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二斤馄饨

　　唐秦年龄再小，职务再小，到底都是中华电视台的人，张晓海见陈佩斯根本没有表演的意思，就想发话。
　　论起来，他与赵安两人，也比陈佩斯小着五六岁，“嗯，用中华电视台的名头来压人，就不高明了……”
　　赵安悄然制止了张晓海，他看向唐秦，你不是唐僧吗，不是贾宝玉吗，不是阮台和王洋厂长都看好的人吗，还要出国留学，眼前的陈佩斯你拿他都没辙……
　　可是再看唐秦，他就有些惊讶了，唐秦没恼更没怒，就是这样平静地看着陈佩斯，“那你们不演，这会就不开了，大家都陪着你们干坐着，你们什么时候想演，这会就什么时候再开……”
　　哦，这是发动群众斗地主来了？
　　搞统一战线针对我们？
　　陈佩斯倏地扭转过头来，两只眼睛紧盯着唐秦，嘿，这小子身上还真有种大导演的气派……
　　能没有大导演的气派吗？
　　唐秦是演员啊，与谢铁骊导演朝夕相处快一年的光景，谢导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动用，脸上的表情，他熟得不能再熟，刚才这一段就是模仿谢导呢。
　　“得，我们就演，您可得瞧好喽……”陈佩斯给自己找台阶，“您是爷……”
　　他话多，里面的怪味也不少，他啊，此时，还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还不是以后那个苦心孤诣为艺术的人设……
　　“老茂，我们走一遍，给唐导瞅瞅。”他看一眼朱时茂，朱时茂就起身登场了。
　　朱时茂提着公文包登场，“服务员，来二两馄饨。”
　　马上，工作人员扮演的服务员端着小碗上来，朱时茂从包里掏出钱放盘里，“您找我一分钱。”
　　一分钱？
　　唐秦笑了，这个细节好，锱铢必较嘛，演出了这种精致男人的小气。
　　服务员一脸不满，甩给朱时茂一分钱，就走了出去。
　　朱时茂把碗端到桌上，看到桌上灰尘，就从包里找出一张纸，可是又分成两半，仔细擦试椅子和桌子，看看四下没有人，就将纸扔到桌下。
　　嗯，这几个细节，绝了。
　　一张纸还能分成两半，扣嘛，把纸扔到桌下，本身也是没有多少素质的表现……这么一个男人，真的让朱时茂给演活了。
　　……
　　朱时茂从包里找出一把汤匙，用纸仔细擦试，开始品尝馄饨，觉得不错，又从包里拿出一瓶胡椒面，洒了些在碗里，放在桌上。
　　这时，陈佩斯登场了。
　　“师傅，来一斤馄饨”他来到朱时茂的桌前，“这里有人吗？他粗钽把椅子上的公文包放桌上，大大咧咧地坐下。
　　“停。”
　　唐秦一皱眉，他自己都没发现，这皱眉的样子，象极了谢铁骊导演。
　　“大爷，又怎么了，哪又不对了？”陈佩斯一阵火大，他正演着呢，冷不丁就被打断了，这搁谁身上谁不恼火？
　　“这里直接上来，也可以，最好还有一亮相……”唐秦指着他上来的地方，“在这里，让观众看到你，你出彩，这出戏就活了……”
　　哦……
　　赵安心里一震，这小伙子，肚子里有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怪不得阮台这么看好他，北影拼着协调部里，也要让他出演贾宝玉……
　　陈佩斯象是倒吸一口凉气，爷们，行家啊。
　　“您说，这相怎么亮？”刚才还是震惊，转眼间就是轻蔑了，这表情，在他这张秃脸上，转换太快。
　　嗯……
　　唐秦根本没犹豫，“你上台，就站在那边，就象刚才那样……”
　　“哪样？”陈佩思不解了，“刚才……哪样？”
　　“嗯，我刚才不是说，夏老师，佩斯和朱老师，你们谁先来，我先看一遍，你的表情，就是那样，就用在这个小品中上台亮相……”
　　扑哧——
　　宋丹丹就笑了。
　　刚才陈佩斯什么表情，大家可是看在眼里，眼一横，要多横就有多横。
　　这上台亮相，这横里吧唧的表情，合适，是最合适不过了。
　　嘿，这拿佩斯打叉呢，朱时茂有心想帮搭档说几句话，可是人家唐秦说得在理，就这到眼一横，这人物就立起来了。
　　得，继续往下演吧。
　　……
　　一段小品，唐秦也没让他们演完，就是看了个大概。
　　“我说几句啊……”他根本没有客套话，什么说的不对，请批评指正，这样的话根本没有。
　　“这个小品，从艺术源流上说，接近于哑剧，突出了表演功力，以动作为中心性的艺术元素。
　　整个节目仅几句台词，其余全是肢体语言。但就这肢体语言却展开了人物心理活动的揭示和人物性格的刻画。
　　虽然没有语言，但是在肢体的外部纠葛下，蕴藏着二人内心情感和思想活动的对比和冲突。在突出动作来结构故事、展示人物内心，使人物更鲜明，更接近于生活。……”
　　不得不说，这是学院派小品的极致。
　　“嗯，说完好听的了，我就再说几句不好听的……”
　　哦？
　　陈佩斯刚想瞪眼睛，可是想起刚才唐秦拿他打叉，他又把眼睛收回去了，这个小伙子，今天就是盯上我了还是怎么着。
　　“嗯，朱老师演得好，佩斯老师吃面这一段，不好，你没饿过肚子？”
　　说得这样直接？
　　赵安又不安了，他是总导演，还不敢这么跟陈佩斯讲话，唐秦这都直接训上了。
　　“你这一段没演出这个人物的粗犷来，台词也要改，不是一斤馄饨，是二斤……”
　　“那您倒是演一段我看看啊。”陈佩斯气极反笑，“刚才不是说，您是什么格派的传人啊，在中国惟一的传人。”
　　“小唐，你就演一段，”宋丹丹就是个看殡不怕殡大的主儿，煽风点火无所不能，“也让他见识见识……”
　　嗯，赵安和张晓海、师胜杰、黄宏等人都看着唐秦。
　　唐秦也不犹豫，直接坐在了桌前。
　　陈佩斯立马不笑了，刚才的唐秦还是一个导演助理，身上还有贾宝玉的书卷气，可是往桌前这么一座，他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农民工。
　　“服务员，来二斤馄饨！”
　　馄饨很快上来，唐秦急切地吃上了一个，他不想被烫，夸张地吐着被烫的舌头，在急切地想吃又怕烫这一心理动机驱使下，他溜着碗边喝了一口热汤……
　　朱时茂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些夸张的表演动作，都明显地表现出了剧中人物那急切的心情，那粗俗的动作……
　　他不是唐僧吗，他不是贾宝玉吗，他不是奶油小生吗，可是，现在，一个农民工怎么就出现在眼前了呢？
　　好！
　　唐秦刚刚放下碗，宋丹丹就叫了声好，“小唐，别说，我还真服了，怪不得郑老师收你当徒弟，梅教授要收你当关门弟子，这就这份表演，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不差的……”
　　她还给陈佩斯留了面子，那意思，大家可都听明白了，就是比陈佩斯强呗。
　　赵安长舒一口气，嗯，看来自己歪打正着了，本想小小地教训一下唐秦，却没想到，人家有真本事，把陈佩斯给教训了。
　　“这一段你演得比我强。”陈佩斯也真是爷们，直接认怂了，“可是，二斤馄饨，能吃得了吗？”
　　“那你试试？”唐秦笑了。
　　“您能吃，我们打个赌……”
　　几个人从工人体育场出来就找了一小饭馆，两大碗馄饨，唐秦连汤带水一点不剩。
　　“佩斯输了，”朱时茂笑了，他这个搭档平时太扣门，从不花钱请客，“唐导，你是第一个让佩斯请客的人，还请了两斤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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