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像是个孤儿一样
现在的场面非常尴尬。
最尴尬的人就是佟羽。
倒是季乔，佟羽稍稍看了看季乔现在的表情，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季乔的父亲母亲脸色难看，看上去像是要被气得背过气了一样。
佟羽只能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季乔说她怀孕了，但她的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他们这样是在骗人啊。
“离婚！你们必须离婚！”季何的语气强硬。“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留，都打掉！”
虽然佟羽的肚子里没有孩子，但她听了这话之后，还是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爸，你是医生。”
医生都是治病救人，现在眼前这个医生却要让自己的儿媳妇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我是医生又怎么样？是你在不告知我和你妈妈的情况下就随便找了个女人结婚，还有了孩子。我看你多半就是因为有了孩子才结婚的吧？你现在还年轻，你还有很多机会，你不能就毁在这么一个女人手里！”
季何这话说的十分严肃，就差痛心疾首了。
“季乔，我和你爸爸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一直都以你为荣，你是我们的希望，难道你现在就要因为这个女人和我还有你爸爸作对吗？”
林杨走到季乔的面前，拉着季乔地手，苦口婆心地劝着季乔：“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好骗，但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了女人结婚。你听爸妈的，我们的年纪摆在这，我们比你会看人。”
季乔把自己的手从林杨的手里抽了出来。
“妈，我是个成年人，我自己可以做决定。”
季乔现在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上去确实也有几分讨厌，但佟羽看到他这样子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季乔是向着她的。
可她也不想看到季乔和家里人闹翻。
“叔叔阿姨，其实我没有……”
季乔拉住佟羽的手，阻止佟羽继续说下去。
“爸妈，这是我的决定，不管你们答应不答应，我都会和佟羽在一起。”
季乔这话像是为了之前他父母对他的不满做出了一个总结。
季何作为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医生，而且他现在还是院长……他本来应该非常沉得住气，但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作对，他这气也算彻底沉不住了。
如果不是旁边林杨一直拉着季何，季何很有可能会动手打人。
“季乔，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你的父母，难道我们还比不上一个佟羽吗？你们才认识多久？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说话？”
林杨说完这话又很气愤地看向佟羽：“都是你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你，季乔也不会连我们这做父母的都不要了。”
佟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能默默低着头，看着地面。
她也很心虚，但是她感觉到有一双拉着她的大手，一直在安抚她，一直在给她力量。
“这是我的决定，和佟羽无关。爸妈，我看今天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谈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季何冷笑，“你这是不想让我们在你这碍事是吧？你是想送客了？行，我们可以先走，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好好考虑，但是想让佟羽进我们季家的门……你想都不要想！除非你以后都不想再姓季，那我无话可说，不然你自己看着办吧。”
季何像是觉得和自己的儿子吵了一架而且还没有占到上风很没面子，再加上没能达到他的目的，他只能气急败坏地先离开。
不过占了上风，也赢得了最终胜利的季乔也并没有成为赢家的开心。
“怎么了？”
季何和林杨才刚离开，佟羽就无力地蹲了下来，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看，额头甚至还冒着细微的冷汗。
佟羽捂着胸口，看上去很难受。
季乔马上去药箱拿药，又给佟羽倒了温水，让她把药喝了，并把佟羽扶到沙发上。
季乔把手放在佟羽的手腕上，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表，一边在心里记录佟羽的心跳。
缓了好一会儿，佟羽才恢复了一些。
季乔把水杯递给佟羽。
佟羽喝了口水，喘了几口气，脸色也稍微红润了起来。
“你不应该和你爸妈吵架，尤其是为了我……”佟羽轻声说，“他们是你的父母，养育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能这么伤他们的心。”
“我没想伤他们的心。”
季乔一边有条不紊地把药放回到药箱，一边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我也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我看这不是惊喜，是惊吓！”佟羽叹气，“我早就想到了，你父母肯定不会喜欢我。”
她和季乔虽然都很喜欢彼此，但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差得太大，季乔的父母不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今天季乔的父母也只是知道她和季乔认识的时间不长，知道季乔先斩后奏，但是他们还不知道其实她是一个失忆的人，有很多事她根本都不记得了。
要是让季乔的父母知道这个，那她应该就彻底凉凉了。
“你不应该骗他们说我怀孕的。”佟羽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这什么都没有，他们现在让我把孩子打掉，万一他们突然想通了，要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你说我去哪儿生啊？”
季乔对此倒是毫不担心，反倒一派轻松地说：“没事，会有的。”
佟羽一愣。
她刚才甚至有一个错觉。
她觉得季乔好像是在调侃她，她仿佛看到了季乔眼睛里的一丝……精明？
好像有点危险。
佟羽抿了抿唇说：“这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哦？”季乔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那你想有吗？”
佟羽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坑，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对，这一次她索性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同意。”
“你也知道他们不会同意？”
“嗯。”
那是他的父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实对季乔来说，他的父母对他确实很好，虽然很严格，从小都对他有很高的要求，但对他也是很疼爱。
季乔从小就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也很幸福。
可是他的父母很强势。
从小到大，他的父母在给他各种关爱的同时，也会让他朝着他们期待的样子长大。
从小到大，他读书的学校都是父母给他定的，他学的专业也都是父母给他定的。
虽然他从小在家里受到环境影响，耳濡目染，也确实很喜欢医学，但他自己选择和被父母安排也是不一样的。
他甚至连出国，这都是被家里人安排好的。
一步一步，按部就班……
虽然爱是不少，但他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总觉得很不舒服。
上大学的时候，他的父母曾经给他介绍过几个女孩，让他认识，让他和那些女孩交朋友，从那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感情也会在他父母的计划范围之内。
以前他没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他最多就是不接受他父母的安排，对那些他父母很满意，但他实在不喜欢的女孩很冷淡，让那些女孩先受不了，主动和他提出分手。
这还是第一次，他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生，而且他想和这个女孩共度一生。
难得有的体会，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要和佟羽永远都在一起，就算他的父母不同意，他还是会想办法争取。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违逆过他们的意思，现在他也终于想争取一次了。
“我觉得……你还是要去和他们谈谈，我也可以和他们谈。如果没有父母的祝福，我想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幸福。你看看我，我应该就没办法得到我父母的祝福了，要是你也这样……那我们还怎么在一起？”
“你很在乎这些？”
佟羽点头：是，我很在乎。”
季乔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觉得你父母也挺好的啊，我看他们都慈眉善目的，可能就是性格比较强势。我虽然不了解他们，不过光是看也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认同，我也会很开心的。”
佟羽不知道怎么了，她在看到季乔的父母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能是因为她的父母都太刻薄了吧。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确实也是事实。
她虽然还是处于失忆的状态，但之前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也回来了一些。
在她的那些零散的记忆，还有那天她亲眼看到的……她对她的父母真的不敢恭维。
她很怕她的父母。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是从骨子里的害怕，尤其是在面对她父亲的时候，她甚至想躲开他……
可是看到季乔的父母，她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哪怕季乔的父母那么不喜欢她，还骂了她，要让她离开季乔，她都没做那种害怕的感觉。
她还是很想去接近季乔的父母的。
“其实你应该很庆幸，你看你的父母多好啊。他们都是好人，而且他们都很温柔也很善良，虽然对你强势了一点，但他们的初衷肯定也是为了你好。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的父母也能对我这么好，那该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啊。”
佟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季乔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佟羽，听她说话。
“我失去了记忆，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我也知道，我肯定是从小就缺乏父爱和母爱。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爱我，他们不喜欢我，大概还烦透了我。比起我，他们应该更喜欢我姐姐。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父母很关心你，他们把他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你身上，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才会特别关注你，他们才会想引导你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可是我呢？我就算想让他们关注我，他们都懒得看我一眼。就算他们不答应我和你在一起，那他们也绝对不是为了我着想。”
佟羽抓住季乔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所以你啊，你真的应该好好珍惜你现在的时光，不要和他们闹了。有什么话都好好说，相信他们会体谅你的。至于我……我就可以再多多努力，做好我自己。他们不喜欢我，说不定也是因为我不够好，如果我足够好，就算我的家庭配不上你的家庭，他们也不会那么嫌弃我。”
佟羽一边说着，一边变得元气满满。
季乔只是在旁边看着佟羽高兴的样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其实现实并没有佟羽想的那么美好，比起她的优秀，他相信他的父母更在乎的是她的家庭背景。
“季乔，等会儿你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吧。他们今天那么生气，气冲冲地离开了，你给他们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顺便道个歉……”
“不用了。”季乔毫不犹豫地拒绝，“如果我这个时候向他们道歉，他们只会认为我屈服了。”
“可……”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季乔给佟羽把电视打开，又把遥控器塞在了佟羽的手里。
佟羽看着季乔离开的背影，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现在因为她，季乔的家庭都要失和了。
佟羽有点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
自己的父母不喜欢她，别人的父母更不喜欢她……她就像是个孤儿一样，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了。
……
季何回到家就气冲冲地坐了下来。
林杨的情绪也没好到哪儿去。
夫妻两个人坐下来一起生着季乔的闷气。
“你说季乔这孩子到底是怎了？”林杨不解地说，“他之前可不是这样，咱们上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没这样啊。”
“哼，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从古至今不是都说红颜祸水吗？我看说的就是那个女人！”
林杨叹气：“真不知道咱们家儿子怎么会喜欢上那样一个女人。我看她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廉价，可能家庭条件连一般都算不上。季乔就是太天真了，他肯定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那个女人勾引他，然后怀孕，想套牢他。也就只有咱们家儿子，竟然真的傻兮兮地上当了。”
“以前不管怎么样，我们说话他都会听。可是你看看现在，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他就相信他自己，还有那个女人！我真是白养了他这么多年……我想不出来这么多年，我竟然养出了这样一个眼光极差的孩子！”
季何越说越生气，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气冲冲地喝了下去之后，又把杯子重重地放到一边。
“你也别这么说。我觉得咱们家儿子不傻，可能就是这一时半会儿没想通。再等等吧，再等等他可能就发现那个女人和他有多不合适了。”
“等？怎么等？等到什么时候去？难不成要等到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是了，这也是他们夫妻俩想不通的一件事。
他们的儿子非常有礼貌，也从来不会做逾矩的事。
他们以为他们的儿子从来都没和别的女生谈过恋爱，应该是最干净的人，可是没想到……就是他们以为很专情，不会乱搞的儿子，竟然真的就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要不是因为这个肚子，季乔能被缠上吗？
“我觉得现在问题不在季乔，问题是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林杨想了想说，“我觉得那个女人也不简单。在医院里追咱们儿子的女人有那么多，那里面优秀的人也不少，可是季乔都没选上。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季乔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
话是这么说，但林杨却还是对佟羽无可奈何。
她能怎么样？
季乔是她的儿子，可佟羽不是。
虽然季乔说他已经和佟羽结婚了，但是他们做父母的也并不想认。
如果他们不想认，那他们就不能数落佟羽，佟羽是人家的女儿，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也管不着。
“听说那个女人叫佟羽，需要调查调查了。”
季何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唉，这几天愈发的头疼了。医院里那么多事，没想到回来之后家里也有这么多事，真是精疲力尽。”
“你啊，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好好休息才是正经事。”
“其实我这两天一直梦到一个人。”
“谁啊？”
“那个女人。”
季何没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说出来，而是和佟羽做了一个神情的对视。
“是啊。想想也是造孽，当时那都……那都已经是什么样的情况了？我们就不应该做出那么错误的决定。最后之所以会……那肯定也是因为老天爷对我们的惩罚。”
“唉，都过了这么多年，其实想也没用了。”
“是啊，都过了这么多年，如果长大了，可能也和今天见到咱们的那个小姑娘差不多，但是我想……她应该没能长大，她应该是长不大的。”
两个人本来是在义愤填膺地数落季乔和佟羽，没想到现在他竟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是他们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也无法挽回了。
“听说这个姑娘的身体也不好，好像有心脏病。”林杨顿了顿，“先天性心脏病……”
季何打断了林杨的幻想。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在说儿子的事吗？你在这幻想什么？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可不在少数，你该不会以为所有人都是她吧？”
季何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林杨也总算彻底把自己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那我还是找时间去和那个女人谈谈吧。不管怎么样，孩子不能留。只要佟羽答应把孩子打掉，其他的都好办。”
“你要想办法让她答应，这是最难的。”
林杨陷入了沉思。
他们夫妻二人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要从佟羽的家庭入手。
就算佟羽可以不要脸，那她的家人应该也不可能不要脸吧？
……
一阵急促的电话打断了佟羽和季乔的休息时间。
是季乔的电话。
季乔是医生，晚上被人这样打电话叫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这是佟羽第一次遇到。
季乔接了电话，然后表情就变得很微妙了。
佟羽本来觉得季乔的工作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关心。
但是她看到季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她猜这件事会不会和她有关？
“怎么了？是不是叔叔阿姨……”
“不是。”
“那……”
“你那个姐姐出事了。”
“我姐姐？”
佟羽好像也不是打内心认同自己的这个姐姐，所以听到季乔这么说，她还没反应过来。
“佟晨。”
“她怎么了？”
佟羽的语气也不是太担心，大致就像是随口一问？
她不是很喜欢佟晨，所以她现在也不大关心佟晨的事。
“医院那边说，佟晨被送到了抢救室，大出血，流产了。”
“啊？”佟羽一愣，“流产了？”
“嗯。”
“那，那难道不是应该给她父母……给我父母打电话吗？怎么打到你这来了？”
“佟羽失去了意识，她的手机也上了锁，找不到联系方式。有几个值班护士认出她之前来找过我，我抱着试试的态度给我打了电话。”
“哦，这样啊……”佟羽还是有点懵，“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佟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我对佟晨……虽然都说她是我的姐姐，但你要真说我和她有什么姐妹亲情，这也确实是没有的。她现在好像很惨，但我也不是特别关心……”
季乔关上灯，搂着佟羽躺了下来。
“欸？”
“既然不关心，那就睡觉吧。医院已经在抢救了，有什么事等到天亮了再说。”
“啊？可是这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医院那边都找到你了……”
“我就说我迷迷糊糊的不清醒，没想起来，睡醒了之后才想到好像是认识这么一个人。”
“……”
佟羽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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