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剜心案14

日头渐渐升起时，有金色阳光洒向坑底，那些被泥土掩埋的密密麻麻的白骨露出边角，这坑底简直就是个大型埋骨的场所。

        陆琪本靠着顾炎庭打量着泥地里残缺破损的尸骸，抬头便望了见此等景象。

        “大人…文…文卿。”顾炎庭刚看过来，陆琪就赶紧改了口，生怕顾大人又要做什么让她意料之外的事，之后接着道：“我猜测这附近应该有屠宰场。”

        这自然形成的天坑已经完全被用做屠宰牲畜后的垃圾清理掩埋地，凶手知晓这个地方，必定和屠宰场有所关联。

        顾炎庭微微点了点头，正考虑两人先上去再做打算时，头顶上方传来了阵阵嘈杂的脚步声，以及众人呼喊的声音。

        “顾大人，陆大人，你们能听见么？”一部分青衣衙役们终于穿过迷雾般的密林，来到此处。

        只见密林之后，阳光终于大片洒向大地，众衙役们也因阳光洒向身体而迅速回暖了不少。

        陆琪听到呼喊声后赶紧道：“在这儿！我们在这儿，在天坑里，大家千万注意脚下。”

        当众人将陆琪和顾炎庭救上来时，后者又恢复成了往日淡漠的神色，陆琪甚至一度觉得此前的顾大人莫非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假象。

        陆琪刚刚这么想着，下一秒顾炎庭便道：“先在这附近搜查番，你腿脚不便，我背你。”

        顾炎庭昨晚休息不足，内力消耗又过度，此刻一张俊容有些苍白，这种略带病态的美感更是激得人挪不开视线。

        一衙役见状，赶紧道：“顾大人，您先休息，让属下背陆大人吧。”说完，便转身作势要弯腰。

        顾炎庭只淡淡道：“不必”。

        陆琪此刻怎好让顶头上司当着众人背自己，但也不好拒绝了顾炎庭让别人背，于是便推拒：“没事没事，我杵着这木铲就好。”

        陆琪上来时还随身带着顾炎庭做的木铲，想着一会儿正好可以给自己当拐杖用。

        “琪儿，过来。”顾炎庭只淡淡喊道，神色还是淡然的样子，可这种不容拒绝的眼神让陆琪顿时有些压迫感。

        在顾炎庭的注目下，陆琪将手中木铲递给刚刚说话的那名衙役，自己则稳稳的贴靠上了顾大人宽阔有力的背部，她柔软的地方紧紧贴靠上去，顾炎庭一时竟有些晃神。

        众衙役从未见过顾大人这么亲昵的叫过和靠近过一个女子，一时都即惊讶又好奇，忍不住将目光偷偷投射了过来。

        陆琪就在众人‘偷偷’的注视下，默默将头埋在了顾炎庭的颈边。

        感受到脖颈边缓缓而来的热气，令顾炎庭一阵心猿意马。

        他定了定心神，一边派人回去跟张泽栋等人汇报，一边命人员将坑底彻底清查，寻找有无其他人骨尸骸，自己则沿着天坑不远处的小径走了下去。

        小径一看便是人为推车走出来的路，即使昨夜大雨，此刻也能看出车轮压碾的痕迹。

        此处常年因有人推车行走而导致这一片杂草稀疏不少。

        这条路应该就是运载牲畜屠宰后残渣所用的。

        这条小径的周围杂草重生，几乎有陆琪半人高的样子。陆琪感受着顾炎庭稳稳的走在小径上，她一眼望去，不见尽头。陆琪伏在他的肩头，脑子里一边是案子各种线索杂糅的混乱感，另一边却不时出现今早两人相吻的场景，又是一阵面红心跳。

        顾炎庭的气息和体温近在咫尺，陆琪微红着脸，悄悄看向顾炎庭。毫无瑕疵的侧颜，高挺的鼻梁，棱骨分明的下颌，若是放在陆琪原本的世界，单这皮相就绝对能令万千少女趋之若鹜，陆琪知道的那些顶流都不及他半分风姿。

        顾炎庭今晨的话还历历在耳，可她仍旧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这是书中世界，本就应该是女主拥有一切，男主属于女主这样的设定，这是她从一开始就认定的道理。

        陆琪不知道一切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她当初只是想要保命罢了。可想起顾炎庭低沉的声音，还有那温柔的令人沉溺的眼神，陆琪有些懊恼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信心，没有信念，而且本能的觉得不应该如此。

        顾炎庭似有所觉，低沉着嗓音问道：“不舒服？”

        陆琪缓缓摇着脑袋，只闷声道：“背着我很重的。”

        顾炎庭轻勾唇角，低沉嗓音悦耳无比：“再重些我更喜欢。”

        陆琪一颗小心脏就像会独立思考般，半点不听主人的使唤，独自嘚瑟的厉害。

        就在陆琪神思不属之际，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众人走出小径，眼前出现一片砖瓦房，规模还不小，扑面而来的是饲养牲畜专有的粪便味，其中还隐隐一股腥臭夹杂其中。

        屠宰场。

        这是陆琪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词。

        众人继续朝砖瓦房的方向走去，入目是瓦房里不少正在埋头吃粮的肉猪，见到来者，发出哼哼声响。

        瓦房里有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的瓢瓣，穿着土褐色粗布棉衣，见到众人后神色紧张，张着嘴巴，发出‘啊啊’的声响，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见众人靠近，连连后退。

        “你是什么人？”一衙役喝道。

        瓦屋里的人神色愈发焦急，双手比划的动作更为频繁，陆琪看着眼前一幕，已然有了猜想。

        不多时，另一人从瓦房的东侧进入，看着衙役身上的衣着道：“官…官差老爷们，这…这是来做什么？”

        此人也同样穿着土褐色的粗布棉衣，不过令人注意的是左手袖口处空空荡荡，显然是没有左边的手臂。

        这印证了陆琪刚刚的猜想。

        她刚刚猜测这拿着瓢瓣喂养肉猪的人应该是个哑巴，所以看着来人只能用手作比划。第二个人则左臂残缺，看来这饲养场的老板倒是专门雇佣一些肢体残缺之人，对他们没有什么偏见，还提供做工的机会。

        陆琪突然想起坑底那个跛子尸骨，一时又有了些新的想法。那跛子很有可能之前来到过这个地方做工。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张泽栋拖着一人走在前面，韩墨与顾韵紧随其后，被张泽栋拖着行走之人身上穿着老旧的动物皮衣，此刻低垂着头，待看到顾炎庭等人在此地时，神色更为紧张。

        韩墨赶紧上前，跪地道：“属下来迟，还请大人责罚。”

        张泽栋将手中羁押之人递给一旁的衙役，之后也走到顾炎庭身边告罪。他观大人虽脸色苍白但其他并无大碍，暗自松了口气。可看着顾大人背着的陆琪时，眉头又不自觉的蹙起。

        顾韵也赶紧走到顾炎庭身边，看着顾炎庭和陆琪说道：“你们真是吓死我了，害得我一晚都没睡！”

        她又看向陆琪，担忧的问道：“小琪，你伤到哪里了？”

        “劳韵儿姑娘费心了，我只是脚踝脱臼，没什么大碍。”陆琪赶紧说道。又对着顾炎庭小声道：“大人，您先放我下来吧，待会儿要走时再麻烦您背我。”

        顾炎庭不为所动，就像是没听见般，陆琪无法，用手臂挡着粉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道：“文卿。”

        那娇娇弱弱的声音还待着丝撒娇懊恼的尾音，顾炎庭眉角微挑，漫不经心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只见跪地的两人肩头都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下。顾炎庭心情甚好的将人轻轻放下，陆琪这才忍着脸红看向众人。

        只有陆琪天真的以为只有顾炎庭听见了她的这声‘文卿’。跪地的两人功夫都了得，在人靠近五米范围的气息都能感知听见，更何况这不足半米传来的娇嗔。

        张泽栋见顾大人这百依百顺的样子惊讶非常，只得使劲控制住自己翻滚的心绪，神色严肃的汇报道：“大人，此人是属下在密林中发现的，鬼鬼祟祟的在林中游走，被抓到时神色紧张。之后逼问他从哪里进的密林，才将我们带了过来。中途我们见到了大人派回来的衙役，又在天坑附近见到自己人，便一路赶了过来。”

        韩墨也调整了心态，补充道：“此人身上还有之前小…陆大人说过的生半夏，属下问他，他说这叫麻芋头，是屠宰牲畜时使用的。”

        顾炎庭示意两人起身，神色已变为往日的清冷，转身看向被羁押来的人。

        陆琪也打量起此人，这人正是陆琪之前在巷子口遇见的人。第一次见到此人时就给陆琪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此刻见他又认真的朝这个方向看来，陆琪微微蹙起眉头，有一个猜想在她脑中成形。

        陆琪对着顾炎庭道：“大人，此人是陈氏肉铺小江的师傅，我之前在衙门前巷子口见到过他。”

        着动物皮衣的男子盯着陆琪看着，待陆琪说完后，紧张道：“草…草民见过大人，草民…草民…”

        “你叫什么？”顾炎庭冷冷开口。

        “草…草民陈…陈有福。”男子紧张急了，越是紧张越是认真的看着顾炎庭。

        顾炎庭打量着眼前之人，淡淡道：“你是陈氏肉铺的老板？”

        “是…是的。”

        顾炎庭淡淡开口：“这附近应该有你们屠宰肉猪的地方，带路。”顾炎庭说完，陈有福赶紧起身朝前走去，瓦房中其他二人也赶紧随着陈有福往前带路。

        顾炎庭躬身将陆琪抱了起来，大步向前走去。

        顾韵心想这顾老头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小时候自己腿断了都不见他扶一扶。转头见韩墨盯着陆琪和顾炎庭的背影出神，心里突突跳了几下，脱口而出：“你不会喜欢小琪吧？！”

        张泽栋被这话惊得一跳，赶紧装没听见往前走了。韩墨皱着眉头严厉道：“顾韵，慎言！”

        顾韵何时受过这等对待，往日韩墨对她只是冷淡罢了，今天居然直呼她的名字，还这么凶，一时更是觉得确有其事。

        她不无委屈的看着韩墨，可后者却不管此刻顾韵颇为受伤的表情，蹙着眉头跟着众人一起前行，顾韵一人落在最后，眸中隐有泪光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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