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花魁于浅浅

陈柒是在街道上闲逛的时候遇到这个奇怪的队伍的。

        街上做生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或者中年人，年轻人不多，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的在街上路过。

        陈柒对于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所以她觉得大部分人看自己的眼神除了纯粹的欣赏，还有怜悯？

        为什么怜悯？

        还没等她想明白，前面来了一队人，是大约十几个看起来像是打手的壮汉，穿着差不多颜色的衣服，行走的队伍围成一个松散的小圈，圈内是被绳子捆成一溜的年轻女子，她们大都容貌上佳，不是哭哭啼啼，就是面如死灰，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被拉扯着走。

        周围的人看见他们只是胆怯的挪开眼，或许有眼藏愤怒的人，但是他们的头已经深深的低了下去。

        这是什么人？抓这些姑娘要去做什么？周围为什么没有人阻止？

        陈柒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偷偷跟上去探查一下，这边一个眼尖的打手就发现了路边的陈柒。

        ”诶！这个小娘子长得不错！姿色上等！“他抬手一指，陈柒周围的人立刻像是躲瘟疫一样撒开，留她一人站在街边的空地上，”老大，要不这个也带回去？“

        打手头领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柒，点了点头。这边立刻出来两个打手，动作熟练的钳制住陈柒的手臂，然后把她拉扯到队伍中间。

        ”我……我相公还在等我回去！两位大哥……这是要去哪里啊？“陈柒决定先演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还有相公？“打手猥琐的笑了，”进了我们春风楼你会有更多相公的，嘿嘿。“

        春风楼？陈柒听到这个名字好像脑子里响起”叮“的一声，这是幻境给的暗示吗？所以说更多的线索是在春风楼？

        她假装害怕的被捆起来，和其他姑娘一起低着头被拉扯着走。

        陈柒原本心里还想着要找个法子通知一下白景，没想到半道上白景直接冲出来抢人，她吓了一大跳，这家伙的演技也太好了吧！这紧握的拳头和咬紧的牙关，像极了真的老婆被抢的普通铁匠。

        见白景被一拳打倒在地，陈柒感知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透过幻境抽取灵力，周围的铁器刀具被影响的都开始轻颤。趁还没有人发现，陈柒迅速扑到白景的身上，安抚他的情绪。

        这边白景充血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陈柒松了口气，和他定下夜晚见面的约定。

        在随着打手队伍重新离开的时候，陈柒心情很复杂，虽然她也有想过白景这是迫于幻境的要求在演戏，但是看到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还拼命接近自己，想要救出自己的样子，居然不由自主的有些心疼。

        陈柒摸着自己的心脏想，原来不管活了多少世，还是会被最真挚最朴实的情感一击即中。

        白泽城是个回字型，皇宫处于整座城的正中间，春风楼位于皇宫的西边，是个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的楼阁。门口红色灯笼高挂，华丽的马车和高头骏马络绎不绝，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们被仆人引领着进入春风楼，身后的马车立刻挪走，新的马车随后补上。

        陈柒偷偷看一眼门口的盛况，被牵着从侧门进到楼里面。

        春风楼的后院和前面比起来，安静的有些过分，姑娘们被直接送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屋子里，里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看起来像是老鸨的人，身后站着两个中年男人。

        ”春嬷嬷这是巡街带回的姑娘。“打手领头给老鸨作了个揖，然后带着手下的打手出去，从门外的影子来看，他们有几个人守在门口，应该是怕有人逃跑。

        春嬷嬷脸上厚厚的脂粉盖不住沟壑皱纹，然而一双手保养的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女，白皙柔嫩，染着鲜红色的指甲，在烛火下一照，有些瘆人。她依次把姑娘们的头抬起来，打量一番，然后评出等级，定下她们的去处，一旁的中年男人拿着一卷册子记录，旁边另一人负责把看过的姑娘分成几波。

        ”姿色普通，不过这身白皮子养的很好，送去姑娘房里当个垫脚丫鬟正合适。“春嬷嬷拿了块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不甚满意的说，”最近着货色是越来越差了，要怎么让贵人们满意。到时候怪罪下来，够我们吃一壶了。“

        轮到陈柒的时候，春嬷嬷照例用红艳艳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陈柒不躲不闪，对上了春嬷嬷的眼睛。

        这嬷嬷外表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一双眼珠如含情春水，或许是特别锻炼过的原因？

        春嬷嬷也被眼前这个姑娘看的一怔，到不完全是因为她是第一个直视她眼睛的人，而是这姑娘眼神清洌洌的，似乎藏着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劲儿，但不是天真，更像是看透一切之后的坦然，黑眼珠沉沉的没有什么情绪，看似顺从，但又有股说不出来的野生的韧劲。

        除去着眼睛不说，这五官长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琼鼻薄唇，眼尾上挑，看似薄情，又有些许冷艳的风情，是个好苗子。

        春嬷嬷眼里看个不停，手也没有停过，在陈柒的腰身上一掠过，再比一比脖颈，就知道这是个身段上佳的姑娘。

        ”这个不错，不错，虽说不是顶级，但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春嬷嬷满意的打量，“成亲了没有？”

        “……成亲了。”陈柒小声的回答。

        “那你怎么还是个处子？”春嬷嬷怀疑的盯着她的眼睛，是不是处子她看一看就知道。

        “我……我相公他……他还没有……”陈柒红着脸支支吾吾，那边春嬷嬷懂了，或许是还没来得及洞房就被抢来了，这算是捡了个便宜，那些贵人们太喜欢处子了，光是这一点，就要把这个宝贝供起来。

        “送她去上房先关起来，让人给她说说我们这的规矩。”春嬷嬷安排，等到陈柒被带离房间，她招手让打手头领进来，对他说，“查查她那个相公，后事做的漂亮一些。”

        这边陈柒被带离后院，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上走，每一层的走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有的走廊上是此起彼伏的调笑声，有的是门扉紧闭，有的半敞着，能听到寻欢作乐的琴声歌舞，暧昧的红纱一闪而过，乍泄春光。

        越往上越安静。

        陈柒被安排进最高层靠里面的房间，一个人刚没待一会，外面就传来一个谄媚的声音：“这边春嬷嬷安排了个好苗子，姑娘多费心，和她讲讲咱们楼里的事情，□□的好，这边春嬷嬷有赏。”

        然后一个柔弱的声音回答说：“我也不稀罕什么赏，只望嬷嬷多怜惜我几分。”

        “那必须的，姑娘现在可是我们楼的头牌，春嬷嬷的宝都压在您的身上，就指望您能在春日宴上一鸣惊人呢。”

        随着说话声靠近，门被推开了。只听门外的人说：“小的就不进去了，姑娘您有什么事大声招呼一声。”

        那边的姑娘莲步轻移，穿过层层纱幔走到陈柒面前，两人视线对上，原来是熟人。

        “是……师姐！？”于浅浅惊呼。

        “师妹。”陈柒刚才就听出了于浅浅的声音。

        咦？两个人居然可以正常互相称呼？

        陈柒心想，或许是她和白景因为是夫妻关系，所以有强制的特定称呼，与她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并不受这个限制。

        于浅浅面色几番变化，似乎想说很多，但是最终都没有说，然后斟酌了一会，刚准备开口，陈柒就抢先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早来几天，让我好好听你的话，不然你也没办法保我安全？”

        可恶，她怎么知道！于浅浅咬牙：“难道不是吗？”

        “有点道理，我看你适应的蛮好的。”陈柒说。

        于浅浅现在的形象和原来清纯天真小师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穿着繁复累赘的华丽衣裙，层层叠叠像是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清秀的五官也被描摹的格外妩媚，加深了五官的轮廓，反而显出了娇弱之外的另一种风情。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于浅浅不知为何在陈柒面前，总是没什么自信，“我可还是清白之身……你别乱想。”

        “我知道。”陈柒说，“看出来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幻境之中，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于浅浅还想说点什么找找场子，但是在陈柒冷静的追问下不由自主的开始坦白。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春风楼里面了，这里应该是个青楼，但是我不需要接客，春嬷嬷一直跟我说，让我好好准备去春日宴，据说是个有很多王公贵族出席的宴会，只要在宴会上好好表演，就能够嫁入高门。”

        “嗯，然后呢？”陈柒继续问。

        “平时春嬷嬷也不让我接触外人，这次是说找到了个姿色上等的好苗子，等不及训练了，让我直接来和你说说。”

        “就这些？没有隐瞒？”陈柒问到。

        “还……还有就是……”于浅浅斟酌再三，还是小声的说，“文州也在春风楼里面，可是他只是个没钱的书生，因为欠钱被春嬷嬷让人打了一顿，扔在后院自生自灭了……”

        “他为什么欠钱？”陈柒犀利的问，“为了见你？”

        “我……不是……又不是我要他来见我的！”于浅浅分辨道，“我怎么知道他没钱还要来春风楼，我也没办法啊……我让春嬷嬷放过他的，可是说我说话也没用……”

        “你可以见他？你不是说你不用见嫖客的吗？”陈柒反问。

        “不……我之前是……后来就不用了……”于浅浅支支吾吾。

        面对漏洞百出的回答，陈柒实在是懒得追问了，这个于浅浅有用的东西没搞清楚多少，无用的麻烦沾染了一大堆。

        “好了，我了解了，你可以出去了。”陈柒说。

        “那……那我先走了。”于浅浅眼珠子转了转，准备离开。

        “幻境的规则下，你没有办法对幻境里的人说出我们的真实来历。”陈柒在她离开前轻飘飘的来了句，“这你是知道的吧？”

        “啊？”于浅浅明显一愣，然后说，“我，我知道的。”她匆忙的打开门离开了。

        陈柒看着于浅浅离开的背影，整个人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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