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今晚的餐桌上格外热闹，以前他们吃饭时只是三三两两地说几句日常。今天晚上的餐桌上多了许光言这个人，他们几乎是吃一口就要说三句话。

        只有李侨一个人默默吃着饭。

        或许是因为李侨长大了，有了女孩子的矜持，不像以前那样无遮无拦了。

        又或者是因为许光言离开了四年，李侨已经把他当陌生人了。

        总之，李侨没有主动和许光言说一句话。

        而许光言也只是和李成仁还有乔春兰说着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并没有主动把话题转到李侨身上。

        李侨以为这个人也把自己当陌生人了，正思索着一会儿要怎么开口才好。

        她无意识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睛正好对上坐在她对面的许光言的眼睛。

        许光言听着李成仁说话，眼睛却看向李侨，还冲李侨微微扬了扬嘴角。

        “咳……咳……”

        一旁的乔春兰的注意力从许光言身上转移到了李侨身上，她轻轻拍打着李侨的背，道：“慢点儿喝，这不是呛到了。”

        李侨咳着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

        说完就跑到了院子里。

        九月底的月季开得依旧鲜艳，即便现在星星已经在微暗的夜空中露出了脑袋，那花朵也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李侨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走到栅栏旁边蹲下，抬手轻轻把玩着月季花的花瓣。

        院子里的这些花都是李侨小时候就有的。

        它们的生命力好像格外顽强，也没见乔春兰怎么照顾它们，它们就活到了现在。

        “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摘这些花，兰姨一生气就在外面围了一圈栅栏。”

        李侨没有说话，心里小声嘀咕着：明明是你老是摘才围上栅栏的。

        许光言站在她旁边，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在李侨头顶摆弄了几下，道：“小竹竿儿，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李侨把脑袋撇到一边，道：“谁要跟你说话了？”

        许光言站直了身子，道：“那你突然跑出来干嘛？”

        李侨埋头道：“我就是吃饱了想出来透透气，你也太自恋了。”

        许光言笑出声来，道：“这才是你，干嘛装的像个文静小女生一样？”

        李侨暗自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许光言。

        “嗯，”许光言淡淡地道：“既然没什么话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光言走出了几步远，正站在李侨家的大门口。

        李侨站起身来，道：“你……”

        才一会儿的功夫，天就越来越黑了。

        院子里没有开灯，即便是许光言转身面对着李侨，她只能微微看见他身上白衬衫的颜色。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她还是没能把自己所想的那件事说出来——她担心许光言会笑话她。

        许光言问：“怎么了？”

        李侨道：“你，吃饱了吗？”

        许光言道：“嗯，真的没什么话说吗？”

        “没……”

        “哦。”

        终于许光言还是跨出了那扇木门。

        李侨又蹲在了栅栏前。

        乔春兰把院子里的灯打开了，李侨盯着眼前血一样红的月季花出了神。

        两分钟后，李侨想到了明天妈妈去学校的尴尬样子，咬咬牙站起身来往对门去了。

        许光言家漆黑一片，屋子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像个毫无生气的老宅子。颇有些诡异的气氛。

        好在许光言家的布局和李侨家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他很久没有回来，院子里并没有什么障碍物。

        即便是看不清楚路，李侨也还是可以摸着黑往前走。

        李侨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呼吸渐渐不那么均匀了。

        她是怕黑的，尤其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蟋蟀的叫声格外猖獗，院里的杂草根里突然冒出一只蟋蟀，让如临地狱的李侨叫出声来。

        一片漆黑中突然传出一阵房门被打开的乱响，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李侨慌不择神地抱住了一个温暖的身体。

        “是你吗？”

        李侨只是紧紧抓着这人后背的衣料，不敢做出什么举动。

        “嗯。”

        男生低沉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来，让还在惊吓中的李侨松了口气，慢慢从许光言怀里退了出来。

        李侨低着头，看见许光言手里有个圆形的小火光点。

        “你怎么不开灯啊？”

        火光点突然跑到上面，在许光言深吸一口气之后，这个火光点猛地亮了一下，就出现在了地上，然后消失不见。

        这时候一股较为浓重的烟草味出现在了李侨的鼻息间。

        “家里没电。”

        在一片漆黑里，两个人互相看不见彼此的脸，李侨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

        “你呢？”

        李侨愣了愣，问：“我？”

        “你不是说没话跟我说？怎么又追过来？”

        许光言的声音沉沉的，但却又带着些玩味在里面。

        李侨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道：“我，我被请家长了，想让你帮我一下。”

        许光言好像明白了李侨的用意，轻笑道：“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在装文静，原来是憋着话呢。”

        李侨咬咬牙，在心里嘀咕：我很文静的好不好？谁让你老欺负我？算了，反正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我还要找你帮忙，还是不跟你计较了吧。

        “所以……”

        许光言问：“你在几班？”

        李侨道：“七班。”

        许光言突然不说话了。

        半分钟后，李侨道：“到底行不行啊？”

        许光言为难道：“有点难办。”

        说完他话音一转，揉着李侨的脑袋，道：“要是小竹竿你愿意叫我一声光言哥哥，我说不定还可以考虑一下。”

        李侨：“……”

        李侨不爱被人揉头发，但许光言这家伙从小到大只要一见到她就爱揉她头发，说几次都没用。

        这次谁让她有求于人呢？只能先忍一忍。

        “光……光言……哥哥。”

        许光言的手还在李侨的头上放着，道：“连起来不行吗？”

        李侨做了一分钟的心理斗争，终于想清楚了。反正现在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叫就叫！

        于是李侨咬咬牙，闭上眼睛喊了一声：“光言哥哥！”

        许光言的手又揉了揉李侨的头发，这次有半分钟左右，他笑道：“小竹竿真的顺毛了？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明天几点？”

        李侨激动道：“八点！”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身后的许光言道：“去学校前记得来叫我一声。”

        “知道……”

        话音未落，一阵巨响，是李侨的脑袋撞上了许光言家的铁门。

        她忘了，许光言家的门跟她家的门位置不一样。

        李侨料到下一步许光言肯定会跑过来嘲笑她，于是赶紧在许光言还没有过来之前摸索着跑出了他家。

        今天夜里李侨失眠了，十二点左右才睡着，早上还是乔春兰把她叫起来的。

        南中早上七点有一节早自习。

        李侨家到南中要十五分钟左右，她随便吃了个鸡蛋就背上书包出门了。

        许光言家的大门敞开着，李侨担心他会忘记今天去学校假扮家长的事情，于是把自行车停在他家门口，走了进去。

        院子里停了辆黑色的越野车，挂的是a市的牌子，车身右侧尾部有一道严重的划痕。

        李侨只看了这辆车一眼，然后走到屋子门口，门是锁着的。

        李侨拍了几下门上的玻璃，只听到屋里传出来男孩子慵懒的声音。

        “来了。”

        许光言半眯着眼睛，头发有点乱。他的嘴巴里含着牙刷，嘴唇上沾了些泡沫。

        “你别忘了去学校哈，我先走了。”

        李侨刚转一转身，许光言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许光言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字，李侨听不清就问了一遍。

        许光言拿出牙刷，含糊不清地道：“等等，我送你。”

        “不用了，我赶时间！”

        许光言瞥了一眼院子里停着的车，道：“很快，我也很快。”

        许光言确实很快，李侨只在门口站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再次看到许光言，他已经穿上了一件灰色卫衣和暗蓝色牛仔裤，头发也是整整齐齐。

        还没等李侨说什么，许光言就往门外走去，然后把李侨的自行车推了进来。

        这辆越野车的车内空间很大，坐着也舒服。许光言的倒车技术更是让李侨对他刮目相看。

        有那么一瞬间，李侨觉得许光言真的是个大人了。

        “吃早饭了吗？”

        许光言的眼睛看着后视镜，淡淡地道。

        “嗯。”

        许光言拍了李侨的脑袋一下，又道：“为什么不给我带饭？我帮你这么大忙，请我吃个早饭都不行吗？”

        李侨没好意思还手，抿抿嘴，不服气地小声道：“等你走的那天我再请你吃饭不就好了？”

        车子驶出巷子，许光言突然停车，胳膊肘压着方向盘，侧身道：“你说什么？我走的时候？谁告诉你我要走了？”

        李侨呆呆地道：“本来就是啊，许叔和阿姨都没回来，你回来不也就住几天吗？”

        许光言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继续开起了车。

        李侨刨根问底：“你不会真的不走了吧？”

        许光言道：“你好像很想让我走？”

        李侨确实很想让许光言走。

        闻言，她言不由衷地道：“没有啊。”

        说完脑袋靠在了一侧。

        恰逢路口红灯，许光言空出手来使劲揉了几下李侨的头发，气呼呼地道：“这么多年没见不想我就算了，还想让我走！”

        李侨推开许光言的手，瘪着嘴，道：“说了没有！”

        因为过程中有一个红绿灯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他们用了十分钟的时间才到学校门口。

        许光言把车停在学校的路边，道：“你先去，我去吃个早饭，要不要给你带？”

        李侨摇摇头，道：“不用了，记得八点到！”

        说完就下了车。

        七班在二楼，李侨的位置在靠窗那排第四个。她刚坐下，王时恩也来了。

        王时恩摘下厚重的眼镜，道：“同桌，借我张纸。”

        “哦。”

        李侨两眼无神地从笔记本上扯了张干净的纸下来。

        王时恩眯着眼睛道：“同桌，我要的是卫生纸！”

        “嗯？”李侨缓过神来，看见王时恩手里的眼镜，又从桌肚里掏出一包抽纸递给他，道：“早说是卫生纸啊！”

        王时恩边擦着眼镜边道：“你爸爸换车了啊？还是大g，好酷啊！”

        “嗯？大g？你说那辆车？”

        关于车的知识李侨一概不知，她也不知道许光言那辆车是什么牌子，只是觉得应该很贵而已。

        王时恩又道：“对啊，你家好有钱啊！”

        李侨解释：“不是啊，那是我，我邻居家的，哥哥，他今天刚好有空，正好来送我上学。嗯对，就是这样。”

        前后的两个男生一听见他们在讨论车的事情，于是一前一后大肆讨论起来。

        李侨根本听不懂，只是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中背着英语单词。

        八点钟开始上第一堂课，但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喜欢早到，七点五十五分就已经到了班里督促他们背课文。

        李侨没有心思背诵，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她担心许光言今天不来了。

        突然前门被敲响，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师你好，我找一下李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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