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小少年
那个孩童正是小月亮曾经在私塾门口看见的孩童，是他仇人的孩子。
孩童听见他这么说，哭声渐小，仿佛有些愣住了。
陆采也有些愣住了。
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然而依旧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陆采盯着他很久，才忽然明白。
那个单纯天真的小月亮，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采不知他后来还经历了什么，但看他现在这样，想来没少受苦。
这个世间对他太过残忍了，他一次次的捧出真心，又一次次被扔在地上踩碎，颠沛流离到如今，多少善良也逼成了麻木。
陆采想起上次他离开时，小月亮问赤烬的那句话，竟觉得他如今这样也挺好。
至少他知道反击，学会保护自己了，虽这样的成长混着血泪，但至少能够活下去，不必被这吃人的世道生吞活剥。
小月亮脚边的几个人一直哭求，他丝毫不为所动，先前便已烧死了当初那个领头的与几个家丁，剩下的自然也不会放过。
他再看了那个孩童一眼，冷漠对赤烬道：“烧！”
赤烬携着滔天火焰扑了上去。
尖叫逃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然而没人能从赤烬手中逃脱。
片刻后，一家人尽皆成了灰烬。
这座府宅赤烬也不打算留，小月亮转过身，火焰在他身后烈烈燃烧，他抬眼望向从前谢府的方向，眼眸中一片暗色。
赤烬烧东西有一个特色，那便是他无论烧什么，都不会留下半点痕迹，即便是灰烬，也会在片刻后被焚成虚无。
之前那座破庙就是，不过那破庙人迹罕至，即便忽然消失，也不会引起关注。
这座府宅就不同了，一座宅子凭空消失，不管怎么说也不是人力能做到的，附近的百姓议论纷纷，一传十十传百，事态越发扩大，最终惊动了月城的城主府。
这家人本就与城主府有些关系，城主便直接上禀了管辖月城的修真门派。
正是曾选中小月亮又将他赶走的那个门派。
小月亮没钱雇马车，只能徒步走出月城，他走了一夜，第二日的清晨才堪堪出了城门。
刚走出月城城门，小月亮便被一个犹带着稚嫩的清亮声音叫住了。
小月亮回过头看去，陆采也随他一起回头，接着两人便双双愣住了。
一个大约十岁出头的小少年从城门口走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头上戴着玉簪，腰间挂着一面精致的青竹小幡，虽眉目稚嫩，然而身躯已是有些抽条，不难看出日后的风姿清逸。
小月亮愣住，是因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且这人还叫了他从前的名字。
陆采愣住，是因为出现的这个小少年，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他与谢昔诀竟真的在小时候见过！可为何他从前一点关于谢昔诀的记忆都没有？甚至他对自己何时来过月城都毫无印象！
小月亮看着那个小少年走近，站在他面前询问他是不是谢府的公子。
又从他嘴里听见了自己从前的名字，小月亮有些不开心地皱着眉头道：“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已经没人叫了。”
小少年怔了下，问道：“那叫你什么？”
小月亮道：“随便。”
陆采站在一旁看着另一个自己与小时候的谢昔诀对话，只觉得无比奇妙。
小陆采便没有再纠结名字的问题，只问道：“昨日有人看见你回了月城，夜里你的仇人家中便失了火，今日一早一家人连带府邸都凭空消失。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小月亮没想到这么大的事，这人一来就猜到他一个小孩子身上，一时有些震惊。
不过他也没有慌乱，他既然做了，便不会不承认。今日出城原也不是为了逃脱城主府抓捕的。
小月亮道：“是我做的。你是城主府的人吗？”
小陆采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
“是来抓我的？”
小陆采严肃道：“是你做的，自然要抓你。”
一旁的陆采有些急了。
这真是十岁的自己吗？怎么如此是非不分！
小月亮面无表情道：“先前他们杀我全家，城主府为何不管？既然当初不管，如今又为何要在我自己报仇之后来抓我？”
小陆采愣了一下，他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他道：“城主府是如何做的，这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可否说说？”
“你不是城主府的人吗？”
小陆采有些为难，道：“我是修真界一个大门派的弟子，管辖月城的那个门派，是我门派的附庸。”
“这门派近日出了一个少年天才，想要送到我师叔门下，我下山来历练，顺便去检测一番他的天赋，若合格，便直接带回去了。”
“去他门派时，恰巧遇见月城城主上禀说这里有怪事发生，我便过来看看。”
他犹豫片刻，道：“城主只说了个大概，因此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
小月亮一愣，显然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来头。
他问道：“你为何觉得那家人消失是我做的？”
小陆采指了指他左肩上跳动的赤烬，“你的火焰看着很是神奇，我觉得，应是它将整个府邸给烧了。”
小月亮睁大眼睛，“你能看见赤烬？”
赤烬如今是灵体状态啊！
小陆采点头道：“我体质有些特殊，所有灵体我都能看见。”
小月亮“哦”了一声，道：“事情是我做的，你若要抓我，我便让它烧你。”
小陆采：“……”
小陆采道：“你不是承认了吗？”
“我承认与我觉得我做错了是两件事。”
小陆采一时觉得有些绕，想了想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月亮道：“他杀我全家，我杀他全家。”
“……”
小陆采道：“就这样？”
“嗯。”
“那你不在月城的这段时日去了哪里呢？”
小月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也不太想说，便转身道：“不知道。我要走了，你若要抓我，当心赤烬烧你。”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陆采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喃喃道：“这个小孩当真有个性。”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小月亮后面。
陆采：“……”
陆采也跟了上去。
小月亮走了片刻，发现小陆采竟然跟着他出来了，停住脚步回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不怕被烧吗？”
“你要去哪里？”
“随便。”
小陆采温声道：“你随便走，我随便跟，我不问你去哪里，你也别问我为何跟。”
“你问了。”
“你没说。”
小月亮：“……”
他扁了扁嘴道：“随便你。”
陆采听着这对话，简直有些不忍卒听了，他从前竟这样逗谢昔诀吗？
小月亮一直往北走，走了半日，又到了另一座没来过的城池。
这座城池不是很繁华，还没有月城大，在街上走几步便会遇到一个乞丐，他们见小月亮仿佛也是同道中人，都警惕地盯着他，唯恐他抢占了自己的地盘。
小月亮的确有些饿了，不过他流浪久了，很能挨饿，只是胃里不适，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这时候的小陆采已经修炼到了金丹期，体质已非凡人，不吃饭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因此也没注意到小月亮此时正在因饥饿而难受。
两人走了一段路，小陆采仿佛感到附近哪里有些小劫小难，他与小月亮说了一声，便独自去查看了。
小月亮饿得不行，干脆寻了个墙角一靠，想要睡过去。
经验告诉他，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饿了，并且睡醒后会有一段时间也对饥饿没感觉，趁那段时间再想办法弄些吃的就是。
他刚躺下，面前便“叮当”一声响。
小月亮睁眼一看，街上人来人往，不知是谁扔了个铜板到他身前。
小月亮立马捡起铜板，起身到不远处的包子铺买了个包子。
热乎乎的包子还没吃到嘴里，便被一只手抢了去。
小月亮愣了下，抬头一看，一个比他小些的乞丐抓着他的包子在人群中穿梭，眨眼便没了踪影。
小月亮皱眉，立马追了上去。
那个乞丐跑得极快，然而小月亮这些日子也不是白混的，再加上他近来长高了些，那乞丐没他腿长，一会儿便被追上了。
小月亮一把揪住乞丐后领，面无表情道：“包子给我。”
乞丐挣扎片刻，忽然将手中的包子扔到对面，同时大声喊道：“老大！”
对面跑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也是个乞丐，少年一把接住包子，嘿嘿笑着咬了一口。
小月亮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放开小乞丐，看向那个少年道：“包子吃了，给我一个铜板。”
少年愣了下，道：“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是这块的老大吗？他们讨到东西，都是要给我的，你既然刚来，不懂规矩也没事，这包子就当给我赔罪了。”
小月亮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乞丐之间拉帮结派并不少见，可他许久没吃东西，又走了那么长的路，如今胃里难受得不行，实在不想再继续挨饿，便道：“不行，必须给我一个铜板。”
“……”少年惊呆了，他在这片混了这么久，还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他三两口吃完了包子，上前一把揪住小月亮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找揍是不是？”
小月亮不为所动，道：“铜板。”
“……”
少年气急，一把将他摔到墙上，想要揍他，一只手还没挨到脸，便被小月亮挡住了。
随后他便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少年一看，小月亮叼住他手臂上的一块肉，狠狠撕咬！
“啊——！”
少年疼得冷汗直冒，拼命想要将手从小月亮嘴里拽出来，然而小月亮死不松嘴，似乎要将他一块肉都咬下来！
他越往外扯，手便越疼。
少年另一只手狠狠打在小月亮身上，可他不为所动，叼着手不放。
跟了一路的陆采沉默看着。
从前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已经彻底变成了面前这个幼狼一样凶狠的小疯子。
另一个小乞丐见少年被制住，抄起旁边一根棍子便打算上来帮他。
刚要将棍子抡到小月亮身上，忽然一道惊怒地声音打断了他。
“住手！”
小陆采实在没想到，他才离开一会儿，竟然就有人围殴欺负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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