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灵玉秀

王曲让众人退下，却独独留了王景初，王立逸路过王景初时侧眼狠狠瞪了他一眼，王景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珠圆玉润的小孩，心想这小朋友还真不错，有上进心。

        他对王家人的相处模式很感兴趣，这是一种有原则的竞争关系，在修为上，大家总是你追我赶，但不会伤了和气，有强制性族规在，大家不搞宅斗，不勾心斗角，所有斗争都摆在明面上，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人丁单薄，宅斗不成。

        王景初知晓其中原因，原身父母亡去多年，王起又掌管王家多年，外人看来这个家族早由王起主权，却没想到大权仍然掌握在嫡系手中。

        这都是因为王家藏书阁的传承，野心之人不是没有，只是历史给了王家心怀不轨之人一个无奈的教训，传承必须是家主嫡系继任家主后才可得，其他人就算取得传承，没有祖上的认可，也激活不了传承，而留下传承的老祖宗早已飞升，后人想找也找不到。

        当不成家主，得不到传承，这并不妨碍后人相互竞争，没看到二叔三叔都是元婴期修为。

        众人退去后，王曲没有带着王景初离开前院，而是说：“小初，快坐下让爷爷好好瞧瞧你。”

        王景初自然听话走过去，对这个爷爷，原身并没有多少记忆，毕竟出生前对方就闭关了。

        王曲上下打量着王景初，一会皱眉一会展眉，足足看了一盏茶时间。

        王景初一直继续微微低头，心想这还能看出花来？又怕王曲识破自己不是亲孙子。终于，王曲开了口：“小初，你随爷爷来。”

        不明所以地跟着王曲，走了许久才到家主住的明谦园，王景初第一次来这里，明谦园后院走出去便是三千茶田，茶田又紧临后山，王景初这才意识到王家族群有多大。

        这后山茶田连绵，却又与青砖白墙的宅群相对，更奇怪的是除了自己走出来的那个主宅院落是成群的，有院墙围住，其他住宅都是独立成宅，杂乱分布在主宅两侧，更有甚者直接建在茶田一旁，这些住宅，更像是普通民众居住之地，只是此时却空有金砖，烟火俱寂。

        二人此刻就站在明谦园后院的小溪石桥之上，沿着小溪看去，王景初能看到苍翠逶迤、疏密有致的后山，和依山而垦的茶田，茶田里有零星几片绿色。其实王家的后山也就是高点的丘陵，算不上巍峨的高山，但就是给人一种缥缈连绵，冷峻淡雅的感觉。

        此时此刻，王景初真真切切地领略了“风云王家”这个灵修世家的真实感。

        踏过小溪，回头望去，发现在明谦园后院门相隔不远处，有一处写着“风灵玉秀”牌匾的门口，大气庄严，更像是王家正门。王家这布局，属实让王景初在现代那点贫瘠的风水园林知识更加无用武之地。

        在王景初神游时，王曲看着自己正抽长身条的孙子，感慨道：“小初都长这么大了。”

        王曲目光慈祥，王景初不明其意，只能回应道：“是的爷爷，孙儿已经十二了！”十几年对王曲来说可能不值一提，却能养大一个小孩。

        “这些年过得可好？”王曲又问，王景初出世时，他曾出关一次，就是那时儿子说没有检查出王景初的天赋。

        决定离家时，王景初父母就将他安排在了王景初母亲原先修炼最喜欢的闭关院子里。

        “挺好的。”王景初并不打算说王起等人坏话，王起说是忙得顾不来，但怎么可能忘了嫡系在哪里，不过是想为自己和儿子争取多点资源罢了，也没有怎么刁难人，每天都好吃好喝供着他，每年还给自己一些灵茶，也会给他茶楼的自己那份分红（虽然着实不多）。

        而且就算王景初自己说了现状，王曲也不能苛责王起什么，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没有灵根。王家族规中，不允许残害同族，但也提倡内部良性竞争，只要族人没有异心，其他一切都好说。

        王景初想了想，问道：“爷爷，可否重新帮我测一下天赋？”他是个自信的人，无论在哪，他都不甘泯然于世，困难就是他的机缘。

        王曲看着自己孙子，心情略微复杂，又是不忍又是自豪，不忍让孙儿失望，自豪不愧是自家子孙。便从储物袋拿出一个琉璃圆球，“行！且伸出手让爷爷瞧瞧。”

        “好的爷爷！”王景初雀跃地伸出手，眉眼乖巧十分，让本就挂念儿子的王曲心生欢喜。

        良久，王曲脸上惊讶没有掩饰，一遍又一遍把王景初的手搭在琉璃球。

        一见琉璃球有亮光闪烁，王景初便觉得有戏，连忙问：“爷爷，我有灵根吗？”

        王曲有些点恍惚，不敢相信，顶不住王景初的眼神，王曲只能笑着摸摸自己的小须笑道：“哈哈哈，不亏是我王家的子孙，单灵根，不错不错！”

        “真的吗？那我也可以修炼吗？爷爷能告诉我修炼的方法吗？”王景初乘胜追击，充满希冀地看着王曲。他曾是童星出身，唱跳表演全能，演技自然好。

        见此，王曲懊恼得想给从前的自己一巴掌，更不明白儿子怎么会判断错误，白白耽误了王景初，偏偏这孙儿对自己还是那般崇敬和信任，王曲连忙说：“自然可以，爷爷定然教你术决功法，吾孙不必担心。”

        “”王景初听着这个“吾孙”，感觉怪异，但还是大声说个“好！”然后乖乖地看着王曲——谁家长辈不喜欢乖巧的小孩。

        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最后王景初得到一个储物袋，里面有几本基础功法。很快，日上中天，二人从后院朝后山走去。

        阳春一月，正是生机勃发时节，王曲二人走过晾茶棚，就看到了等着的另外六人。王景初非常乖巧地打了招呼：“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二弟，小妹你们到了呀！”笑得人畜无害。

        相比王栀晴的热情回应，王立逸明显地撇了嘴：“爷爷，大，大哥”二婶瞪了瞪王立逸，气他不听教。王景初高高兴兴地应了，他倒是没什么，小朋友嘛，还可以掰正。

        王家基因很不错，家中小娃娃一个比一个可爱，王景初冲着王立逸和王栀晴这两张脸就来不了气，一想自己还是他们大哥，瞬间起了老父亲的心，蹦蹦哒哒跑到二叔三叔两家人中间——也是王立逸和王栀晴中间。

        王立逸瞪圆了眼，王栀晴笑弯了眉。

        王曲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欣慰，带领一家子往茶田走去。去年的茶叶在除夕那天已经采收完，今天就是准备再次蕴养风灵茶，但这个仪式本没有时间限制，恰巧王曲出关，就当个家庭团建吧。

        路过一亩有些萎靡的茶苗前，王起看了看王景初，叹了口气。

        风灵茶先用主人的一滴血激活，再以灵力蕴养，也可以用血肉蕴养，而且效果更为显著。以防主人闭关修炼百年，茶叶一年年难以长出，所以每个王家子孙，生下来一个月后就要滴取一小瓶血液，以防不时之需，但这都是在经济特别困难时需要卖大能灵茶叶以维持族里开销才会用的方法，一般不会发生。

        而且族里明令，如非必要，不得以血肉蕴养，因为血肉蕴养的风灵茶虽效果相同，却易生邪性。万物皆有灵，灵茶有了足够的灵力蕴养和年份养成，也能修炼成精，是好是坏，就看是以何蕴养了。王起自然也没有用王景初的血液养茶。

        王曲见此，笑道：“当年是我忽漏，白白浪费了小初的天赋，方才又看了看，才发现小初乃单灵根，好在年幼，还不算晚。”

        王曲解释着，走到自己茶田边，随手一挥，茶田上方就出现一轮灵气环，下面的茶苗渐渐抬起头来。

        “这，太好了。”王起摸了摸王景初的头，很是高兴。“老大，你也别怪我以前对你不好，谁叫你没灵根呢。”

        王景初愣住，这二叔……又看到王曲瞪了王起一眼，王起又立刻说道：“家主，其实我也没有对初儿不好，就是不太精心而已。”

        “怎么说话呢！”一直不出声的二婶敲了敲二叔手臂，推开他，又一把拉过王景初，王景初一个踉跄，有些不明状况。

        “家主，我们可没苛待老大，你看看，好好的呢，就是他小时候身体有些毛病，我们也尽力寻了些医师伺候着。就是那些不长眼的下人老是想走，这可不怪我们夫妻，是老大没有灵根在先。”

        “……”王景初也没觉得他们亏待自己，但这是什么情况，他抱怨了吗？他告状了吗？他诉苦了吗？还有，老是提灵根，就不怕原身心理抑郁吗？不过又仔细翻了翻原身的记忆，他对于所有东西都是不在乎的，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生病。

        王曲呵斥道：“行了行了，我可有问你们的罪？”

        王起嘟囔道：“这不是家主你说什么事都要上报的，而且我怕家宅不宁嘛。”

        王曲收回在茶苗的手，对着王起甚是无奈：“你们夫妻做事总是毛毛躁躁，虽然没亏待小初，但怕是也时常忽略小初。”

        “确实如此，家主，不如让三弟管事，往后我们夫妻管教初儿修炼，弥补过失。”二婶这会儿倒是很快认错。

        三叔三婶早已默默蕴养完灵茶站在一旁，听闻此言，三叔王决摇摇头道：“不必不必。”言罢竟唤剑带上三婶扬长而去。

        王栀晴只是看了看爹娘的方向，又笑嘻嘻跑到王景初身边。

        王景初目瞪口呆。

        王曲额上青筋直跳，朗声道：“回来！”

        不稍片刻，王决夫妻御剑而归，王栀晴又高高兴兴回到爹娘身边。

        “以后恢复小初的月例！去吃饭！”王曲一声令下，众人便再不说话，安安静静跟在王曲身后，走到后山一处木屋坐下，一家人吃了一顿晚来的久违的年夜团圆饭。

        原身也不经常接触二叔三叔一家，对他们性情知之甚少，王景初万万没料到他们这样有趣。来到异世不安的心一时放松不少。

        ……

        王景初吃饭一直很优雅，但他的速度还是比这群古代人快，不能先走，就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面前的小菜。

        “吃完便带弟妹去外面逛逛。”王曲声音在耳边响起，王景初抬头，众人还是在一丝不苟地吃饭，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坐在斜对面的王曲眉目柔和，慈祥的看着他，王景初眼睛一亮，雀跃地看着王曲，“爷爷以后会教你。”王景初腾的站起来——

        “二弟，小妹我们去外面玩吧！”

        “好啊！”“才不”

        在王起夫妇眼神威胁下，王立逸被王景初王栀晴架走了。

        到了前院，王立逸开溜，“哼，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出去！”

        还“哼”？王景初觉得好笑，说：“你要是不和我出去玩，我就和二叔二婶说你骂我，敢骂大哥，就是不悌兄长，看二叔二婶怎么罚你。”

        到底是小孩，没想自己爹娘会不会相信王景初的话，王立逸顿时跑了回来，恨恨道：“去就去！有你这个说谎的大哥，令人蒙羞！”

        王景初非常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揉揉王栀晴的头，牵着她的手腕，扯着王立逸手臂出门去。

        王景初第一次走出家门，才知道王家居然坐落在繁华地段，与方才所见所闻对比鲜明，牌匾上简简单单“王宅”二字，同样大气庄严，给人的感觉却与后院的大门截然不同，前边的大门的华丽严肃的，而后边大门却有种邻家大院的感觉。

        一路走过，王景初都怀疑自己方才看到的都是幻象，因为此时王宅虽然同样是个大宅子，两旁虽没有什么酒楼商家，但行过百来步，便是坊市，哪还有什么空的独宅。王立逸和王栀晴却是见怪不怪。

        到了王家茶楼，三人正准备进去，就被人叫住了。此次出门，王景初没叫上肖迪，王立逸和王栀晴也没有带下人，街上走着的就只是三个精致的小娃娃。让人心生欢喜。

        有些人认得王立逸和王栀晴，见没随从陪伴左右，就上前来问：“王家公子和小姐，你们怎么独自出门来啦？这位是你们的朋友吗？”

        “翠姨，这是我大哥，我们想去玩！”王栀晴甜甜答道。

        翠姨一时没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三人走进茶楼，她才回过神来——大哥？那不就是王家大少爷？——世人皆知风云王家有位嫡孙少爷，但出生到现在就没出过王家大门，没有外人见过，都道是个废物才耻于见人。

        翠姨连忙散播消息，一些无聊又八卦的修士就齐齐到茶楼去看看王家的小少爷。

        三人走进茶楼，掌柜自然想带三人上三楼坐，王家茶楼一层做的就是普通的饮茶生意，二楼就是给客人挑选茶叶，三楼则是招待主家和贵宾的。王景初在一楼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王立逸还是那般鼻孔朝了天上去，王栀晴则是一直很开心地和大哥说话。茶楼小二捧了茶水和糕点来招待三位小祖宗后，安静站在一旁。

        端起茶水，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王景初虽未曾修炼，亦能感受到这茶的不同之处。皱了皱眉，知道自己不能喝，便放下了。王栀晴见状，悄悄说：“小二哥哥，可以换一种茶吗？我们今天不喝灵茶。”

        “不行，这么浓郁的灵气，肯定是爷爷蕴养的灵茶，怎么能不喝！嘻嘻，不过小二哥哥你可以给他换茶，他还不会修炼，就换那种没有灵力的风灵茶就行，那可是他自己种的。”王立逸一脸得意。

        王栀晴却恼了，“二哥！你太坏了。”

        “我不坏，你才坏呢！”

        王景初黑线，王立逸这话也不是说有多大恶意，就是炫耀自己能修炼而已，但他觉得还是要给点警告。

        “二弟，不可不尊孝悌、不可同族恶言、不可狂傲自大，此三项你可还记得？回去我就告诉爷爷，把你扔到祠堂反省三天三夜！”

        “胡说，我没有！”王立逸很是单纯，立即偃旗息鼓收敛了。小二默默撤下茶，看着三位小主人的争吵依旧面无表情。

        见王景初一直看着他，双眼没有一丝波澜，王立逸莫名有些想回避这个目光，良久，才乖乖地说：“大哥，我知道错了。”说完立即懊恼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王景初才移开目光，又站起来走过对面拍拍他的头：“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栀晴有样学样也说了和大哥一模一样的话。

        王立逸又抬起头，刚想瞪人，就听到一些喧嚣的声音，转头就看到窗边一群老百姓，吓了他一跳，小二自然是发现了这群人，只是不能赶走，如今见小少爷被吓着，立即上前把窗户拍上。

        王景初三人这才发现茶楼一层已坐了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还在毫不掩饰地讨论：“这三娃长得真俊。”

        “那可不是，都是王家的公子小姐呢。”

        “那个王家嫡孙倒是第一次见，也一样可爱，这世家，生人还挑相貌的？”

        “人家根本没挑！随随便便生下来就那么好看三娃。”

        众人夸得他们天花乱坠，王立逸和王栀晴愣是羞红了脸，饶是王景初也脸色微红，果然无论哪个世界的人，八卦的消息里总有一两句是关于长相的。

        看到这一幕，在座的老妈子和一些无聊到发霉的修士顿觉爱心泛滥。眼冒精光，吓得掌柜赶紧出来。“三位小主，还是到三楼去吧。”说完几个小二抱起三人就往楼上冲。

        被人抱到三楼的厢房里，王景初还有些懵，他是想出来逛街的，怎么现在连茶楼门都出不了。

        不过茶楼的位置却是顶好的，虽然不算高，打窗户望去却能俯瞰大半个荣城。

        王景初一眼看到偌大的王家院落，不得不说，王家主宅是真的大，和王家茶楼隔了两条街，王景初都能感觉到王家恢宏又静谧的气势，还能隐隐看到朦胧的后山。只是依然看不到刚才的后山看到的景象，偏偏王家看起来还是处在一片繁华之中，没有丝毫不对劲，好像它本来就是这样。

        荣城布局明确，打眼看去王家独占荣城西部，可其实王家所在街道名为风云街，是一条很长的大道，并不只有王家在此，还有各种坊市街巷。茶楼所在为天心街，与风云街隔了一条福神街。而福神街与天心街往北至尽头处便是一大片雕梁画栋，朱墙重檐，望不真切的王弗国皇宫所在。

        王景初心中有疑问，因为王弗国皇室姓王。

        而王氏一族同王弗皇室同处一地，近千年来相安无事，王氏却有训，族内子弟不得与皇权牵扯，更不得进入皇宫。这王家与皇室，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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