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柳双不想再看这场闹剧，切回私聊频道，主动提起了话题。“其实，我倒不觉得，同性恋爱是值得被攻击的理由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夜白略微停顿，才回答：“愿闻其详。”

        柳双：“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位关系不错的室友。大四的时候，他疯狂追求我们同校一位设计系的大一学弟，追得轰轰烈烈，还经常在宿舍分享他们之间的故事。”

        “我第一次听到他讲的时候也非常意外，原来男生也可以追求男生吗？我问他，那位学弟被男生追求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眼光吗？”

        “但他回答我，从来不会，那个人对每一个追求者都是温和的、平等的态度，所以大家才更加喜欢他。”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恋爱是可以不分性别的。那位学弟给喜欢他的同性留下一段温柔的回忆，连我这个听众，都有幸染指到一点呢。”

        聊天框安静了一段时间，夜白大概是在忙什么，很久没有回复。就在柳双以为他掉线的时候，他忽然问：“那，然后呢？”

        “很可惜，然后……就是不美好的故事啦。”柳双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因为有个自称是对方男朋友的高中生，截了他的情书，还跑到学校来和他大吵一架。”

        “虽然学弟本人后来亲自来找室友道歉，并且澄清了和那个人不是情侣关系，室友也还是很受伤，这段追求也就无疾而终了。”

        勾夜白一愣。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他自己读大一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当时丁清刚刚随着继父来到这座城市，在他大学附近就读高中，人生地不熟，母亲嘱咐他多照顾这位新弟弟一点。

        然而没想到，丁清顽劣无比，很难管教，对外从不承认父母的再婚，而是自称是自己的男朋友。

        某天勾夜白又泡在画室，忙着准备作业。晚上回到寝室，才听室友说有个自称他男朋友的人来过了，那些追求者偷偷送到自己桌子上的情书、礼物之类的东西，都被翻了个遍。

        不仅如此，那人甚至还顺着情书里留下的个人信息顺藤摸瓜，去找追求者本人对峙，宣示主权，仅仅一天时间就搞得沸沸扬扬。

        可他当时根本没有什么男朋友。勾夜白询问了那个人的特征，果不其然，来的人是丁清。

        那时他尚有精力，去挨个找到被丁清挑衅的人道歉，并澄清丁清和自己的关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丁清仍旧是原本的做派，一旦有人接近自己，就跳出来胡闹；勾夜白自己反倒越来越疲惫，懒得解释了。

        所以，即便丁清开了女号在游戏里假扮自己的女友，在外人面前叫自己老公，他也很少否认。因为知道即便否认，也依然会被对方无视，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

        他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遇到和自己相似的事。世上的巧合，还真是多啊。

        柳双没有说，他之所以会将这件事记得这样深，不仅仅是因为听说了别人的美好故事。更是因为，这件事直接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

        某个晚上柳双出于好奇，让室友给他看了那位学弟的照片。他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男人坐在画室里侧身对着画架的照片，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洒在他的脸上，为他雕塑般形状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光辉。

        那天晚上他神奇地做了奇怪的梦，梦里的主角就是这位学弟。他进入了那张照片中的场景，学弟的眼睛从画纸上移开，和他对视，给了他在梦里也难以抗拒的心动。

        时至今日，学弟的具体长相早就忘了，或者那张照片本来也就看不出那个人真正的样子。然而那种心动感觉却依旧清晰无比，时至今日也仍旧无法忘记。

        厚脸皮一点说，那也许就算是他的初恋了，让他二十二年来不知恋爱为何物的脑袋第一次开窍。可惜那是室友喜欢的人，他并不想去争抢，于是之后也刻意不再打听学弟的消息，慢慢把对方淡忘。

        他开始期待着属于自己的恋爱，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二十八岁，而他仍然是个母单。

        柳双望着游戏里夜白的脸，忍不住又想到了勾先生。他会是自己合适的选择吗？

        虽然未来什么都不能确定，但是，他很期待。

        美美地下线之后，手机忽然传来震动。柳双打开一看，是工作群里的简光发来了好友申请。

        柳双通过申请，对方立即私聊：“晚上好~”

        时间已经是十点半，柳双已经准备睡了，对他大半夜忽然的招呼不明所以。“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简光：“嗯嗯，有的~有一些工作的事情想要问你呢~”

        他的波浪线让柳双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但现在很晚了诶。如果不着急的话，不如我们明天再聊？”

        简光：“好啊！明天一起到外面去聊，怎么样？”

        柳双一愣，“需要当面谈吗？”

        “嗯嗯！”简光说，“需要和你一对一当面谈。”

        可是明天是周六，如果出门，就意味着又是一场自愿加班了。

        但为了工作，柳双还是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到哪里见面？还是你们公司吗？”

        “不，换个地方吧。”

        对方说了一个咖啡厅的名字。

        咖啡厅谈工作……还真是有格调啊。

        柳双虽然觉得地点有点奇怪，但仍然没有多问。第二天上午，他按照约定时间去了咖啡厅。

        简光依旧非常热情地和他寒暄，柳双见怪不怪，公事公办几句话就打开笔记本，准备讨论工作。

        然而对方却忽然摁住了他的手，“先等等，我们先不聊这个。”

        柳双一愣。“那聊什么？”不是叫我来工作的吗？

        但对方笑意盈盈，另一手撑着下巴，对他说，“聊聊你吧。”

        柳双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聊我……什么？”

        对方问，“聊你——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柳双一愣，立即四下一看周边的人们，有些克制不住的耳热：“……你……你是来取笑我的吗？”

        即便他可以让亲近的朋友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可以和车语聊勾先生的事，也不代表他能够接受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更何况，对方也只是一个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并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冒犯。

        然而简光却仍旧笑着，丝毫不打算收敛，样子极其讨厌。

        他忽然一把揽住柳双的后脖子，把他整个人拉向自己，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我有个情报要告诉你，关于勾夜白的。你想不想听？”

        勾夜白不常周六上街，然而非常巧，今天他刚好发现家里的沐浴液用完了。他常常采购日用品的那家超市不远，路上路过一家咖啡厅，又非常巧地，他竟然在这家咖啡厅里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是柳双和简光。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那里的两个人，最主要还是他们的姿势太引人注目了。

        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简光和柳双面对面坐着，简光的手亲昵地抱着柳双的脖子，脸靠得极近，柳双则努力别过脸去，表情非常不好。

        他们为什么会单独在这里出现？！两个人为什么又是这种姿势？！

        难道，简光是想要强吻人家？！

        勾夜白霎时间急火攻心，冲进咖啡厅，远远看到简光的嘴唇几乎挨上了柳双的皮肤。

        他走过去一把拉起简光，几乎怒不可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给我适可而止！！”

        在他忽然出现的一瞬间，柳双和简光的表情竟然出奇的一致——不会有错，那就是偷偷做坏事被人发现了的恐慌和心虚表情。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简光吓得磕巴：“领领领领导你……”

        柳双声音也孱弱无比：“勾……先生，你怎么来了？”

        勾夜白回头盯着柳双，对方再次像只吓到僵硬的兔子，坐在原地，望着现场的突发状况，手足无措。

        他按捺着怒火，“我问你，是他叫你出来的吗？”

        柳双弱弱地：“啊？嗯……”

        勾夜白：“那你是自愿来的吗？”

        “啊？”柳双虽然觉得这问题奇怪，但也老实回答，“算是吧……怎么了？”

        对方听到这话，很明显气场又下降了几度，整个人散发出森森寒气。

        自愿！他竟然是自愿的！！他怎么能自愿？！

        然后在柳双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空当，他忽然走近柳双，一把把他从座位上拉了你来，动作相当粗暴，“你跟我过来。”

        这样粗鲁的行为在勾夜白身上很少见。柳双身体单薄，在他的大力之下像一只断了线的娃娃，轻而易举地随意摆弄，他丝毫不怜香惜玉，一路将柳双拉到了卫生间。

        勾夜白将隔间的门锁上，让两个人处于同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柳双手臂被他扯得生疼，又因为惯性狠狠撞进了他怀里，双手攀在他胸口，脸埋进他胸膛，被撞得他头昏眼花。

        他在七荤八素中倒也来不及生气，反而模模糊糊地想，我竟然只到他的胸口，勾先生起码得有185吧？

        胸口好高啊，不是，个子好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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