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入门

烈日凌空，炙热的阳光直直撒在山间，即便有绿荫遮挡、山风拂面，汗水依然从额头、腋下分泌而出，形成豆大的汗滴，打湿交领。

        如今正值夏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满山的绿荫与姜问等人无甚关系，几十人站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蹲着马步。

        几米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似乎从远处传来，被光煞扭曲了空间，变得虚幻而遥远。

        “炼体，是我青岚宗修士的必修课。以后你们每日上午扎半个时辰马步再吃早食……”

        姜问双目紧闭，抱守元一，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前头隐约传来炼体修士的话语……不，现在应该说是炼体师兄，她已经通过入门考核，成为青岚宗外门弟子的一员了。

        青岚宗意外地非常注重准弟子们的炼体，在通过入门考核后，是为期不知多久的炼体生涯。

        今天是炼体的第一天，大约四十人分为一组，由一位炼体修士带领。姜问这一组的带领人是一位师兄，姓刘。刘师兄生得魁梧高大，猿背蜂腰，一眼看去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炼体修士。

        他没有说更多安排，只是先宣布了日后每天的基础炼体数量。

        每天起床，先绕弟子舍跑个三圈，再绑石重跳上半山，之后便是半个时辰的马步。日后还会逐步增加。

        姜问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练成和刘师兄一样的体型……俗称，金刚芭比。

        但看见周围占据半数的女弟子，姜问勉强放下一半心。

        青岚宗总不会让这么多女弟子都炼成这种壮士吧……修士大约有什么另外炼体技巧。

        每组弟子都为四十人，住在山脚的弟子舍中。每座峰仅一个弟子舍，峰与峰之间间隔甚远。姜乘弓和姜闻与她分开了，如今也不知在哪座峰上受苦受累……

        姜问心下走神……下一刻，一截竹棍便打上了她的手背，“静心！姿势不够标准，臀部向下，双手平行！”

        随着话语落下，竹棍分别打在姜问的大腿、小腿和手肘位置。

        姜问被这突如其来的鞭打打懵，身躯摇晃差点便要摔倒，双手条件反射抓住竹棍。

        竹棍被刘师兄拿在手中，即便支撑着姜问全身的重量，也依旧纹丝不动。

        姜问靠着这截竹棍维持住身形后，不出意料地等到刘师兄的一句话，“借助外物，罚一炷香。”

        姜问听见这话，差点便要摆烂，彻底放弃不干了。但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强撑着坚持了下去。

        时间流逝，周围得到准许的弟子们纷纷开始活动筋骨，躲到绿荫底下乘凉。三三两两的弟子聚在一起，瘫坐在地上，待缓过神来，对被罚时的姜问指指点点。

        姜问一人立在太阳底下，汗水已经将全身打湿，湿哒哒的发丝贴在鬓边，黏腻又闷热，迅速催生出下一批汗珠。腿部肌肉酸胀，脚已经几乎没有知觉，能撑到现在，全凭肌肉记忆和一弦理智。

        看着地面上插着的檀香柱一点点变短，浅灰的残渣一点点碎裂，姜问的思绪又不禁飘荡起来，眼神变得迷离……

        她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所在的弟子组里，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东岚朝都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些人便不说了，那天群架里，西奉长青的几百人也没见着一个。

        青岚宗的山可真多啊，四十人一座山峰作道场，光是东岚便有一千三百多人，四王朝加起来起码有五千人……

        想到之前从外部看去不过一户宅院大，里面内有乾坤的驻地，姜问心下自嘲，修士自有办法扩展土地，她那种算法不合时宜。

        姜问忽然精神一凛，她看见了刘师兄那高大的身影。早先在其他人完成任务时刘师兄便离开了，姜问才有心思想东想西，如今一看见他回来，除了腿上没有知觉，胳膊上已经开始幻痛起来。

        刘师兄来后，先看了眼见底的檀香，挥挥手将姜问扶了起来。

        接着，他将手上的竹棍递给姜问。

        姜问：？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竹棍，下一秒便腾空而起！

        姜问被吓了一跳，却没有力气大喊，只是牢牢地扒在竹棍上，然后变换姿势，趴在上面。

        竹棍被刘师兄的灵力托着飘浮，紧跟着刘师兄从半山腰一跃而下，三两步来到山脚，找到姜问的弟子舍前。

        刘师兄在姜问门口站定，用灵力操纵竹棍将姜问驼进弟子舍。

        姜问累得不行，这几分钟的路程，一直半眯着眼，似睡非睡，连跳山时以往会生出的恐惧也欠奉。

        忽然她发觉天色变暗，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弟子舍，周围的布置正是她堂屋的景象。

        此时堂屋里正摆着一个洗澡桶，里面是几近满桶的碧绿色的水。

        “自己进去泡药澡，一个时辰后起身，去饭堂吃中饭。”

        外面响起刘师兄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便是离去的脚步声。

        驼着姜问的竹棍也忽然直竖起来，将姜问甩了下去，从半掩的窗口迅速飞去。

        姜问本来便因为暴晒运动，脑子有点懵，这会儿直接被甩得有点呆滞。

        她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扶着周围的物件靠近木桶。

        累极的她直接裹着风干的汗衣迈进桶里。

        水是热的。

        姜问第一反应是温暖，正想着药澡也没有小说里说的那样刺痛难忍，疼痛不堪……

        “嗷！”

        姜问一声惊呼，牙齿咬住右拳，面目狰狞。

        淦！怎么会这么疼！

        不论是否与碧绿的药液接触，肌肉全都像是被针扎一样痛苦，同时伴随着过度运动后的沉重和酸胀，一阵阵酥麻让姜问脑子麻了。

        这种酥麻类似一个人蹲久后站起，血液流通过程中的阵阵麻痹，一碰就脑子发昏。药液的疼痛是这种酥麻的十倍，而且遍布全身。

        姜问觉得此时自己像十级瘫痪患者。

        若光是肌肉尚且能忍，但药液是深入骨髓的。骨头传来一种麻软和空虚，贪婪地吸允着药液，越吸越软。这不是一种疼痛，但姜问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下沉，骨头开始融化，似乎要变成水，与药液融为一体。

        姜问害怕了。

        药液属实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虽然知道青岚宗不会害她这个准弟子，但身体不受控制真的太可怕了。

        她想跳出木桶，但肌肉的疼痛、骨头的酸软，已经让她没有力气，她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下陷，淹没在碧绿的药液中。

        嘴唇、鼻子、眼睛……

        慢慢地，姜问整个人沉入了木桶里。

        以木桶的高度，怎么会没过她的头顶呢……？

        姜问快要昏迷时，这样想着。

        不！即使无法控制身体，她至少也要保持神智清醒！

        水里的姜问猛一睁眼，入目是碧绿的药液。

        她的余光向下，发现自己的半身已经瘫软在木桶底。

        木桶底很大，躺下一个她足足有余。

        ……原来如此，难怪刚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个木桶太大了。

        这种木桶显然是为了让她彻底沉入药液……是青岚宗本身的安排吗？还是有人想害她？

        虽然姜问不认为她有什么仇人，即便与东岚这边的一些人有龃龉，也不至于来害她性命，更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将手差入弟子舍。

        更何况，她是被元婴修士认证的天灵根，如果死了无疑会有大动静。如果要害她，不至于在木桶上做手脚。

        姜问的思绪转瞬即逝，但身体已经在叫嚣抗议，寻求氧气了。

        眼下姜问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呼吸。

        但是身体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根本无法浮出水面。

        姜问心下一沉，如果是青岚宗的安排……

        她尝试着用鼻腔出气，眼前冒出一些小小的气泡。姜问有些失望，看来药液与她的口鼻是相接触的，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隔出一个空间供她呼吸。

        但已经尝试到这里，姜问退无可退。离泡澡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离其他人发现不对找过来，少说两个小时。

        她如果再不解决呼吸问题，两个小时后，黄花菜都凉了。

        姜问鼓起勇气，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嗯？”药液因为姜问的声音荡出一阵涟漪。

        她竟然吸到了空气！还是干燥的空气！

        原本因为呼气时产生的气泡，姜问对“能否水中呼吸”这件事已经放弃了一半，结果吸气却完全不受药液影响！

        姜问再一次刷新了对修士法术的认知。

        解决最重要的事后，姜问勉强放下心来，但依旧坚持保持清醒。

        药液改造身体的滋味并不好受，姜问差点晕厥过五次，但每一次都凭意志力坚持了下来。

        她当时直接合衣入水，并没有设置提时，如今入目全是碧绿色，全然不知时间流逝。

        一个时辰度日如年，姜问感觉是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她神智都有些模糊。她感觉身体的疼痛似乎削减了不少，骨头也慢慢恢复正常。

        入目的碧绿色似乎浅淡了不少。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依然如泥巴一般瘫在木桶底。姜问觉得，自己此时一定面目痴呆，宛如中风患者。

        算了，反正没人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药液彻底变得透明如水。姜问感到身体轻盈不少，手脚也有了些许力气。

        她有些好奇地看向上头的水面。

        在水里她能自由呼吸，那么水面交接的地方呢？平常呼吸与水中呼吸是否相通？探出水的那一刻，会不会有明显的切换感？

        刚打算慢慢探头再反复入水，试探这不知算不算术法的术法的姜问，忽然被水呛了一下。

        “咳咳……”

        姜问赶紧直立起身，拼命咳嗽起来。

        咳嗽完，她不信邪，又一次入水。

        “咳咳咳……靠！”

        水里忽然不能呼吸了！

        姜问第一反应是这药液有别的效用，药液全部吸收完，所以只余下水的底部自然便无法呼吸了。

        但是她感到一丝不对劲。

        刚刚的样子……好像有谁探知了她的想法，把她移出【水下呼吸】群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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