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像从前一样

　　从宁家回来已近天明。
施针很耗费精神，楚扶欢累得连衣裳都没脱，直接趴到榻上，眼一闭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次日午时，醒来未见白苏，院子里也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儿动静。
她觉得奇怪，皱着眉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个缝，探了个头出去。
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廊下的宋听肆。
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少了战场归来那一身凛冽之气，在正午烈阳下平添了几分温和。
宋听肆听见门响，也抬眼看了过来。
就看到一只小脑袋从门缝里挤出，睡得迷迷瞪瞪的，眼睛还没能全睁开。
毛茸茸的头发乱糟糟一团，像极了多年前母后养过的一只狮子狗。
“你怎么又来了？”狮子狗皱着眉问道，“又把我的丫鬟都吓跑了吗？”
宋听肆指指站在角落里的白苏，“还有一个没跑。”
楚扶欢“砰”地一声把门关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衣裳。
白苏赶紧跑过来，凑到她近前小声说：“五殿下来了得有两个时辰了，夙阳说是下了早朝直接过来的。但就跟上次一样，没说过来有什么事，就一直站在那里。”
楚扶欢叹气，“摆午膳吧！我也饿了，他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一口。”
说完，又对宋听肆道：“我这里的伙食不比你的东玄王府，五殿下要是想吃，就对付吃一口。不想的话，就请回吧！”
宋听肆往前走了两步，“来都来了，无所谓吃什么。”
“那就吃辣椒！”她咬了咬牙，告诉白苏，“让厨子准备蜀地的菜。”
宋听肆不能吃辣，小时候她就因为这件事情经常嘲笑他，后来她跟季寒成婚，这件事情不怎么的就传到了季家人耳朵里。
为此，老夫人让她站了整整三天的规矩，说她不知天高地厚，竟还敢嘲笑五殿下！
说辣椒那种东西路过的狗都烦，五殿下不吃是正常的，你喜欢才是不正常。
她三年没吃辣，如今终于可以过过瘾。
就是可惜了，九安城里没买到太好的辣椒。
新来的厨娘还是很厉害的，虽然辣椒一般般，但做出来的蜀味却依然很绝。
辣其实不太辣，但是很香，跟当年师父烧出来的味道很像。
楚扶欢一头扎进那盆羊肉里，差点就出不来。
宋听肆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一整桌菜，当真全是蜀味，没有一道不放辣椒的。
时隔多年，他依然不是很喜辣，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一口都不能吃。
毕竟领兵在外，吃食上哪还容得他挑剔，打仗的时候，一张饼子夹着点辣椒酱也能将就一顿。
东关大营里有个厨子是蜀地人，征伙头军的时候原本是被淘汰掉的，因为当地将领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他不喜辣。
但他将人留下来了，还特地让那厨子做了好多辣椒酱，没有人知道原因。
只是今日楚扶欢府上的厨子辣椒放得实在太狠了，他有些受不住。
见他不吃，楚扶欢就将几样爱吃的菜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他见状，也上手跟着一起挪。
两人的手无意间碰到一起，他顿了顿，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开口说：“你姑姑家表妹说的那个婆家，跟长乐王府走得很近。”
楚扶欢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哦。”继续夹菜。
“你跟季寒的事，九安城里有多种说法，但多数都是对你不利的。”
“我知道。”楚扶欢并不是很在意，“我休了季寒，烧了将军府好几处地方，还拿走了所有的嫁妆以及这三年搭到季家的银子。最后还从季寒手里抠出来几间铺面、庄子还有田地。不但折了季家的颜面，也折了柳华公主的颜面。他们事后琢磨些报复的伎俩，也没错。”
她又吃了口饭，终于放下了筷子，由衷地对宋听肆道：“多谢五殿下。”
“谢我作甚？”
“谢你帮了我好几次忙。”她倒了甜茶给他，“解解辣吧！其实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们两个从小打到大，几乎人人都知道我们关系不好，是最不对付的两个人。”
“可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是你在帮我。”
“我跟季寒青梅竹马，三年婚姻，最后却落得这般田地，实在可笑。”
宋听肆很不明白，她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是如何界定的。
为何提到季寒，她就总是一口一个青梅竹马？
如果从小一起长大就算青梅竹马，那实际上真正从小一起长的应该是他跟她才对。
他们相识，远比楚扶欢认识季寒要早得多。
“五殿下……”
“楚扶欢！”他听不下去了，“你以前从来不叫我五殿下。”
“以前小，不懂事。而且那时候我父亲还在，有他给我撑腰，总觉得有仗义，即使把皇后嫡子踹到泥潭里，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父亲不在了，礼国公府也没了，我若再不知天高地厚，不分上下尊卑，可没人再惯着我。单看将军府的态度就知道，若楚家还是当年全盛时期，季寒就算与柳华有私情，绝对也不敢拿到我面前来说。”
“人活着，是得懂得审时度势的。”
“所以你所谓的审时度势，就是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叫我一声五殿下？”
他眯眼看她，眼中闪过极短的怒意。
但怒意也很快消散，换上的是一片无奈。
“楚扶欢，用不着这样。咱们打打闹闹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了。”
“但是人言可畏……”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人言这种东西了？”他觉得十分可笑，“真在意人言，你就不会当街休夫。真在意人言，你也不会火烧将军府。”
“楚扶欢，我知道三年时间漫长。我亦在边关经历了三载岁月，我亦明白有许多事情一旦经历过，就再也回不到当初。”
“可是你能不能试一试？或许就算没有礼国公府，你依然可以是九安城里那个赫赫有名的楚扶欢。依然可以活得恣意潇洒，畅快淋漓。”
“能吗？”她抬头看他，眼中一片茫然，“还能像从前？”
可是从前岁月，太遥远了。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带着些兴奋：“姑娘，有客来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说是姑娘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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