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纨绔小少爷8

周寂回到了柳府，才刚踏进老太太院子里，便察觉周围静悄悄的与往日不同。

        他还以为是柳老太太在休息，就先去了隔壁自己房中洗漱换衣，准备过一会儿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正吃了一杯茶，又见今天房里的一众丫鬟们说话做事时都轻手轻脚的，不免有些奇怪的问青翡，“这是怎么了？我晨起上学去才半天不在，你们一个个都成了锯嘴的葫芦。”

        青翡给他拿来外套套上，也像外面的丫鬟一样低着声解释说，“是二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祠堂外面跪着呢。”

        看周寂皱眉，又更小声的添了一句，“刚才堂屋里听着像是吵了一架，老爷老太太正生气呢。”

        周寂了然，原来是柳青岚的二哥回来了，心中也大概猜出了些前因后果来。

        那位一回来就跪在外面的二爷是柳丞相的第二子，名唤柳儒平。今年已有二十岁，比大哥柳崇玉要小两岁。

        柳儒平生母是柳夫人身边一个姓张的陪嫁丫鬟，性格温和安静，做事循规蹈矩，俨然就是一个小柳夫人。

        又因为主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也比一般人要好，周寂常常能在太太身边见到这位张姨娘。

        不同与亲娘安静规矩的性子，柳儒平从小就喜欢研究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小时候斗蛐蛐抓知了挖树根是一把好手，长大后该念书时却一头钻到别人家医馆里偷偷拜师研究起了草药医术。

        后来甚至还喜欢上了人家医馆老大夫的独女。

        柳儒平十八岁时老大夫去世了，他给柳丞相留了一封信说要出外行医便再也没了踪迹，只是每月会按时给家里寄回来一封信。

        这可把家里人气的不轻，尤其是柳老太太和柳丞相。

        古代讲究父母在不远游，家里的长辈们都觉得柳儒平实在是不孝顺。

        而且当朝一品大员家的少爷公子，好好的仕途放着不走，竟然去外面当个赤脚医生行医抓药。

        柳老太太很是不能理解，连带着也不怎么待见张姨娘，只觉得她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儿子。

        原身倒是还挺喜欢这个二哥。

        在柳青岚的童年里，如果说大哥是他又敬又爱的半个慈父，那么二哥就是可以陪他一块玩耍带给他许多新奇东西的玩伴。

        因此在两年前二哥为了个医女离家出走时，柳青岚还气的把柳儒平从前给他的小玩意都摔了。

        周寂接收到关于原身上辈子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出。

        那时柳儒平离家已有两年，逢年过节也从不回来。

        突然有一天回到家一张口便要和一个医女成亲，柳老太太和柳丞相气的要死，任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张口同意。

        谁知后来柳儒平竟然直接一声不吭走了，在医馆里和那个医女两人就这样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自己张罗着成了亲，气的柳丞相当日便直接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从那时起，柳青岚的记忆里便再也没有了这个二哥的痕迹。

        直到前世柳青岚被人设套获罪下狱，柳家频频被承安侯一派打压自顾不暇时，柳儒平才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买通了狱卒进来看他，给他带来了衣物和饭菜，那是柳青岚在牢里那段时间吃过的唯一温热可口的食物。

        可柳儒平的能力始终有限，连柳丞相和众多公侯王府都救不下来的人，更何况是京城一个普通医馆里的小大夫。

        柳青岚这个纨绔的记忆里为数不多清晰深刻的画面中，一直都有在牢里那张心疼又愧疚的脸，对着牢里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弟弟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二哥太自私了，二哥对不起你，对不起家里。

        突然从正房后面来了个老婆子，站在窗口那隔着窗户轻声喊，“三爷回来了，老太太那里叫呢。”

        青翡答应了一声，笑着回说，“知道了，就来。”

        又蹲下给周寂换上在家常穿的软靴，见他在发呆，便笑着推了他一下说“快去吧，这会儿都在气头上呢，你去了可别乱说话。”

        周寂口中答应了，便起身走了过去。

        到了柳老太太房中，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柳老太太闭目半躺在贵妃塌正中间，一个小丫头正坐在脚踏上给她捶腿。

        右下手的椅子上坐着面色铁青的柳丞相，左下手坐着面无表情的柳夫人，柳夫人身旁还站着眼圈通红的张姨娘。

        周寂上前给各位长辈请了安，柳老太太见他来了才高兴起来，把他搂在身旁同坐，笑着抚弄他的额头颈脖，一会儿问他在学里学的累不累，一会儿问他吃的好不好。

        柳青岚一一答着，突然发现柳崇玉和宁安郡主不在这儿，又问道：“大哥呢？”

        老太太闻言叹了口气，“你嫂子病了，请了几个大夫也看不出缘故来，都只说是一下子累着了。”

        周寂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样？

        他扫视了一圈坐在老太太房中的人，面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按照系统给他的任务，宁安郡主这会儿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为什么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无人发现？

        难道是系统出错了？

        不，不可能，他的任务列表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要阻止宁安郡主流产，可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怀孕，这也太奇怪了。

        正想着门房上的李管事突然抹着汗弓腰走了进来，立在下面面色为难的禀报，“回老太太，外面有个自称是杏春堂沈姑娘的人，说是……来接二爷回去……”

        周寂闻言便知那位沈姑娘就是二哥柳儒平的心上人了。

        上辈子柳青岚在柳儒平成亲时偷偷溜看过一眼，那药堂里很是热闹，里里外外挂满了红绸。

        来贺喜的人也很多，有他们的街坊邻居，城内同行，还有他们救治过的一些病人。

        那新娘一身红裙，身材娇小行事却很是泼辣大胆，宾客还未尽散便掀起盖头在新郎脸上偷香。

        柳青岚亲眼看见他爽朗大方的二哥像小媳妇儿一样红了耳朵，坐席上具是善意温馨的笑声。

        那段记忆已经很遥远了，可却给柳青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母亲怎么看？”

        柳丞相坐在下面喝了口茶，他心里对二儿子生气归生气，但在老娘面前还是得先听听老娘的意见。

        再说别看老太太如今对柳青岚百般宠溺的模样，在柳丞相幼时挨他娘打的次数可比挨他爹打的次数要多得多。

        柳老太太听闻此言神色未变，只意味深长的看了柳丞相一眼，“敢只身到我相府来要人，倒是好胆识。”

        周寂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灵机一动从塌上跳下来走近问那姓李的管事。

        “李叔，你听清楚了，那姑娘真是杏春堂的？”又笑着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冲门房挤了挤眼说，“我常在外走动，听说那家医馆可有名了，原本的老大夫是前朝名医沈自春的后人，专攻奇症疑症的。”

        “可不是，”李门房笑着点点头，“十年前我老娘半夜里突发急病，眼瞧着快不行了，就是这沈姑娘的爹施了半刻钟的针给救回来的。”

        这事儿柳老太太也有印象，李管事的娘原本是她身边的老嬷嬷了，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愈发不好才慢慢退下去换了她儿子上来。

        柳老太太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说道，“竟是他？那确有几分本领在手。”

        周寂看着此刻正是一个好机会，柳老太太和柳丞相都略有松动，笑着拍手说道：“这下可巧了！想来这位姑娘的医术也不差的。不若便请她来瞧瞧嫂嫂的病，正好也让爹娘祖母看看那姑娘样貌品行如何。”

        张姨娘绞着帕子看了一眼柳夫人，见连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说道：“这怕是不合规矩……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大咧咧跑到男方家里像什么样子……”

        可能婆媳真的就是天生的敌人，张姨娘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那位把他儿子魂都给勾走的沈姑娘一眼。

        周寂当然要极力促成这件事的，他现在怀疑会不会是承安侯那边给宁安郡主下了毒，要不然怎么那些大夫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原身的记忆里，那位沈姑娘一脉似乎是前朝名医沈自春的嫡系，沈自春可是专攻奇毒异症的。

        而且上辈子柳儒平因为离家和那位姑娘私自成亲，心中一直带着愧疚，尤其是柳家后来倒台柳青岚要被砍头之后，从前豁达开朗的柳儒平甚至觉得弟弟的死与他有关，觉得自己小时候带坏了柳青岚。

        原身心中肯定也是愧疚后悔的，否则周寂收到的关于二哥柳儒平的记忆不会这么强烈而深刻。

        上辈子家里人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柳青岚并不在场，而是在外面和他的狐朋狗友厮混，等他知道这件事以后已经是柳儒平离开柳相府成亲之时了。

        因此周寂并未多加思考，或者说原本身体里的情感此刻占了上风，有些激动的反驳张姨娘道：“规矩岂不都是人定的，对外只说找那姑娘给嫂嫂看病罢了。若是看着那姑娘还好，与二哥哥又两情相悦，便是让二哥哥娶了那姑娘又何妨？二哥哥一心学医，立志悬壶济世，虽则在亲戚之间说着不好听，但到底也是师承名门正派，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啊。”

        这话有些天真，无论是在柳老太太还是柳丞相听来。

        不过好在这幅身体只有十二岁，平日里又是个狗屁不通的纨绔，柳老太太和柳丞相甚至母子连心的觉得柳青岚挨了这顿打后知事了许多，虽行事顽劣，却尚有一片赤子之心。

        “可是……”张姨娘还想说什么，被柳老太太一句话打断了。

        “我们这样的人家，倒是未必有那些身份门第之间的偏见。”

        周寂见缝就爬，笑着坐到柳老太太身边抱着老人家的手臂撒娇道：“对呀，祖母和父亲不过是担心二哥被来历不明心术不正的人给哄骗了而已。”

        柳老太太用手戳了一下周寂的额头笑道：“你这小滑头，贯会与你二哥串通一气。”

        柳府的两个决策者并未反对，显然是默认了周寂的做法，张姨娘只得面色苍白的低下了头。

        周寂这才知道，原来上辈子到这儿的时候柳老太太和柳丞相对于柳二哥的事心中已经默认了。

        毕竟柳二哥从十二岁时便开始向那老大夫学医，至今也有八年的光景。

        要是柳老太太柳丞相真反对，那便早叫人绑他在家中不让出门了，现如今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再加上面子上抹不开罢了。

        至于上辈子后来为什么会让柳儒平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并且柳丞相后来还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恐怕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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