定下婚约？
　　这太荒谬了。
　　不自主的，沈惜想到上一回在街上碰见秦听澜被人刺杀，不出意外，该是周太后下的黑手，莫非说那次秦听澜差点在藏冰库殒命，也是周太后？
　　思绪偏了，就怎么也拉不回来。
　　沈惜又想起周太后和皇帝、晋王之间的恩恩怨怨，周太后生养了端惠太子，端惠太子得了疫病不治身亡。
　　皇帝当时还是六皇子，他坐镇京中和百官斡旋，晋王远征替兄长扫平外忧，挣了不少军功和民心，最后大位才落在六皇子手上。
　　周太后折了亲生的端惠太子……
　　想着想着，凉风从窗台钻进来，沈惜慢慢的入了梦。
　　她又走到冒着寒气的藏冰库里，门口没有士兵把守，拾级而下，就到了冰库。
　　冰库里，男孩躺在地上没有动静，这里的寒气飘荡，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层细细冰霜。
　　她和贴身宫女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个白的如搪瓷娃娃的男孩拖出去。
　　画面一转，南书房里奏折在龙案上堆积成了小丘，男孩身穿浅蓝襕衣，腰间镶玉镂空玉带，没长开的脸上端的是大人的成熟模样。
　　男孩站在龙案旁边，直直望着眼前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眼神里掩不住的倔强。
　　皇帝朱笔不停批写，仿佛没有看到男孩。
　　太阳东升西落，夕阳透过窗户纸照进来，撒了一地昏黄。
　　奏折堆砌成的小丘已经批完，皇帝把朱笔撂下，指腹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去外面花园散散步，小男孩脚步一挪，拦在了前面。
　　皇帝被逼停下来，“你真是倔强性子。”
　　男孩眼里不惧，站的直挺挺，“皇伯父不肯松口，是想把侄儿成婚一事也算计进前朝的纷争中吗？”
　　皇帝面色不虞，“我谁都算计，但绝不会算计你，你要是喜欢，娶一个平民女子伯父也不会反对。”
　　男孩固执的很，“我就要她。”
　　“她救你，我赏赐了她，你以后的妻子不能是士族儿女。”
　　撂下这句话，皇帝气的甩袖离开。
　　画面一转再转，都是男孩缠着要赐婚的情景。
　　不记得换了几个场景，皇帝最终是败给了固执男孩，赐了婚。
　　沈惜从梦中惊醒，鬓角被汗水浸湿了，她一颗心乱的厉害。
　　梦中的男孩年纪尚小，约莫八.九岁，他身上透出的这份端方持重像极了朝廷中年迈的文官。
　　那张稚嫩的脸和秦听澜重合，周身的气度却怎么都无法叠合在一起。
　　若非知道秦听澜在藏拙，她会以为梦里男孩是秦听澜的同胞兄弟。
　　做了场怪梦后，沈惜病了。
　　病来如山倒，连续几日沈惜脑袋都昏昏沉沉，一想复杂的事脑袋里就一抽一抽的痛，简直要命。
　　静养的几天里，有一回沈柳儿找到她，说陆启云要见她。
　　沈惜在心里数着日子，也该到陆启云倒霉的时候了，“陆启云那边怎么样？”
　　紫苏说，“他被停职之前供职于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银钱，听说经他手里过的账本出了问题。”
　　“蛀虫啃咬国库，这是大忌。”
　　她没再提陆启云的事，有人比她更迫不及待要把陆启云扯下来。
　　沈柳儿那边，本来还在和陆启云暗度陈仓，听到风向一转，她果断和陆启云断了往来，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整个人都乖了不少。
　　她拖着病躯，把沈柳儿叫过来。
　　因着陆启云成了众矢之的，沈柳儿以前还会化艳丽妆容，现在不施粉黛，夹起尾巴来做人。
　　沈惜病了后，沈柳儿在院子里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吵到了她。
　　于是，沈柳儿看到沈惜时畏首畏尾，格外小家子气。
　　病倒后格外怕冷，沈惜手里捂着汤婆子，说话没什么力气，“替谁做事，坦白交代了吧。”
　　沈惜原以为她要嘴硬几天，没想到她哆嗦的哭的稀里哗啦，然后就把背后的人吐得干干净净。
　　招供后，她让紫苏拿了纸笔过来，让沈柳儿把所有做过的事写下来。
　　看到一沓纸写满了她受四皇子秦澄指使，暗地里做的事情，她让紫苏找个匣子收起来。
　　紫苏不理解的问，“这些有何用？”
　　沈惜眼里深了深，秦澄是唯一成年后没有就藩的皇子，因为他是太子的臂膀，太子去求了皇帝恩典。
　　她多攒一些秦澄的罪证，太子秦明禹就像九天上的圣人，他要是知道秦澄的行迹，肯定会痛心疾首，然后大义灭亲。
　　沈惜拿出这些罪证，造成的轩然大波远不止她想的这些。
　　当然，这都是后话。
　　病去如抽丝，沈惜估摸着至少要出了元月，她的风寒才能好。
　　有句话叫冲喜，她以前是不信，听到紫苏风风火火赶来禀告，陆启云数罪并罚落了大狱，过了正月十五，就要拖去午门问斩。
　　听到这个消息，沈惜身上的不痛快瞬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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