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详谈

清箬真君将灵船设置好地点，放上充足的灵石后，进入了船体中。

        她的房室远离其他人，内设卧房、茶室、打坐室，又用芥子纳虚术法扩充了一个练功广场。

        她是一名剑修。

        虽然兵刃一道远不及其他大道，但杀伤力非凡。

        这亦是她毕生所求之道。

        如今大多数剑修、刀修、枪修，入道之时，所悟大道皆为杀伐、兵戈之道，在清箬真君看来皆是放弃了手中伙伴，而奔赴他道的伪兵修。

        包括大部分五行剑宗的兵修都是如此。

        但真正的兵修，相信手中刀兵，也只相信手中刀兵，只修手中伙伴之道。

        所以清箬真君入道之时，毅然决然放弃了也许能帮助她走得更远的杀戮、死亡等大道，也放弃了单灵根独有的金之大道，选择了剑道。

        剑道。

        自古以来从未有人修到合体境。

        但清箬真君坚信，道是人走出来的。

        古时未有刀剑等兵器之时，难道便有刀剑一道不成？

        人创造出刀剑，所使至集大成者，走出了兵道。

        今未有兵道合体境者，便由她清箬走出一片通天大道！

        ————

        清箬走进练功广场，正打算每日基础挥剑，却感应到门口阵法被触动。

        清箬恍然，这七日内事情过多，倒是忘记了约定。

        她打开禁制，门外是二女二男。

        两名师姐，一人名唤扶绛，一人名唤清碧。

        扶绛便是先前与她传音的师姐。

        眉目清冷，着一袭玄衣直袍，头发虚虚扎成一束，看起来沉迷修炼，不修边幅。

        她本人是合体老祖的关门弟子，论辈分比清箬大了两辈。因同样是元婴境，所以清箬唤她一声师姐。

        不过扶绛已经元婴圆满，再过不久便要进阶出窍，到时清箬便要唤她师姑了。

        清碧与清箬是同辈，她们的老师同出大涯峰一脉，在场关系最为亲密。

        清碧修为在元婴后期，梳着随云髻，散下流瀑般发丝，面若银盘，眼若睡凤，面颊飞红，眉如远黛，着一身清新绿纱流仙裙，像二八芳华的少女般，颇为娇俏可人。

        而两名男子，一人名唤庐安，一人名唤道华。

        庐安修为在元婴初期，束发而冠，身着冰蓝色对襟长衫，身形如松，面容俊雅。

        他手拿一杆□□屹立一旁，竟是做客也不见离手。这是一位与清箬真君志同道合的枪修。

        另一人名唤道华，此人一身华紫对襟直袍，腰束月白暗纹腰带，腰挂白玉祥云纹佩，头发用鎏金宝石冠束起，左耳带一只悬空金饰，行动间竟有暗香扑鼻。

        他剑眉星目，高眉深眼，俊美无铸。一身华贵服饰，凌气逼人，将前面三人都给比了下去。

        道华元婴后期修为，并非东岚出身，而是青西一脉。

        东岚每回测灵，常派一名元婴修士并十二名金丹，以及若干名筑基。另有三名元婴修士暗中跟随。

        道华并不在这三名元婴修士中。

        他是以清箬真君好友身份陪同而来。

        大约一千二百年前，他与清箬真君同时入门，因为东岚青西之争，底下弟子大多互相看不顺眼。

        道华为人好骄奢又刻薄，说话行事总带点阴阳怪气，常常挤兑清箬，导致清箬筑基时遇见心魔，差点道基不稳。

        清箬气得要死，筑基后把尚未筑基的道华狠狠打了一顿，打得他半身不遂，在床上修养了整整一年，若非道华他师父拿出药髓，他还得多躺一年。

        而清箬被扰乱道心也是事实，凭自身实力报仇合情合理，即便是道华他师父流江真君也不好多说什么。

        所以道华非但没得到想象中的交代，还在床上躺了一年。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几年后的一次秘境中，两人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拼命给对方挖坑打杀，到最后直接上头了，互相拖着对方，都想让其留在秘境自生自灭。

        结果就是，两个人全部被留在了秘境之中。

        距离秘境再次开启，要一百年。

        这下谁也出不去了，一起留在秘境当野人。

        那处秘境是筑基弟子的历练场所，凶兽下至练气，上至金丹修为，他们两个小筑基只能夹缝度日。

        每天在兽吼下惶然入睡，然后在暗处偷偷狩猎凶兽，或者和凶兽抢草吃，风餐露宿。

        最重要的是，完全不敢独自入定修炼，说不准醒来就在凶兽肚子中。

        全秘境仅剩的两个人只好联手，再大的仇也得先放一边。一段时间后倒也相安无事，还解除了一些误会相互道了歉。

        正打算就这么过一百年时，在秘境封闭的第三年，宗门长老打开秘境救出了他们。

        自那以后两人关系倒也渐渐好了起来，颇有些损友的意味，打打闹闹下关系莫逆。

        此番道华听闻清箬接了东岚测灵的任务，好奇之下也跟了过来。

        ————

        清箬真君将他们带进茶室，坐下详谈。

        要谈的不是别的事，正是木灵体一事。

        开口前，庐安真君抱着自己那杆□□，瞥了道华一眼，道：“清箬师姐，此番要事，外人在场是不是不太妥当？”

        东岚测灵时，为何高阶修士皆出自东岚？

        还不是为了防青西的一些小人作祟。

        虽然青岚宗大多高阶修士之间，早已不分东岚青西，彼此间都拿对方当自己人。毕竟再如何分，都同出一源，同是青岚宗之人，一致对外。

        但事关门徒，还是木灵体，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青西可是有对东岚门徒下手的先例的。

        那大约是三千五百年前，青西一脉刚刚叛乱不过五百年，正是彼此两看相厌之时。

        一名元婴修士就坐不住了，暗中下手了东岚一脉的一名天灵根门徒。

        好在那小门徒的老师准备充足，才没让其得手。

        最后由祖师五弟子，当时化神初期的女皎老祖出面，废了那个元婴。

        这件事后，东岚与青西一脉的隔阂加深，刚刚缓和了一些的关系越发紧张，直至叛乱两千年后才有所减缓。

        道华真君嗤笑一声：“我当你们今日怎么一窝蜂地来找承谙，原来是要密谈你们东岚一脉的要事啊。”

        说着，起身离开：“行了，我走了。承谙，我晚些再来找你。”

        清箬真君的原名唤作承谙，道华真君从练气期起便叫习惯了，也懒得改。

        今日他不过如平常一样来寻清箬真君，谁知到了门口发现三人都在，便知清箬真君有事在身。

        他也没走，打算浑水摸鱼听一听，谁知刚坐下就被庐安那小辈给顶了回去。

        哼，不听就不听，当他稀罕！

        见道华真君走后，清箬真君无奈摇头，加固了防御阵法，又补了个隔音阵法。

        清碧真君浅笑盈盈，可惜道：“道华怎么就走了呢，我还想多看看他那张脸，灵气都运转快了几分。”

        扶绛真君道：“道华师弟虽说行事不拘了些，人还是不错的，也不用担心他动什么歪心思。”

        清箬真君却淡淡道：“庐安师弟做得对。道华到底不是我们东岚一脉，若出了事他难逃嫌疑。何况关乎木灵体，还是小心些为好。”

        说罢，她看向扶绛真君：“扶绛师姐，关乎木灵体一事……”

        扶绛真君知她未言之意，摇头道：“我未曾将木灵体一事传讯宗门。

        五行灵体向来神秘，就青岚宗记载而言，玄正界也只见过祖师与劫生老祖两例，却不知其他宗门有无此例。

        若五行灵体是如天阳凤体、玄月华体等实质体质还好说，这些体质都是拥有者的特定特质，是谁也夺不走的。

        可五行灵体虽占个“体”字，却不是体质，而是更为玄妙的一种特质。可以理解成拥有者的悟性，也可以理解成大道赠予拥有者的一抹道韵。

        若是有人将其理解为后者，那么你们想想他会怎么做？”

        庐安真君双眼微眯：“既是馈赠，自然可以夺走。”

        他抱着□□的手微微收紧，扶绛真君的一番话，让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清箬真君也沉默片刻，然后道：“即便单独夺取不了，还有最原始的办法。”

        夺舍。

        一千多年前横行的术法，多为金丹修士寿数将至又久不入道，而对低阶修士天赋异禀者起了垂涎。

        那时正是清箬刚入门之时，她犹记得自己筑基出行历练时，差点被人虏走的经历。

        还好当时她留了一个心眼，在当地青岚宗的驻点留了音讯，不然此时早为他人骨。

        扶绛真君叹了一口气：“人性之贪，如附骨之疽，往往侵蚀仅在一念之间。

        虽从未有人夺取过五行灵体的记载，也许二宗连五行灵体是什么也不知晓，但我们不得不防。

        回去后我会绕过掌门和长老，直接禀报我老师，由老师定夺。”

        扶绛真君的老师，是祖师大弟子祢桑的第二位弟子红珠老祖。

        是一位合体初期修士。

        虽然知道扶绛真君是为保密而如此行事，可这样的做法却让其余三人略感不妥。

        如此一来，木灵体就他们四个元婴和红珠老祖这个合体知道，若是红珠老祖动了什么歪心思，灭起口来一灭一个准。

        要知道红珠老祖可是有个金丹期的孙女，恰好是七成纯度的木灵根。

        清碧真君眸光流转，看向扶绛真君：“扶绛师姐，最近宗门内有件大事您听说了吗？”

        扶绛真君有一瞬的茫然，她为了冲击出窍闭关已久，此番出来不过是散散心，没留意宗门事物。

        “何事？”

        清碧真君道：“有一位合体老祖出关了。是祖师最小的弟子素谨老祖。”

        庐安真君插话道：“我曾在杂书玉简中听闻过素谨老祖，她似乎也是天木灵根。如今拥有木灵体的小家伙正好可以拜她为师。”

        清箬真君也道：“多告知一位老祖亦可多一份保障。”

        扶绛真君了然：“原来如此。自然应当告知素谨老祖。到时尔等随我一道同去。”

        扶绛真君虽沉迷修炼，却并非不通人情之人，自然懂三人在顾虑什么。

        若非每千年，门内仅一位合体老祖理事，她也希望告知多位老祖。

        至于合体老祖们会不会觊觎木灵体？

        先不说老祖们都有自己的道，看不看得上这只属于木属大道的木灵体；

        单说高阶修士，越高阶，他们的向道之心越纯粹坚定，元婴归于平静本我，本我圆满，道法自然。寄身于大道，共情于天地，断不会做出这种损人未必利己之事。

        更何况，五行灵体共同链接着大道，互相有所感应。

        拥有水灵体的祖师尚在玄正界呢，等到了青岚宗，那小家伙就基本在祖师那挂号了。胆敢顶风作案，先问问昭黎祖师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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